第十六夜：爱是怀疑病症：高跟鞋迷恋
会再次遇到小宋是我始料未及的，算起来我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她了。虽然背地里我叫她小宋，但当面我是要叫她一声宋姐的。因为她的外表和作风都很强势，从表面上看根本无法分辨我和她谁年纪更大些，但叫声姐总没过错。更何况我之前认识她，是有事求她。
当时我还在其他城市做着别的工作，有心自己创业做点什么，所以去找了金融行业的小宋，有过短暂接触，后来我就离开到了这里。那一点小钱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对她来说我应该只是不必去记挂的小人物。不过她倒是一点都没变，还和从前一样走路带风，凌厉得让人畏惧。我从她身旁经过，还是叫了一声“宋姐”，她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我，果然一脸茫然，就算我把之前见面的情况和她说了，她也没想起来。
这我都习惯了，我本来就是个没存在感的人。
不过小宋是个常年对外的人，早已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迅速调整状态，假装和我很熟的样子，直到我问：“从没见过你穿球鞋啊。”
她却“刷”的一下变了脸色。
我想我大概说错话了，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特别爱抓别人身上的特别之处。相较于长相这种显而易见的东西，我更喜欢去关注人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性格特质，有时候身上的穿戴也会显露出很多背后的细节。人大都是多面的，倒不是说故意隐藏什么，而是不同外在因素下自我保护的本能，要知道家里如果安个摄像头，兴许会发现平时乖得不得了的宠物狗没人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这次我会一眼认出那么久不见的小宋，也是因为她和从前不一样了，那种突兀一下子刺中了我。从前的她是个极重视穿着的人，虽然工作需要不能穿太夸张的衣服，但即便如此，她也尽可能地去挑选得体却又在细节处出彩的衣服，尤其是她的高跟鞋，一天一双不重样，而且都能和衣服配上套。记得有一次，她随口说自己从小到大就没穿过球鞋，她喜欢高跟鞋是人所共知的，根本不是秘密。但现在，她却穿起了休闲装和球鞋。虽然看得出衣服也不便宜，而且这样穿也好看，但放在她身上还是很奇怪。
我正想找借口离开，小宋突然叫住我：“我不是过来工作的，是一个人过来散散心。你是住在这里吗？那你知不知道哪有不错的心理诊所？”
“心理诊所？”
“啊，我就是……替个朋友咨询点事，”我也只是下意识复述一遍，她却紧张起来，“不知道就算了，没事。”
别说，心理诊所我还真认识一个，就是之前外星人事件中接触过的张大夫。她水平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好歹有过之前那件事，之后不管再遇到什么样的案例她应该都能淡定了。我眯着眼睛看着小宋，近来我身边出现的奇怪事情比较多，我应该做点心理建设。
“你等我打个电话问问哈。”
我和小宋打了声招呼，就稍微走远了点，给张大夫打了电话。电话里张大夫无奈地问我，这次又是什么事啊，感觉很不想搭理我。我笑：“我也不知道啊，只是介绍个活儿。”
就这样约了时间，因为我要上班，所以并没有跟小宋一起去。我是真好奇啊，可也没办法，虽然之后我可以去问问张大夫，但上次毕竟是当事人愿意告诉我的，而这回出于职业道德她未必会和我讲了。
没想到当天下午我接到了小宋的电话，她说要感谢我，请我吃饭。我嘴上说着“这点小事没什么”，却迅速地答应了下来。下班之后我直奔餐厅，地方是她选的，一个酒店自助，我估摸着她应该就住在这里。自助的环境轻松，桌子间相隔也远，我俩都吃不了多少，拿了一次东西之后就坐定了。我注意到她的鞋，是平平无奇的帆布鞋。
“问到想问的了吗？”我问她。
“其
实我都不确定心病是不是真的能靠别人治好，但找个陌生人聊一聊，心里多少舒服些。”
“心理医生哪里都有，何苦跑这么远。”
“觉得丢人呗，一个从出生就没离开的城市，到处都是熟人，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小宋撇了撇嘴角，“就是觉得丢人。”
“看你好像……不大高兴。”
“我问你啊，之前你找我办事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好相处啊？”
小宋没回答我的话，反而转问我。
“唔……”我想了想，反正现在我也不会找她办事了，而且她现在想听的肯定也不是阿谀奉承，“是有一点。”
“我知道，我从前就是这样的，因为那个时候我自信啊，我的世界完整极了，只要心无旁骛地往前走就行，连退路都不用想。那样的我，怎么会对其他人留情呢。”她摇摇头，冷笑了一声，“可现在，我的世界支离破碎了。”
这个时候再不是时候地接一句“发生什么了”，就太没职业水平了。
“也不怕你笑话，我和我丈夫分居一年多了。”
顿了顿，小宋终于还是开了口。因为我是陌生人，对陌生人叙述比和熟人简单得多，她以为我转脸就会忘记。
小宋结婚很早，这大概也是她事业稳固的一个方面，用她的话说，她的丈夫李一是她高枕无忧的最重要因素。如今这个因素没了，她忽然没了主心骨，觉得什么都不对劲了。
其实小宋最开始也不是多么爱李一，性格使然，她不是那种感性主义者。她和李一相识在大学末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李一是个凤凰男，纵使人很质朴，也上进，但还是有些观念上的冲突，所以本来她是完全没往交往上想的。
但有一件小事打动了小宋。有一次他们出去，前一天刚刚下完雨，地上还有些积水，一个不小心她的鞋跟踩进了一个坑洼里，溅起了一些泥水。在她身旁的李一比她的反应更快，立刻掏纸巾蹲下帮她擦鞋。当时街上也是人来人往，小宋立刻就僵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时的她毕竟还年轻，在难为情中难免升起一丝窃喜与感动。那之后小宋开始能发现李一的优点了。在她看来，李一身上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洁癖。
小宋在家务上可谓一窍不通，她父母组成的家庭模式也是女主外男主内，因此从小习惯了父亲做家务做饭，而且妈妈一直教导她不要进厨房因为会伤皮肤。因此独立生活之后，虽然她外表十分光鲜，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背后却是一团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李一也算天作之合。
于是他们结婚了。虽然大家都不看好他们，但婚后生活却如小宋预想的一样美满。他们的搭配是女主外男主内，她专心于升职赚钱，而李一帮她打点好一切。家里永远一尘不染，东西放置有条理，无论她出差多久，回到家里总让她觉得舒服。说句不好听的话，李一比花钱雇的保姆做得好太多了。
小宋对李一的感情反倒是婚后才一天天浓了起来，因为男人不出去工作终归在外人嘴里会不太好听，她知道李一为了她也是顶了不小的压力。但在小宋眼里，李一是非常有男子气概的，并不会因为洁癖、因为爱做家务就改变。她渐渐发现，自己的生活被李一彻底控制，但她甘之如饴。
好日子过了几年，俩人没吵过架没拌过嘴，相反小宋事业顺遂，人也越活越年轻。由于她接触的客户来头都不小，向她示好的男人也很多，其中随便哪个拿出来，硬件都比李一强得不是一星半点，但她态度很坚决，因为李一身上有她无法从别人那里找到的优点。
然而奇怪的事是从她的高跟鞋上引发的，因为生活太规律，以至于稍有不同就会引起巨大的心理波澜。那天早上小宋像往常一样打开鞋柜，小宋确实喜欢高跟鞋，所以婚后特意定做了一只
巨大的鞋柜，这样就可以将她的鞋全都码放好。她心里已经想好了想穿的目标，但当她打开鞋柜时，却发现那双鞋没有在本来应该在的位置，那一块空白十分的刺眼。
小宋立刻对李一投去了问询的目光，而李一也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只见他慌里慌张地走进卧室，不一会儿就把那双鞋提了出来。虽是干净如新，可小宋心里很狐疑，这双鞋有一段时间没穿了，怎么会跑到屋里去了呢？但急着上班，她也没追问，可不知怎的，心里一直存着个疑影。
出了趟差回来，正好有一天假期，趁着李一去超市的时间，小宋第一次对自己的鞋柜做了细致的观察整理。她拿了个本子，把鞋柜里的鞋子编了号，这样如果少了哪双她就能一目了然。
一旦有了怀疑，就像是起了风吹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摇摇晃晃。李一一点都没变，仍旧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家，可小宋却越看越别扭。每天她一进门，李一就先拿来拖鞋，紧跟着就拿起她的高跟鞋擦起来。他太殷勤了，就好像是鞋上有什么东西需要他毁尸灭迹似的。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终于被小宋逮到了一次。早上她打开鞋柜，发现有双鞋不见了。她强忍着，未动声色，第二天鞋子又回来了。这种情况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有时候是隔两三天才会还回来。终于，小宋忍不住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让李一急忙忙地出去帮她买样东西，然后在房子里翻找起来。她先是找了平时忽略的角落，却都没有，最后又找回卧室，居然发现那双鞋就在自己的床下。
区别于柜子里一尘不染的那些，这双鞋明显还没来得及擦，虽然不脏，但有些微浮土，而且边缘有一些褶痕和撑出的外扩，一看就是被穿过的。小宋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上次穿这双鞋的时间，至少也有一个月了。
有人在穿她的鞋。小宋确定了这一点后，顿时觉得手里的鞋有点恶心了，她气冲冲地将鞋丢到了一旁。
正在这时李一回来了，嘴上还催促着她快点去上班，但一见这场面，立刻就呆住了。小宋也顾不得什么情面，一把推开他就走了。
那一整天小宋都在纠结该怎么办。她觉得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肯定是李一在外面有人了，不仅如此，还趁着她上班的时间领进了门，甚至还让那个女人随便穿她的衣服和鞋子。想到这里，小宋突然心慌意乱，她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感觉李一和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女人已经计划着要夺走她的一切了。
当天晚上，李一主动跟她道了歉，说是那天看见那双鞋的跟开胶了，于是拿出来粘，结果被事情一打岔就忘了放回去。他态度无比诚恳，倒显得小宋很可笑。可小宋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相信这种解释，况且之前她都发现好几回了。但她还是强行将火气压了下来，因为她没证据。
疑心易生暗鬼，无事也能变成有事。从那之后小宋的美满生活就垮了，她越看李一越不顺眼，婆婆妈妈唧唧歪歪，而且一脸心怀鬼胎。但其实李一一点都没变，变的是她的心态。衣柜里原来的衣服哪件也不想穿了，鞋子更是，一口气去商场扫荡了一堆新的，把旧的全码放到了边角。除此之外，她还言辞犀利地和李一说，从此以后她私人的东西自己管。
可李一真的不管了之后，小宋自己又应对不来。洗过的衣服需要熨，但她总是没李一熨得那么好，叠衣服也不工整，衣柜很快就乱成了一团。即使这样，小宋却还是发现了她的鞋柜有被动过的痕迹，因为前一天她故意放了一双没擦的鞋子进去，第二天却干净如新。
她忍不住跟李一大吵了一架，问他为什么总是动自己的鞋子，但李一支支吾吾地不回答，她干脆直接把心底的想法吼了出来：“你要是外面有人了就明说，但别带到家里来，也别动我的
任何东西！”
谁料李一听完她的话居然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啊？”
小宋夺门而出。
后来这样没头没脑的架吵了无数回，情况都一样，小宋大吵大闹，李一沉默不语。稍稍冷静下来时，小宋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怨妇，她也知道不能这样，可恶性循环，那段日子小宋在工作上戾气也很重，各种不顺心，所以根本控制不了。
周旋了很久的大客户，最后居然没谈成。那天晚上小宋在外面喝得有点多，回到家里一推门，李一就像平时一样拿来拖鞋让她在门口换，烦躁一下子就冲上了她的脑门。她硬是没搭理，踩着高跟鞋就往屋里走，没想到李一竟在后面追着她，一副非得给她擦鞋的坚决。
“好好！给你！都给你！”小宋指着鞋柜，“明天你就找人拉走，我不要了！”
说完她还觉得不解气，低头看见自己脚上穿着的那双，两下就脱了下来，随手就朝李一甩了过去。
她没想过砸人，本也没用多大力气，再说那么大的人，还能躲不开么！但李一根本就没想躲，他看到锋利的高跟鞋朝他丢来，居然冲上前去接。结果鞋是接到了，但纤细的鞋跟划破了他的手臂，血当时就淌了下来。
小宋的酒劲儿一下醒了大半，手忙脚乱地去找干净毛巾，想先把伤口捂住。她拿着毛巾冲出来，居然看到李一一手掐着胳膊止血，一手还在将她的鞋子摆好。她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将自己噎着。
那时候小宋就已经有点明白了，或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可究竟是怎样的，她又没有头绪。
两个人从医院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李一始终没对小宋有半句责怪，医生问起的时候也直说是自己不小心，反倒是小宋，心中难安。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想了许久，觉得日子不能这样过下去了，好好的一个家，不能什么事都没确定，就先被她的怀疑逼死了。她终于对李一开了口，想要两个人好好谈一谈。
那天夜里，李一反复对小宋承诺自己绝无二心。他诚恳得如同初识时，让小宋也恍惚起来。她细细地想，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忽然发现她和李一的生活始终围绕着鞋子。她开始觉得李一这个人不错，是因为高跟鞋，而如今怀疑他伤害他，也是因为高跟鞋。
小宋决心改善他们的关系，她告诉自己要收敛疑心病，尽量温和起来。虽然修复裂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她确实努力了，再加上再没有出现鞋子消失的怪事，至少表面上他们的生活渐渐地回归了平静。
然而就在小宋几乎要放下戒心时，事情又发生了变化。她因为要去见客户，忘记带U盘，临时回家拿。当她用钥匙打开门，李一隔了几秒钟才从卧室里出来，看上去有点惊慌。不过她赶时间，也没在意，只是一味地想找到U盘，可她不太记得U盘在哪儿，按理说应该就在包里，或许是不小心掉在哪儿了。所以她先是一把推开了卧室门，因为太过猝不及防，李一也没拦住她，小宋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甩着的一双高跟鞋。
高跟鞋两只都是倒着的，还分隔了一块距离，一看就能还原当时的现场，肯定是惊慌失措下甩掉的。小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回来干什么的都忘了，她只想找到刚刚还在屋里的那个人。
于是小宋发疯一样开柜子，找床底，不落下任何一个角落，但房间里除了她和李一之外，没有第三人。她捂着脸蹲下去，似是呼吸困难，难受得不行，说实话，那时候的她险些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寻个结果，所以趁李一不在家时安了摄像头。如她所愿，她终于得知了真相，可那一刻她却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
摄像头诡异的颜色里，李一打开鞋柜，从中挑选出一双鞋，穿在了自己的脚上。他根本穿
不进去，无论如何后脚跟还是在外面的，可他居然就这样踮着脚尖，踢踏着在落地镜前反复照着，也就这样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推着吸尘器，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异样的表情。
原来她的家里真的有第三个人，是她所不知道的枕边人的另一面。
“我真的无法面对，我草草回去收拾了一下，就搬出来了。”
小宋一脸灰霾，看来时至今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还是不小，而且她肯定觉得很丢人。
“你完全没有尝试跟他谈谈么？”奇怪的事情见多了，我倒觉得她这是小问题，“有没有可能是他无意识的，比如说第二人格。就算他是有意识的，他这样对你们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实际影响不是么，假如你放宽心，他也不过是喜欢高跟鞋而已。”
“不过？而已？”小宋抬高了声调，“你们说得都很轻巧。”
我耸耸肩，不知该怎么接话。
“当然也谈过，毕竟我突然要搬出来。他自己也是有意识的，按他说的，就是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他从小就有这个问题。他妈妈也喜欢高跟鞋，后来他妈妈去世后，鞋子留在家里，他都藏了起来。我觉得这可能是种恋母情结的延伸。但他知道这是和常人有异的，所以不会穿出去，会克制自己，也不想让我知道。”小宋单手捂着额头，“我相信他无心伤害我，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我只要想到他穿着高跟鞋的样子，就没法再看他一眼。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就像你说的，他只是喜欢高跟鞋，不能证明他不是个好人。这段时间，我心里一直这样拧着，是彻底分开还是调节自己的心理，无论哪个我好像都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该给她何种建议，如她所说，这种事终究得她自己想通，我只是好奇：“那你那柜子鞋……”
“都留在那里了。不想穿了。”
“那他应该挺开心的吧。”
一不小心我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见她一愣，心说不好。
但没想到愣过之后她居然笑了：“他是挺高兴的，明明分居了，也只是一开始来求过我两次，后来一个人倒也过得挺好。想想离婚也是麻烦，还得分财产，我甚至觉得他什么都不会要，只会要我那一柜子的鞋。”
“你还是对他有感情，居然自己搬出来，让他住着原来的房子。”
“感情……或许吧。不过今天和心理医生谈完，我大概明白了自己究竟在哪里卡住了。我怀疑了我们这段感情的根本，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爱我。我看着摄像头里偷录到的东西，没想到我不在的时候他怡然自得，甚至比面对我更加放松。我不能接受的不是他爱高跟鞋，而是这个，你懂吗？”
我立刻点头。
说到底，骄傲如她，不能接受的是她输给了高跟鞋。多年来的朝夕相处，她引以为傲的丈夫的勤劳顾家，全部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高跟鞋。她意识到在她花钱买的房子里，她才是一件家具，而她的丈夫和那只鞋柜相处得甚是融洽。
说到底，“第三者”是真的存在的，她并没有胡思乱想，她只是在和高跟鞋争风吃醋罢了。
这次告别，再见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了。我有种感觉，应该不会再见到小宋了。我和她一起走到酒店大厅，我对她说：“不用送了。”
她拿起手机说：“我帮你叫了辆车，应该到了。”
“你之前用的不是这个手机。”
“那都多早以前了，中途都换过好几个了。”她笑。
我也笑笑，然后上了车子。后视镜里，她的影子一闪而逝了。
小宋果然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她一年里接触的人太多了，也收到过太多的礼物，自然记不起来我托她办事时曾经送过她一只手机。那并不是多昂贵的手机，但我送她的时候，她的手机刚刚丢了，正好解她的燃眉之急。
想来，时间应该距离她发现李一的情况不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