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嗯……还是感谢你能告诉我们如此精彩的一个梦境，但只可惜，梦境代替不了现实。警察也不能循着梦境追求真相，所以，恐怕我们没有办法相信你的说法。”
整个调查的过程里，很自然地会出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些会成为警察们日常的笑柄。面对洛思里奇的梦境，三个人觉得他们真的是遇到了特别经典的一个笑话，被当成嫌疑犯的竟然还是教会里的新任长老。还没有走出工地时，他们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回到办公室之后，如何添油加醋地跟同事们讲述这个事情，让他们开怀大笑一番。
踏上回程的路途时，托马斯·卡林想起一个不错的提议：“嗨，伙计们，咱们去那个被当作嫌疑犯的教会长老家拜访一下怎么样？”
“好啊，好啊。”首先回答的是亨利·孟吉尔，“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不如去见见那个人人敬仰的长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好吧，我们就去一趟奥沃索。”
警车及时掉转方向，朝着奥沃索的方向前进。
警察能来到霍特林的家的确是纯属偶然，从一开始他们就抱着一种打发时间的心态在处理。
车子停在奥沃索北希科里大街908号，三个人走下车，露出一副警察特有的职业笑容。
霍特林长老家的房子并不大，就像他本人一样保持低调。
门铃响起之后，不一会儿，出门迎接的霍特林太太便带着三个人穿过院子，进到装饰典雅的客厅。
阿道夫·霍特林本人也在家，他随意地坐在沙发里，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做
。
“你们好。”他立刻站起来，走上前打招呼，“请问你们为何到这儿来？”
直到现在，三个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他们像小孩子似的并排站着，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只得不停地玩弄着手中的帽子。
还是贝尔索普率先打破了平静：“您好，霍特林先生，我们是弗特林市的警察。”
在内心深处，他们三个人都很敬重面前的这位教会新任的长老。毕竟他在当地颇受爱戴，是众多信徒心目中的绅士。此时此刻，他们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竟然是因为一个年轻的教会管家的梦境而站在这里。
“请您不要误会，我们前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警察们拿出惯用的说辞，“我们对每个人都需要询问一下近期的活动情况。”
“噢，当然，没关系。”霍特林讲话时带有长老应有的平和与尊严，“近期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多数时间我都待在家里，或者四处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工作可以做，失业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霍特林的回答很流畅，也很坦然，看不出任何刻意编造的迹象。从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真是很不好意思。”亨利·孟吉尔感到很抱歉，便点了一支烟，继续闲聊，“您家里有商务车吗？道奇牌的。”
“没错，的确有一辆。”
霍特林很诚实，但三位警察的心里还是不免想到那辆蓝灰色的车。
“平日里，那辆车是您自己使用吗？”
“对，没错。”霍特林仍然很诚实。
“那辆车还在您家里吗？”
“当然，它就停在车库里。
”
“能问一下车的颜色吗？”
“当然，它是黑色的。”
与凶手有着相同款式的商务车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任何人的家里都可能有一辆这样的车。很显然，霍特林的车的颜色与他们要找的那辆不同。三位警察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落下来。已经在长老的家里耽搁了很多时间，添了不少麻烦，三个人都觉得有点难为情，他们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贝尔索普与霍特林握手致谢，“我们成天跑来跑去，为了所谓的例行调查，上面交办的任务又不能不完成，真的是耽误你们太多时间了，还请您原谅。”
“别这么说，你们的工作也是保障这里的民众能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我是很敬重你们的工作的，也要对你们的敬业表示谢意。只可惜，我没能帮到你们。但是，我了解到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
“再次感谢您，先生，我们要回去了。”
刚刚走到门口，年长的亨利·孟吉尔忽然说道：“既然我们都已经来了，不如就让我们去瞧瞧那辆商务车吧。”
“好啊，请跟我来。”霍特林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他们在霍特林的指引下，来到后院的车库。
看得出，这是一个主人家自己搭建的简易车库。车库里停着两辆车，其中一辆就是他们的目标，那辆黑色的道奇牌商务车。
警察们从心底里认为这辆车不是他们要找的那辆，但在查看的时候，还是要摆出一副职业性的习惯，认真地检查每一个角落，又拉开车门仔细地看
了看内室。
三人心照不宣地“表演”了很长时间，都感到有些脸红。贝尔索普下意识地将手握在左侧车门的把手上，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就这样吧？”卡林提议结束调查。贝尔索普松了一口气，赶紧松开门把手。一行人正准备动身返回时，贝尔索普回头瞥了一眼门把手，发现刚刚他手指握住的地方，有一个戒指留下的痕迹。
应该是他握紧门把手的时候，手指上带着的戒指划到了车门的油漆。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点点印记，激起了他作为警察的警觉。他重新回到车门旁边，用手摸了摸油漆，又试着用戒指划了一下。而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始用戒指刻意地摩擦车门上的油漆。
很快，黑色的车漆被戒指划开，露出一小块灰蓝色的颜色。
这种颜色很特别，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颜色。它像知更鸟的鸟蛋颜色，混合着蓝与青灰的颜色。当戒指将表面的黑色蹭掉时，便显露出车子原本的颜色。
大家都清楚，桃乐丝被杀案的嫌疑犯所开的车，不管是颜色、款式还是品牌，都与眼前的这辆车一模一样。
当时，霍特林正站在车库的门口，面朝车库外面的院子，所以他并没有及时看到警察的发现。
站在车子周围的三个人，此时心里已经不再那么轻松了。如果说梦境的事情根本是无稽之谈，那么现在他们面对这辆车，已经没有办法解释了。即使是面对霍特林这样的绅士，调查也必须严格按照程序进行。
贝尔索普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对着霍特林的后背，装作若无其事地
问道：“麻烦再问个问题，请问您上个星期去过弗林特市吗？在星期四。”
“啊，是的。”霍特林转身回答，“我记得是去了一趟，为了找工作嘛。”
霍特林看似很轻松，他对自己的行程丝毫不加掩饰。但对于三位警察来说，他的承认无疑意味着嫌疑的加深。
接下来，托马斯·卡林继续待在车库里，寻找一些看似平常的问题，与霍特林闲聊。贝尔索普和孟吉尔则找了个借口走出车库，他们径直回到房间里，那时霍特林太太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太，我们想问一下，你先生的那辆商务车是什么颜色的？”
“你们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是灰蓝色的。”
“是吗？”孟吉尔露出思索的表情，“可它现在是黑色的啊，是后来被什么人刷成了黑色么？”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灰蓝色的。”
在两位警察的要求之下，霍特林太太拿出了丈夫的衣物，包括帽子、外衣等等。
几乎毫不费力，贝尔索普和孟吉尔就找到了符合目击证人阿奇·培根所讲述的凶手所戴的帽子以及一件外衣。
现在，帽子和外衣就好端端地被两个警察拿在手里，它们的细节特征几乎完全符合培根的描述。只是，外衣上的污渍已经被洗得只剩下一点印痕。
与此同时，外衣的衣角还有破损的痕迹。
原本只是一个荒唐的梦境，现如今却可能变成现实。面对被人为改变颜色的商务车，被仔细清洗过的外衣，以及那顶帽子，警察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霍特林先生或许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