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们来到了阴森森的地下室,很多废弃的物品和旧家具都搁置在了这里,黑漆漆的煤炭被随意放在一处角落里,地板上都铺着砖红色的地砖。
尤迪警官和米歇尔刑警找来了一些挖掘小工具,打算在地板的缝隙里四处观察、敲击,重点检查是否有异常的地方,像是仔细摸索出有没有地方是有着明显松动过地砖或者是掩埋东西的痕迹。
他们工作的时候十分专注认真,好长一段时间都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尤迪警官的警惕性,很难发现这其中地砖里的怪异。就在他拿着木棍翘起一个不起眼的砖块时,周围的碎土散乱不堪。尤迪警官立即判断,这应该是近期有人刻意翻动过,所以当下就召唤米歇尔刑警去庭外拿来一把铁锹。
这里的土壤很松软,非常容易下手,还没怎么深挖下去,里头就冒出了一些撕碎的纸张,应该是前阵子的报纸杂志,而报纸的下方,已经有些可疑的粉红色裙子显露了出来。
见此,他们控制力度,小心翼翼把旁边的泥土往旁边挪动。大半的时间过去了,一具快要腐烂的尸体一点点地被挖掘了出来。
这大概就是克林本博士的窝藏尸体现场了。尤迪警官不敢耽误,马上又调动了其他同事过来。傍晚时分,法医阿兰·马歇尔博士匆匆赶到现场。此时,这里已经打上了灯光,而两边堆着高高的土堆,中间搁着一些旧报纸,上面放着都是零零散散挖掘出来的一些尸体块。马歇尔博士戴上消毒手套,借着微弱的灯光,拿着检查工具仔细鉴别尸体的残骸。尤迪警官和米歇尔刑警已经完成了先前的工作,站在一旁默默抽烟。
为了能及时给警方提供最新的医学证据,证实受害者的遇害缘故及身份信息,马歇尔完成了初步的尸检工作,收集完尸体的残骸,他们把这些肢解掉的尸体抬上了架子,先送往法医鉴定所。
马歇尔博士和贝尔博士在第一时间内进行了临床尸检,而后双方出具了鉴定报告,在现场收集的证据指明,尸体的身份正是克林本博士的夫人贝尔·爱尔莫,凶手使用一种致命性的毒药将对方残忍杀死。在法医结束尸检后,贝尔·爱尔莫的尸体被装进了棺材里,接着就运送到了葬场的停尸间。
其他同事陆陆续续也到位了,随后,尤迪警官指挥工作人员封锁了克林本博士的房
子,并加派人手对周围进行监视。
当晚的调查工作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7月14日,马歇尔博士带着另一名专家贝巴重新返回地下室,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昨天尤迪警官和米歇尔刑警第一次发现尸体的残骸时,深度大概为八英寸,经他们测量,那上面覆盖的地砖约三英寸的厚度,因此,这中间的泥土高达五英寸,而藏得最深的残骸竟然厚度达到了十二英寸。直到这个位置,尸体才被完整地找出了所有的部位。
除此之外,他们在现场也找到了一些物品,分别是烫发火剪、皮具碎料以及一把具有东方韵味的圆扇。
克林本博士苦心积虑营造的假象终究都成了泡沫。从一开始说出夫人远渡重洋,随后又跟身边的亲朋好友放出消息,声称夫人已经不在人世。最后实在瞒不下去了,他就更改身份,替换着装,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克林本事件已经成了一场全民轰动的罪犯搜查行动,在英国伦敦的警察厅门口粘贴着罪犯克林本博士的肖像,吸引众多民众上前围观。上级领导们十分重视这起恶劣事件,下令势必要把凶手捉拿归案,为此还调动了各方警力加强巡逻。
尤迪警官在与博士的第一次交手后就明白,此人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便向上级申请,请求扩大搜寻范围,立即发布海外通缉令。
警官们紧张兮兮,连民众也都时时刻刻保持着对克林本事件的关注,一举一动都不能躲过他们灵敏的耳朵。
从警方技术手段来说,这起案件之所以被载入世界犯罪史,是因为在破案过程中引入了那个年代里出现的最新科技—无线电技术。
不过,克林本博士栽在警官手里,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起了关键的作用。这个人物就是肯特尔船长。
7月12日清晨,在克林本博士和伪装成他儿子的17岁少年登船的那一刻,肯特尔船长就早早注意到他们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一个是长相滑稽的47岁父亲,另一个是17岁的少年,少年穿着跟他身子不搭的西装,脸庞白净、娇柔,感觉不像一个少年,倒像是个年轻的少女模样。两个人的年龄不般配也就算了,从上船以来,他们就频频做着各种亲密暧昧的举动。年轻的少年一脸幸福地看向父亲,年老的父亲时不时给身边的“他”整理着装。肯特尔船长多次看向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发觉,
而且浑身都没有不自在的地方。这些奇怪的迹象,如果说是父子,未免太不可信。肯特尔船长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一男一女,乔装打扮后准备远行。
伦敦警察厅在展开凶手的抓捕行动时,除了在陆地上探点之外,在沿线的船舶停靠处都下达了行动通知,还提供了博士本人的照片。
7月11日,在出发之前,肯特尔船长从劳埃德汽船代理店收到了一封电报,这上面提及了最近的重要事项,其中就说到了出海的船员们要多加小心船上的旅客。因此,肯特尔船长对这对R.T.罗宾森父子格外上心,就迅速把这里的情况通过无线电汇报给了公司。
由此可见,无线电的发明及运用,在这次破案的过程中起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作用。英国一家报刊随后刊登了此次肯特尔船长的致电信息:
这对罗宾森父子不寻常的举动很快就引起我的猜忌,加上最近的传闻,我初步判断他可能就是在逃犯克林本博士。当下我没有及时拆穿他们的身份,而是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我怕感觉出了差错,还把此事说给了另一名船员,结果我们都保持了一样的观点。为了船上其他乘客的安全,我们暂时都没有任何行动,依然还是保持周到的服务,暗地里却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行踪。
克林本博士身旁的少年始终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过于宽大的衣型掩盖住了“他”娇小的身子。可以看出,这西装还被人改良过,有些细节还存在过缝补的痕迹,而且裤子的周围还剩下多余的布料,少年用一个回形针将它用力别起。
这两位当事人还不知外头的风波,海上的游行生活过得还挺滋润,总是形影不离。我们当时也没有把凶手拿下,一来这船已经离岸,想逃生恐怕也是插翅难飞;二来我们也需要考虑其他乘客的人身安全,万一博士知道事情败露,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我们都无法承受,因此这段时间我们都是安静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了不扩大影响,我还吩咐比汉,要把所有关于博士的报纸杂志集中收集起来,任何信息都不能被透露出去,免得引起本人的察觉。其实,私底下我们也搞了不少小动作。为确认身份,有一回他们结束午餐的时候把帽子放在了餐桌上,我们偷偷上前查看,结果在帽子里发现一个盖有“杰克
逊·诺德大街”的文字图案。而年轻少年的帽子里,里头的商标模糊不清,看来是有意毁坏。不过有个细节倒是蛮有趣的,这少年的帽子因为太大了,在里面塞了不少纸张,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佩戴。而后,我们还在房间清洁服务中对博士的随身物品进行了谨慎的检查,幸好没有发现有什么危险的物品。我们观察到,登船时候的克林本博士已经跟照片上的他有些不同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不佩戴眼镜,而且每天给自己刮胡须,每天都能看到他光滑的面庞。
罗宾森“父子”的游船兴致很高,整个过程都没有出现晕船的现象。无聊的时候,他们会并肩躺在椅子上,面向大海吹着海风,偶尔还会拿出书籍,假装在看书的样子。我好几回都主动去接触克林本博士,发现他这个人还挺健谈,去过的地方不少,而且还提及这次出行主要是为了儿子的健康,谈话中总会不自觉用到许多专业的医学用词,这可能是他的**病了。不过他似乎是有意要让我知道这些,所以才会跟我说起这么多话,而且还偷偷打量我神色的变化,为了就是让我能够信服。其实当下我已经认定他就是那个通缉犯了,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全程都在配合他的表演。
说起来,我接近这个可疑的男人也是为了确认一个重要的身份信息,我从警官下方的通缉令得知这人的职业身份是一名牙科医生,不过可能是因为年纪牙齿老化的缘由,他自己本人镶了一口假牙。为了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跟警官描述里的一样,在谈话过程中,我还三番两次去逗他,引得对方开怀大笑,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他嘴里的假牙。而那个年轻少年,我猜想极有可能是博士带来的情妇,因为“他”所表现的行为都相当淑女典雅。每次吃饭时,“他”都会低头不语,小嘴巴轻轻嚅动,举止间都展现出一个女性的就餐礼仪。这个少年十分体贴地照顾身旁的博士,不仅亲自为他布菜,还担心博士吃不饱,把自己的食物分了一半给他。这两个人可能处在热恋中,克林本博士对他这个情妇也有着过分的关心,眼神黏腻,一脸宠溺地看着坐在身旁的“他”。
时间到了7月25日,这天晚上,蒙特鲁兹号准备了一场业余爱好者的音乐演奏会。当晚,博士带着他的情妇一同出席了,两个人都沉醉
在美妙的歌声中无法自拔。隔天他跟我碰面的时候,还很开心地讨论昨晚的愉快享受。接着,在音乐气氛的渲染下,我们还谈到了美酒佳肴,他还很认真地跟我介绍说,如果去英国伦敦,一定要去塞尔弗里奇,那儿有一个酒水生产商,里头的酒都特别有美国风味,让我一定得去试试。
这几天相处下来,其实我跟博士已经混得很熟了,如果两个人碰到面,都会亲切地打个招呼。不过,他似乎对自己的新名字不是很习惯,我好几次在身后叫他的时候,他都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他的身边人提醒,才恍然反应过来。然后他会不停地跟我解释,说他年纪大了,有些耳背,再加上这海上的大风大浪,他总是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叫我不要见怪。
自从无线电技术被广泛运用后,基本上所有的船舶都会安排师傅管理和检查。博士显然也被这新奇的玩意吓住了,总会心不在焉地抬头看看挂在汽船上的路线,或者等没有人留守的时候,就偷偷来看电信室,每次听到滋滋的火花,总是拍着胸脯胆战心惊地离开。
这案子破了的时候,技工师傅也经常跟我说:“多亏这个神奇的东西啊!”
航行的行程在慢慢缩减距离,博士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加焦灼不安了。他总是会时不时地看着航海路线示意图,默默地计算这越来越短的航程。不过他身旁的年轻人倒是不受影响。我有时候在想,这个女人真是一个可怜人,如果她知道了这男人的真实面目,处境该是多么不堪!不过这时候她已经深深迷恋上了博士,十分依赖这个男人。想想看,一个年轻少年和一个大叔相拥而至,举止暧昧,整个画面都感觉非常怪异。
蒙特鲁兹号快到贝尔岛时,博士此时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他总是跑来船长室问我:“您知道什么能到达多伦多吗?我赶时间,能不能加快航程速度?”
尽管我能理解他焦急的心态,但也不会因为他而提前结束行程。后来,当我离开船长室时,我们还进行了一番话。他说他想起了以往在美国洛杉矶的日子,不过现在他比较喜欢西部的加利福尼亚,那个地方更适宜度假,并表示自己还在那里买下了一个果园,从此还打算一直长居下来。两个人憧憬着未来快乐的时光,年轻少年挽着伴侣的手臂,笑得一脸满足。说完之后,就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