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4月3日的这一天,古城里将要举办一场宏大的马会。
塞谬尔·渥乐尔受邀参加了此次的马会活动。他不仅是郡内的一名背景深厚的检察官,而且还是当地城市的贫民救济委员会成员。他的府邸康奈花园也位于这座古城之中,布局都非常精致华美。
此时,他的奴仆威兰达正在准备给主人安排出行的马车,不料,委员会的另一个成员带着农夫霍顿前来,说是要事要紧急求见塞谬尔·渥乐尔。
霍顿神色非常紧张,说是无论如何都得要亲自见面谈一谈,还从委员身后急匆匆地站了出来,把昨天的经历重述了一遍。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里昨夜来了一个怪异的女人,看起来应该是东洋一带或者印度那边过来的。我们语言不通,交流起来着实特别困难。”霍顿又上前靠近了一些说,“那个女人昨天突然就敲上了我家的门,我们热情地款待了她。可过了一夜了,这会都到早上了,人还没有离开。我们都担心她这是要长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继续说。”
“她其实长得还蛮漂亮的,有着一头秀丽的黑发,眼睛也是黑黝黝的。她的皮肤有些发黄,但笑起来特别好看。哎,没办法,我们都听不懂她的语言,所以我就想起来,先生您这里有一个希腊的奴仆,不知道能不能……”
“对,我家刚好有一个来自希腊的下人,他多个国家的语言都能听懂,让他过去给你帮个忙吧。”渥乐尔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先生了。”霍顿一下子释然了不少,“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能不能请您亲自过去调查一番?”
其实,自从霍顿家里来了一个怪异的女人后,这一新鲜事一下子就被传开了,很多好事之徒一大早就迫不及待要过
来看看。就连渥乐尔夫人都对霍顿家里这个不速之客有着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对她特别有耐心,还不时替她驱赶周遭那些看热闹的人群。
那女人好像是喜欢上了霍顿的家,无论如何,她都不肯离开家里半步,也不想去渥乐尔家族的府邸。人们好言相劝,许久,她最终才从霍顿家里走了出来,在康奈花园和主人渥乐尔氏夫妇以及那个希腊奴仆见了面。
渥乐尔氏夫妇俩一左一右用英语问了好些话,但这女人仅仅是微笑示人,默默不语,不过还是努力地比划一些动作,她想说的应该是自己徒步旅行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不幸,不过看起来并没有脆弱到不堪一击,她的笑容让人感觉还是十分亲昵。渥乐尔夫人打从心里就喜欢上了她,对她也是感到无比疼惜和同情。
“真可怜,居然从遥远的地方漂流到了这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话都听不明白,唉……”
然而,来自希腊的奴仆尝试着用各种语言试图跟她对话交流,但全部都无法理解和明白她的意思。到了最后,彼此都面面相觑,相看无言,女人还是笑着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大家还是只能用肢体语言交流,大家费劲想了各种最好的表现方式,一会跺跺脚紧皱眉头,一会伸手指向远方则是说自己累到了。大家像极了哑剧上的舞台演员,做出了各种姿势,还挤眉弄眼地摆弄表情,真是新奇又有趣。女人就像小孩子开始说话一样,断断续续,遇到其他比较复杂的问题时,双方就没办法进行交流了。在场的人心情都很焦急,一遇到说不通的问题,就只能笑笑而过,反反复复。直到最后,大家都认为语言不通实在是没法再交流下去了,再多说也没有意义,只能草草结束了这次的谈话。
不
一会儿,大家都累得筋疲力尽了,不过好在也是弄清了她身上一些事情。
那个女人的话意是,自己是从太阳升起的那边,也就是来自东方地区而来。她搭载了一艘远航的船只,中间也在陆地上走了不少路,她的双脚磨损得厉害。旅途上的奔波,不仅弄垮了她的身体,钱也几乎是花光了。
光是上面这点信息,大家便已经耗光了所有精力。
就在霍顿准备带着女人一起离开康奈花园时,渥乐尔夫人还十分大方地支付了一笔费用,承包了那女人留宿期间的所有支出,还妥帖地安排了几个奴仆随身伺候。
不过,比起霍顿的农夫家庭,这个女人好像又爱上了这渥乐尔家豪华贵气的康奈花园。于是她便不愿意跟着霍顿一起回去了,而且还像个脾气倔强的小孩子,不管别人怎么说,非要赖在这里不可了。
大家都一脸好笑地看着耍小孩子脾气的女人。
“都知道这地方好啊。”
“还是有点判断力的。”
“唉,好生可怜。”渥乐尔夫人开了口,“这样吧,她既然喜欢这里,那还是别让她走了,就住在这儿吧,我来看着她。”
其实,渥乐尔夫人会挽留她,也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来历有着极大的好奇心。所以,那个女人因为夫人这般怜爱之情,顺其自然地留在了康奈花园。
之后,渥乐尔夫人常常给她进行行为举止的培养和辅导,逐步对她产生了了解。渥乐尔夫人平时的爱好就是喜欢到处琢磨人,因此也是抱着一股执着的劲儿,在努力观察着家里那个陌生的女人。
渥乐尔夫人拿起了一支钢笔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写完后又把笔转身给了那个女人,示意让她也写下自己的名字。
女人小心谨慎地接过钢笔,似是看到了一个很神奇又很
诡异的东西,从上到下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迟迟没有动手。接着,她也没有按照夫人所说的写上自己的名字,而是把它搁置在了桌子上,扭头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给孩子使用的画笔盒。她开心地从中取出了一支柔软的毛笔,沾上了点画盘,行云流水地在纸上留下了一串奇怪的文字。原来她不会使用钢笔,对毛笔这种东西倒是得心应手。
渥乐尔夫人拿过了纸,仔细辨认,这文字看起来很像是阿拉伯国家典型的文字书写方式。
这里也没有人能看得懂阿拉伯文的人,所以渥乐尔夫人看了许久,也没有研究出来她到底写了些什么。
突然那个女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她指着那一串奇怪的文字,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卡拉布!卡拉布!”
那时候,渥乐尔夫人也不清楚这个“卡拉布”是有着什么特殊含义。
但她还是感觉看到了一丝希望,要是慢慢再引导下去,或许哪天就能够顺利交流了。所以渥乐尔夫人继续带她参观这里的一切,也许能有她熟悉的东西也说不定。
渥乐尔夫人猜得不错,这女人一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就会目不转睛地观摩许久。餐厅上有一幅一对男女的插画,颇有印度式的风格,显然这个女人被这幅漂亮的插画吸引到了,眼睛发亮,不停地比划着,好似想告诉大家,这里就是自己所在的地方,人们就是穿着插画上的衣服。同时,她还指了指旁边的水果插画里的香蕉,很开心地说,这是自己家乡里最好吃的东西了。
到了晚上,渥乐尔夫人想邀请她去客房里睡觉,她也跟上次一样,委婉地拒绝了,接着也是脱掉自己的上衣,准备在地毯上休息。渥乐尔夫人觉得,虽然各个国家社会风俗大有不同,但也不可能不上
床睡觉吧,她担心是那个女人觉得床上是有不干不净的东西。于是渥乐尔夫人让自己的女儿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让那个女人明白,在房间里睡觉很舒服,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女人只是拼命摇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去房间,非常执着地睡在地上。
“唉,没办法,让她随意些吧。”渥乐尔夫人叹气。
得到夫人的理解后,那个女人在睡觉前又再一次进入了祷告仪式,她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地毯上,一会儿朝着东边,一会儿又面向西边,接着又抬头对视上,嘴里还唱着小曲,像是在对太阳之神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膜拜。
渥乐尔夫人在旁边静静地观察了很久,她想,能有这般虔诚的祷告仪式,这人应该是一名教徒无疑。
因此,到了第二天,夫人从教堂牧师那取了一册画集,上面均是一些来自中国、印度等东洋一带流传的宗教风俗图画。女人接过宗教画图一看,这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显然她还是没有看得懂。不过,她倒是对其中印度风俗的内容非常有兴趣,不时地会露出笑容。
看完了插画的她,还在纸上画了一艘船只,应该是在表达自己想要乘着大船回到自己的家乡去。
渥乐尔夫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然后经常带她去花园里走走,还拿出了来自东洋制造的物品或者带有印度风格的饰品到她手中掂量把玩。
一碰到这些特殊的异国物品,那个女人总会兴奋地爱不释手,时常比划着,表达出这些物品就跟自己家乡有的东西一模一样。
然后她又不停地指着自己,重复着一个单词:“卡拉布!卡拉布!”
后来渥乐尔夫人才晓得,原来这个女人的名字是叫作卡拉布。
之后,卡拉布就在康奈花园里长期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