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纵火谜团
杨一楠回到家,没有开灯,而是直接走到卧室的窗边。他拿起抽屉里的望远镜,习惯性地看向了对面楼的檀墨家。
檀墨家里一片漆黑,只是借着朦胧的路灯光,才依稀可见他家阳台上几盆盆栽的轮廓。因为发生了死亡事件,杨一楠猜想那里大概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人居住了。
就像他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一样,已经空闲了一年,如果不是被他租下的话,恐怕还会一直空闲下去。
杨一楠微微扬起手臂,看到三楼的独居老妇还在给自己的宠物猫梳理皮毛;四楼灯火通明,这家人又开始了通宵麻将;五楼的新婚小夫妻如胶似漆,恩爱异常……
诸如此类,周而复始,毫无新意,但杨一楠却像着了魔一般,对自己的这种偷窥行为乐此不疲。
但不久,他眼中的世界开始变了味,也许老妇手中的宠物猫已经死亡腐烂了,但老妇还是日复一日地梳理那只猫的毛发;四楼的麻将声十分扰民,但麻将桌旁只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子,他一边变换声调大声喧哗,一边替另外三个位置的“人”出牌;五楼的小夫妻总是形影不离,但他们却各自嫌恶彼此的存在,计划偷偷在另外一个人的食物里下毒……
杨一楠放下望远镜,坐在了摇椅里,回想自己刚才在警局中的表现。他的状态并不算好,甚至有些糟糕,主要原因在于他一时疏忽,没想到会再次碰到当年办理校园案的警察,这种猝不及防让他失去了主张……
大学实习开始的那几个月,总有人来找他打探当初那件案子的始末。但他闭口不言,始终以沉默应对。时间长了就有人认为,杨一楠是在两年前的那起校园案之后才开始变得古怪的,但他心里很清楚,那起案件给他造成的伤害并没有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大。
那年他刚上大三,学习中上等,在课余时总喜欢去探询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奥秘。终于他了解到了死亡游戏的内幕,开始每日观察那些一点点沉迷的同学们,但时间一长,这种观察就变得不再那么有趣了。
为了更深地探入,他甚至主动让校工注意到了自己,换句话说,他当时是自愿上钩的。
他越陷越深,模拟受害者的心态,尝试一点点地沉沦,直到有一天他终于相信自己也是那些受害者之一,开始了自杀行动。
他选择使用姐姐的遗物—**袜—上吊自杀,却成为了唯一被救活的受害者。他认为这是姐姐的庇佑,决定不再遮掩,开启自己崭新的人生。
然而因为那件案子,他成为了人们视线中的焦点。于是他忍耐着内心的煎熬,以寡言当做盾牌,循规蹈矩,渐渐消融了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就这样直到两年后,他才将自己的过往在人们的记忆中抹去。
但他并未就此沉寂内心的渴望,而是任由它像藤蔓植物一样肆意攀爬。除了浏览卫市的热点新闻,从中寻找有趣的内容之外,他还订阅了各种当地电子版以及纸质版的法制类报纸,每天查阅,并从中挑出一些内容做了剪报。
而檀墨犯下的这起连环案就是他重点关注的内容之一,只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檀墨就是这一连环案的主谋……
在人们将那件轰动一时的校园案件忘记后,他遇到了檀墨,在他家的对面租下了一栋公寓。而这里恰好就是当年在校园案中死去的一名学生的家,放置了一年之后才重新被他住了进来。
他每日用望远镜观察檀墨的举动。曾经有一段时间,在他的眼里,檀墨也是个深居简出的女人,没有朋友和同事之间的交际,然而有一个人却偶尔会出现在檀墨的家里。
那个人每次出现总是“全副武装”,不仅穿着黑色的肥大外套,还戴着口罩、帽子和手套,让人无法看到他的样貌,甚至无法分辨他的性别。
然而就在今天,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是的,杨一楠对女警说了谎,告诉她他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然而事实是,他在经过檀墨家楼下时,从漆黑的阳台边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这才冒险进到了檀墨的家里,从一个偷窥者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入侵者。
他进入那栋楼,走到二楼楼梯拐角处时,正看到有人从檀墨家出来,顺着楼梯跑了下来,并在楼梯间与他擦肩而过。
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来,杨一楠十分兴奋。那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女人,虽然戴着口罩,但眼睛很有神采,身上没有喷香水,却飘散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也许是医生,或者是护士?杨一楠自顾自地猜测着,这个女人来找檀墨做什么,为什么在檀墨自杀后,她会匆匆离开,没有报警呢?难道是事不关己,想要撇清责任?
杨一楠带着这些疑问,往椅背上一靠,突然感觉左边的口袋里有硬物,这才想起来他不仅把从地上捡起的耳钉带在了身上,还偷偷地带走了檀墨的日记本。
他连忙扭亮手边的壁灯,将耳钉仔细放好,然后掏出日记本看了起来……
檀墨的遭遇并不会令人感到愉快,他从很小就患有性别错位症,一直希望自己是个女孩,经常把隔壁家女孩的衣服偷来穿,有时还会进到女厕所里。
随着他渐渐地长大,他的母亲越来越
难以容忍他的这些行为,打、骂、饿肚子这些招都用过了但不见成效。最后他的母亲甚至扬言,他再这样就将他最心爱的小狗闷死,见也不起作用,他的母亲一狠心,真的当着他的面,把那只小狗活活闷死了。
从那之后,他开始对女性怀有恨意,但因为性别错位,又很想成为一个女人,于是他就在这种矛盾中夹缝求生,艰难地生活了下来。
直到他发现身边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虐待动物,这让他难以容忍,终于决定开始惩罚那些人。但他的第一次惩罚行为却在胆怯中失败了,之后他在一个叫W的医生的帮助下,用以牙还牙的方式“惩罚”了另外几个人。
这个W医生很耐人寻味,会不会就是他在楼道里碰到的那个女人?杨一楠想。
杨一楠放下日记,从摇椅中站起来,重新拿起望远镜,站到窗边,又将镜筒对准了对面一楼那户中年夫妻的家庭……
他并不为自己的这项“爱好”而感到羞耻,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他一样。他们这些人热衷于偷看别人的生活,以满足自己窥探的欲望和对所有未知内幕的畅想。
这些人还有一个特殊的称号,他们被称为“城市猎奇者”……
***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城市猎奇者’,他们同情心薄弱,好奇心却异常旺盛,真是社会的隐患和毒瘤啊!”一名警察在向同事讲述那些好奇的围观者,他经常要费好大劲才能挡住向案发现场张望的人群,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怒。
众人都跟着讨论起来,但一向最爱热闹的胡桃却没有参与。她坐在座位上,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办公室的大门,两手交握,双手食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手背,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
突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胡桃一激灵站了起来,却发现来人只是刑警队的档案员。她摇摇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没过几分钟,又有人进屋,这次是安琪卓和严熙。胡桃连忙迎了过去:“严医生、小安,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
安琪卓扬了扬手中的报告。
胡桃立即通知了尹禹。
这时,几名外勤人员也调查回来了。于是尹禹迅速组织办案人员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几名助手先报告了自己的调查结果。他们调出了三名受害者工作及居住地附近的摄像头记录,发现檀墨不仅曾经扮成流浪汉跟踪过王阅枚,还在戚美美家附近溜达过,甚至还乔装进到了何后今所在的宠物医院里。之后,王树又比对了几处监控录像中的男子,发现在网吧发帖揭露王阅枚的人也是檀墨。而且檀墨在这几次跟踪尾随中都表现得很谨慎,没有化装成一个女人,而是用自己不常示人的真面目去行动……
“看来檀墨在内心中对自己的罪行还是产生了浓厚的正义感,他故意发帖子泄露线索,也许就是想证明他杀掉的人都是一些浑身充满劣迹的恶魔。”尹禹听后评论道,然后转向严熙和安琪卓,“你们法医那边的检验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共有两点。”严熙开始讲解,“首先是遗书,可以确定就是檀墨本人的笔迹。另外,我们比对了遗书上的指纹,除了檀墨本人的之外,上面还附有报案人杨一楠的指纹,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痕迹了。”
胡桃听到这儿,脸色一凛—杨一楠果然说谎了,他看过遗书!看来自己取了他的指纹给严医生化验比对是正确的!
“第二点,就是檀墨的死因。我和小安化验了檀墨的血液,里面没有毒品的成分,却含有少量的安眠药以及大量的麻醉剂。他应该是注射了过量的麻醉剂,抑制了循环和呼吸系统,最终导致心脏停搏而亡。我在他的全身进行了寻找,除了左臂手肘内侧之外,全身没有其他的针孔。至于注射器和玻璃药瓶也已经鉴定过了,上面只有檀墨一个人的指纹,里面都有麻醉剂的成分。除此之外,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和药瓶上也检测到了檀墨的指纹,杯里的水中也含有檀墨的DNA,可以证明檀墨确实喝了安眠药,但这并不是他的致死原因。”
“是的,除此之外,还有在檀墨卧室里发现的那根长发,我们已经检验出了DNA,但还没有找到吻合的人……”严熙说完之后,安琪卓将报告放到了会议桌中间,“我已经把照片和文字说明都写进了报告里。”
尹禹拿起报告,翻看起来。
胡桃张大眼睛,问严熙道:“严医生,这么说檀墨不是死于割腕自杀?这也太奇怪了!吃安眠药也就算了,他既然给自己注射了麻醉剂,为什么还要割脉啊?”
没有到现场去过的周布籁抓抓头发,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何后今不也是死于注射麻醉剂过量吗?嗯……檀墨已经在遗书里承认杀害了何后今的行为,会不会打算畏罪自杀,也给自己注射了麻醉剂啊?”
“这个我还不能确定……”严熙微微摇摇头,“虽然檀墨与何后今的死因相同,但他们血液中麻醉剂的含量却不一样。何后今体内的麻醉剂含量是致死量的数倍,而檀墨体内的麻醉剂的剂量却十分精准,恰好能达到让心跳停止跳动的程度,这就要求注射药剂的人对麻醉剂的分
量了然于心。”
“我记得檀墨在医科大学上过学,应该对麻醉剂很熟悉吧?”周布籁继续问道。
“不,这是两个概念。”听到这儿,尹禹放下文件,抬起头,“严医生的意思是说,注射药剂的人很熟悉麻醉剂的分量。使用自如,分量精确,那可就不只是熟悉那么简单了,至少得有非常丰富的临床经验。檀墨恐怕没有这种经验。”
“这么说檀墨的死另有隐情喽?我也觉得这事挺诡异的,吃了安眠药、注射了麻醉剂又割脉自杀,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听了尹禹的话,胡桃的眼前一亮,“而且遗书给人的感觉也很不对劲,过于煽情了,演绎的成分很重。说不定这遗书是有人口述,逼迫他写下的。”
“胡桃姐说得也有道理,但我还有一个不同的想法,那就是—巧合。说不定檀墨觉得安眠药的致死量不够,家里剩余的麻醉剂刚好就剩下了将一个成年人心脏停搏的剂量,注射之后,他还是比较心急,又想割脉自杀,但意识又比较模糊,随手拿了剃刀,没有割准手腕,于是留下了三条刀口。而遗书说不定是檀墨抱着忏悔的心情写出来的,所以在感觉上有些情绪化。”这时,安琪卓站起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尹禹微微点头:“没错,任何可能性我们都要考虑进去。不过目前的证据太少,还不能做出具体的判定。小胡,下午我们再去一次檀墨家,看看还能不能发现新的线索。”
“是!”胡桃闻言,马上应道。
“小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尹禹转向周布籁。
“唉……”周布籁叹了口气,沮丧地摇摇头,“没什么进展。”
周布籁这两天一直在医院和药店内调查,但一无所获,无论是医院还是药店都没有大量使用或售卖酒精的情况,至于网购方面,也没有出现大量购买的人。
“既然这样……”尹禹拍了拍周布籁的肩膀,“那我们就只有扩大范围去调查了。除了医院之外,还要再调查一下社区医院以及一些私人小诊所。小周,这样就得辛苦你了!”
“队长,我们不怕苦!只要能抓到这个可恶的纵火犯,再辛苦都值得!”周布籁说完,即刻又带人走出了办公室。
***
尹禹和胡桃再次来到檀墨家,仔细搜寻,但再没有找到相关的证物。
胡桃觉得失望,抬起手,泄愤般地在卧室的一面空墙上捶了一下。
屋内瞬间响起了一个空洞的声音。
尹禹愣了一下,随即也轻握拳头,在墙面上的其他地方和其他墙面接连敲了敲:“小胡,你听,这个声音不对劲!四面墙里只有这面墙敲起来声音很大,其他墙面都是闷响。”
胡桃道:“头儿,你是说这面墙……”
“通常我们敲击墙体,因为发声体不同,声音也不相同。如果声音发闷,证明里面是实体墙,要是比较响,就证明里面是空的。”尹禹在屋内搜寻起来,“找找看,这屋里有没有什么开关之类。”
两个人查找了一番,最后在卧室的一个装饰架上找到了一个黑色的按钮。
尹禹按下按钮,那面墙果然慢慢移动,露出了里面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小房间。
胡桃打开灯,看到屋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三名死者外加幸存者樊儒的全部详细资料。而墙面上还并排贴着这四个人巨大的单人照片,其中三名死者的脸上都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只有樊儒的脸上画着一个黑圈。
尹禹专心地查看文件夹里的资料,胡桃则打开了桌子下面的柜子,里面放着化学实验器皿和一些没有标注名称的化学药剂。
此外,胡桃还在桌子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用牛皮纸包裹的物品。打开一看,里面裹着的竟是医用手术刀和一些一次性胶皮手套。
搜寻完毕,二人带着全部的证物离开了檀墨的家。
尹禹发动了汽车,胡桃拉开副驾驶的门,这时她忽然感觉从檀墨家对面的楼里闪过一道亮光,但再定睛去找时却已经无法分辨光亮的来源了。
也许是谁关窗子的时候正好反射了太阳光吧,她这么一想,也没在意,坐进了车子。
回到警局,胡桃立即把证物送到了法医室。严熙和安琪卓马上开始了检验工作。
那些刀具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干净,但经过深度检验,从其中一把手术刀上检测到了微量的人体血液,比对DNA之后,发现与戚美美的相符。之后通过测试,发现这把手术刀划出来的刀痕和戚美美身上的伤口完全吻合。由此可以完全确定,这把手术刀就是凶器。
不过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另一把刀上也残留有戚美美的DNA,还留有一些动物的血液痕迹,这应该就是戚美美虐猫时使用过的刀具。檀墨竟然把这把刀也收藏了起来,看来是想作为他的战利品。
至于那些在檀墨家找到的器皿和制剂,化验之后发现器具内含有麻醉剂的成分,而那些制剂则是制作麻醉剂的必备药剂。而且除了在浴室垃圾桶里发现的玻璃药瓶之外,檀墨家就再没有麻醉剂的成品了。
这样一来,安琪卓在案情分析会上的观点就得到了证实,檀墨确实给自己注射了全部的麻醉剂,碰巧是将一个人致死的含量。
有了这个
结论,眼下就可以顺利结案了。
但是尹禹却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凶手的突然死亡让他们的调查显得过于顺遂,尤其是像檀墨这样行事谨慎的人,为什么没有处理掉凶器,反而特意把这个证据留下?
这个疑问让尹禹不能释怀。他想起了田骁渡,抬头望去,却发现田骁渡的桌面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最近自己忙于办案,忽略了这位前辈的情况,没想到他已经很久没来上班了……
***
第三起火灾发生了,地点是在东河区德兴街上的一家咖啡馆,时间是在晚上9点。
这次又发生在东河区?接到报警后,胡桃深深地皱起了双眉。
尹禹开车载着胡桃、安琪卓和几名助手,赶往那家咖啡馆。
这是一家很大的连锁咖啡馆,经过火烧再加上消防队的扑救,现场变得杂乱不堪。
火明显是刚扑灭不久,咖啡馆内外都被烧得一片漆黑,甚至殃及到了周围的两家店面,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胡桃边走边查看,这时,远远地看到前面停着一辆巡逻车,秦观海正在街道上维持秩序。她挑挑眉,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小秦,你又在啊,这次不会又是碰巧就在附近吧?”
“不,今天我执勤。”秦观海说道。
胡桃恍然大悟,接着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火烧得很旺,出现了两名死者。”秦观海边说边往远处一指,“这两个人没有被救出来,最后烧死在了里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胡桃看到街道上停放着两具尸体。她和安琪卓互看一眼,一起走向尸体。
揭开白布,胡桃的脸色刷地变了。死去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穆雷,连环案第二名死者戚美美的同事。另外一人也是男性,但面部烧毁得比较严重,几乎面目全非。
安琪卓开始初步验尸,旁边有一个助手在帮忙。胡桃则转身走进了咖啡馆,寻找先行进去的尹禹。
这家咖啡馆本来是有监控的,但由于摄像头被火焰烧坏,所以影像保留得不全,只有火灾初期的部分内容。胡桃提取了那些影像,然后和尹禹一起在咖啡馆内搜寻证据。就像之前的两起纵火案一样,咖啡馆里也有几处纵火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他们转了转,走出了咖啡馆,安琪卓已经做完了初步的验尸工作,而秦观海和巡逻车都已经不见了,似乎是和刑警队的助手完成了交接之后就先回去了。
回到局里,安琪卓立刻和严熙对证物做了检验。他们发现这次的助燃剂和之前两案一模一样,也是以浓度为95%的酒精为主。
而尸体的状况则很微妙,这两名死者的呼吸道都有煤烟,最终因为吸入烟尘而死于窒息,但他们的脑后还有钝物造成的敲击伤。伤势虽不致命,但从伤口的深浅程度来看足以造成两人的昏迷。也就是说他们是先被打昏,然后才因为吸入煤烟窒息而死。
严熙把这个发现在案情分析会上公布了出来。
“这有可能是蓄意谋杀……”尹禹翻看了一下尸检报告,抬头看着众人,“情况变得严峻了,由于前两案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这次我们要调查清楚之后才能并案。小周,你继续调查助燃剂这条线。小胡,你去查一下这两名死者的情况。”
“是!”周布籁和胡桃接到命令后,马上开始行动。
周布籁这边有了不小的进展,他调查到几家私人诊所和社区医院有大量补买酒精的记录,但补买理由都是酒精瓶破损、丢失或遗漏之类的,十分可疑。于是他向尹禹报告之后,展开了严密的后续调查。
胡桃则根据陌生男子口袋中未被烧毁的健身卡,查到了他在健身房登记的信息,但内容极其简单。男子名叫王国庆,登记的职业是全能顾问,这个职业的填写非常随意,可信度很低。
胡桃再次调查了穆雷的人际关系,并没有找到他与王国庆之间的表面联系。
不过她还是有了一项不小的发现,在重新查看第一起纵火案的商场监控时,她看到穆雷进到了商场里。而在火灾之后的笔录里,她也看到了穆雷的名字。发生第二起纵火案的茶室里没有摄像头,但现场人员的笔录里依旧有穆雷的名字。
穆雷在三起火灾现场都出现过,怎么会这么巧?鉴于他现在很明显是被谋杀的,由此完全可以推测,凶手的纵火目的并不是单纯泄愤,而是为了要杀人,凶手有可能一直在跟踪穆雷,然后纵火,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三次火灾现场都有穆雷……
另外,这个王国庆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也成了凶手的目标?
胡桃又重新比对之前着火的商场的监控和咖啡馆火灾前的监控,不知不觉中耗到了天黑。
尹禹看到胡桃还在忙碌,连忙招呼了一声:“小胡,还没回去啊?”
“头儿,我还是没有头绪……”
“欲速则不达,调查案件不能贪快,养足精神是最重要的!”
“是!”
尹禹看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夜里11点多了,但自己还没有完成结案报告,于是对胡桃道:“呃……小胡啊,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今天小婉……嗯……温医生上中班,你回家时可不可以顺便去东河中心医院接她下班
,把她送回家啊?”
“哦,没问题,小事一桩!”胡桃笑眯眯地应了一句,“不过……头儿,你是在和温姐姐交往吗?她怎么都没跟我说啊?”
尹禹轻咳一声:“我只是这段时间接她下班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啊!”
“这好办,我帮你问啊!”胡桃立刻来了精神,把事儿揽了下来。
尹禹瞬间一阵紧张,急忙道:“哎,小胡,千万别乱说话啊!”
“知道了,头儿,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胡桃开车赶往中心医院,拐了个路口,远远就看见温小婉正在医院门口张望,连忙开了过去。
“温姐姐,下班了啊?”胡桃把车停在温小婉的面前,打开副驾驶侧的车窗,说道,“快上车!”
温小婉坐进车里:“桃子,你们队长呢?”
“他啊,忙着做结案报告,脱不开身。他担心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让我送你回去。”胡桃笑道,然后猛地一踩油门。
温小婉随着汽车的启动而剧烈摇晃了一下,颈部因为这种晃动而有些发酸。不过比起心里的失落,这些都不算什么,她转过头,默默地盯着窗外流动的景物,没有再吭声。
胡桃感觉到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却脱口而出:“温姐姐,你觉得我们头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们队长?”温小婉轻轻感叹,“他为人倒是很温柔,不过有时又给人一种疏离感,仿佛拒人千里之外,让人捉摸不透……”
“咳,我们头儿哪都好,就是独惯了,就连破案的时候都喜欢自言自语……”胡桃说到这儿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呃……不过你还别说,经过他自己这么一嘀咕,往往能想出新的线索来。所以碰到这种情况,我们都不去打搅他……”
温小婉没有察觉到胡桃的异样,只是听了小女警的描述后,开始在脑中想象尹禹认真钻研案件和自言自语的模样。但她并不觉得那种举动有什么怪异,相反内心却激荡出一种认同感,这么想着,脑中的画面就慢慢变得真实,仿佛尹禹就在她身边一样。
见温小婉不再说话,胡桃怕她多想,继续道:“温姐姐,其实我们头儿就是心思太重,什么事都喜欢装在心里。不过我想等他有了女朋友,应该就会放松下来了……”
听到这话,温小婉的脸上微微一红,猜不透胡桃是有意把话题扯到这儿,还是无意中提起的。她回过神,正看到胡桃对着她顽皮地挤了挤眼睛,脸上不由更加发烫。
不过因为温小婉的性格比较清冷,所以粗心的胡桃并没有发现她表情上的变化,依旧有说有笑地将车子开到了温小婉所在的小区。
温小婉下了车,谢过胡桃,刚走到楼洞口,突然听见旁边的草丛里传出一阵窸窣声,接着一个慵懒的男声响起:“温医生,你总算来了……”
她借着月光认出来人是秦观海,瞬间就绷紧了脸:“秦观海,你又跟踪我!”
“天地良心,这次我真没有!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你上了胡桃的车,就先到这儿来等你了。我发现你最近过得比之前快活多了,应该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吧?这么说来,你……”
“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没等秦观海把话说完,温小婉就不耐烦地嘶吼出声,“为什么要跟着我?”
秦观海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等着你恢复记忆,而在你恢复之前,我只能这样确保你的安全!”
“确保我的安全?你和齐玟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她表弟!”温小婉冷哼一声,“我想起来了,出车祸的那天,我是被劫持到车里的,那些人把我当成了齐玟!其实你跟在车后,并不是偶然在巡逻吧?”
“没错,但我们不是故意要骗你,是……是齐玟觉得我的年纪小,不想在医院里传开她在姐弟恋这件事!其实……当时离得很远,我没有看清,真的以为被拉到车里的是齐玟……”秦观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受伤的意味。他向前跨了一步,摊开双手解释起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希望你能够恢复记忆。如果你想起了有关齐玟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她……她比你看上去的要危险一些……”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们的事,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否则我就报警了!”说完之后,温小婉一个转身就钻进了楼洞。
秦观海定定地站在原地,呼吸变得急促,眼中迸射出了愤怒的光。但很快他就又平静下来,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得到的声调,缓缓地说道:“有时警察也未必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温小婉一口气跑回家,仔细锁好了房门,然后贴在窗边向外望,直到看到秦观海离开,她才放松下来。
在记忆恢复了之后,她终于明白并不是自己的品味发生了变化,而是她一直生活在伪装中。
她觉得周遭的人群太过伪善,她无法和他们融合在一起,于是就选择用粗野和俗气将自己包裹起来,以另一张面孔来面对人生。
不过这种伪装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遇到了尹禹,也许这将是一个拯救和改变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