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案件升级
那名女死者是在商场的女士卫生间里遇难的。周布籁留在卫生间的外面查看附近的线索，而严熙则一个人进到了里面。由于刚经历过一场火灾，卫生间里的气味不大好闻，但他并不在意，依旧坦然地打开工具箱，准备查验。
女士卫生间只有两个隔断，但空间很大，看来之前的装潢是十分考究的。一个隔断已经燃尽了，另一个隔断明显可以看出有人被烧焦的印痕，看来死者就是进到了这里之后被活活烧死的。
隔断外面的木门已经烧尽，无法判断其中的门锁是否有被破坏的迹象。严熙左右看了看，进到了那个四周被烧得一片漆黑的隔断里，仔细勘查起来。
不过就像肉眼看到的那样，当时的火势很猛，隔断里被烧毁得很严重，有效的证据几乎都被烧尽了，但反而因此留下了一个无法被磨灭的证据……
这时，隔断外传出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严熙转过身，看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先是单纯地望着严熙，似乎对戴着口罩和手套、拿着检验工具的他很好奇，随后又学着他的样子，在单间外面跑来跑去，一会儿捶捶墙，一会儿踏踏地板。
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咔嚓声。严熙抬头一看，赫然发现卫生间上方的横梁已经烧毁，正半悬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
“喂，小鬼，快出去！”严熙对着小女孩挥了挥手。但女孩不仅不理睬他，反而变本加厉地跳了起来。
终于，那块横梁再也经受不住震动，随着小女孩的动作掉了下来，位置刚好就在小女孩的头顶。严熙想都没想，立刻冲过去推开了小女孩……
小女孩平安无事，只是被严熙推倒在一边，受到惊吓哭了起来。
而那块横梁则掉下来砸在了严熙的左腿上。严熙**了一声，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凭经验，他知道左腿的胫骨肯定是断掉了，而根据自己的痛感来判断，情况还非常严重。
“严医生，你怎么样？”周布籁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眼看到那个小女孩，不禁皱起了眉头，“喂，你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算了，反正我的腿都已经断了，你就别再说她了。”严熙摘掉口罩，对周布籁摆了摆手，自嘲地说了一句，“不过我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用等你打电话叫救护车，外面就有救护人员……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死者很不寻常，因为死者被烧死的隔断比外面烧毁的程度要严重许多，隔断里面明显残存着助燃剂的痕迹！”
***
严熙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面色沉静，呼吸自然。一切如常，只是左腿的小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
胡桃打量了一会儿石膏，偷偷拿出马克笔，写了一行字，“胡桃到此一游”。之后她捂着嘴一阵窃笑，刚抬起头，就看到严熙一脸淡然地望向她。
胡桃一阵尴尬：“呃……严医生，你醒了啊？”
“你……的字真丑！”严熙没有多言，只是随手拿了个苹果，递到胡桃眼前，“去，把这个给我洗干净。”
“是！”胡桃直奔医院的水房，把苹果仔细洗了一遍，兴冲冲地刚一回来，就看到尹禹和周布籁站在了单间病房里，桌上多了一篮水果和一束鲜花。
“严医生，你安心养伤吧，局长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寒暄过后，尹禹说道。见严熙并无大碍，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同时又有些发愁，现在案子还没有破，队里怎么能少了法医……
严熙似乎看穿了尹禹的心思，摇了摇头：“我没关系，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归队了。”
“不行，你的腿伤得很重，不好好休息，将来长不好可就麻烦了！”
严熙一脸倔强：“可是队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做呢，还有从火场发现的那个尸体，我还没有确认身份，而且我也知道现在局里根本调配不过来人手到咱们队里……”
“唉……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养病，这个不用你操心了！”尹禹叹了口气道。
“头儿，其实……我倒有个人选。前几天队里不是分来了几个实习生嘛，其中一个小姑娘叫安琪卓，是法医系本科毕业，可以先让她逐步接手一些检验工作。”胡桃看着尹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不行，我不同意！我们现在可是在处理一件大案，怎么能让一个零经验的新手参与呢！”还没等尹禹回答，严熙就先开口反对。他不住地摇头，还试图撑着手臂站起来，“我现在完全没问题，大不了架副拐！”
“严医生，你先别急。小安是缺少经验，但你现在能站在解剖台前吗，小安只是代替你的双手，具体工作还是要你来指导她去做。我觉得那个小姑娘挺聪明的，应该很快就会上手。”胡桃见状，一面说一面急忙扶住严熙摇晃的身体。
“行了，你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局长看见了也会让你卧床休息的。我倒觉得小胡这主意还不错，我也见过安琪卓，是个机灵孩子。明天我就把这个情况报到局里，等局长发话。”尹禹担心严熙会不顾自己的身体硬撑，连忙对着他摆了摆手，下了命令。
事已至此，严熙也只好点点头：“好吧，不过就算局长同意了，我也要考察一下这个安琪卓才行。”
“这没问题……”尹禹点头，答应了下来。
***
安琪卓走进病房，姿势端正，神情郑重，像是一名要接受导师审查的学生。但她的面容却很坦然，丝毫也看不出有任何紧张……
尹禹在医院同意了胡桃的提议之后，胡桃马上提前通知了安琪卓。
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安琪卓听说之后，立刻兴奋地答应了下来。
而东河分局那边在缺少人手的情况下自然也希望多引进一些人才，于是分局人事部调出了安琪卓的资料，又比对了她的学业成
绩，做成报告呈给局长。局长看后，批准了。
一切都很顺利，现在就只差严熙这关了。而严熙给安琪卓出的题目就是，火灾里那具尸体的验尸报告。
安琪卓走进病房，把报告和照片直接递给了严熙，并没有客套，开门见山地叙述了她的验尸结果：“根据DNA比对，在火场发现的那名死者确系金丽丽。金丽丽虽然鼻腔和口腔内黏附了一些烟尘，但她的呼吸道中却没有煤烟，所以她并非因为吸入烟尘窒息而死……”
严熙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对案件有了几分推测，但他打开报告，赫然看到这起纵火案结论为“无差别纵火案”几个字，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安琪卓，你刚才不是说金丽丽没有窒息状况吗？”
“是的，但金丽丽却确实死于火难。”安琪卓点了点头，“我检查了金丽丽的尸体，没有发现任何外伤，之后我又检查了金丽丽的血液，颜色呈樱桃红色，经过毒性检验，我发现她的血液中含有大量一氧化碳和氰化物……”
“你是说金丽丽死于中毒？”
“不错，她的死亡就是因为吸入了火灾中的毒气所致，烟尘中的一氧化碳以及合成木板燃烧散发出的氰化物。”安琪卓点头应道，“另外，消防队方面已经确认了商场里的那起火灾是一起纵火案，并包含几个纵火点。后来胡桃姐又带着我逐一去查看，发现共有四个纵火点，包括女士卫生间、两间试衣间，以及一间小仓库，这四处都明显留有助燃剂的迹象，助燃剂有浓度95%的医用酒精的成分。除了金丽丽死亡的卫生间，还有一处试衣间纵火点也困住了一名顾客，但最终被胡桃姐救出，剩下的两处则侥幸没有人遇险。这些我都写进了报告里，也都拍了相应的照片。”
严熙闻言，打开报告，仔细看了起来。
安琪卓则继续说道：“由于纵火点较多，具有随机性，所以我认为这并不是一起具有针对性的纵火事件，而是一起无差别纵火案，我们需要寻找具有***人格，并且有过纵火前科的犯人。”
严熙没有抬头，也没有评论，仍旧埋头看报告。
“不过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
听到安琪卓略带犹豫的说辞，他抬起头，面色冰冷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对自己的这个判断并不是很有把握？”
“这个判断是经过我多方考察和仔细验尸得来的，但是具有针对性的纵火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是无差别纵火案的话，十有八九还会有下一起。如果是具有针对性的案件就不好说了，从统计学来讲，纵火犯以男性居多，但在这起案件中，几个纵火点有一处是女士卫生间，两处是女士试衣间，这名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女人，她这么做也有可能是为了报复。所以我们还需要调查一下金丽丽以及那名被救出的女人的背景，看看她们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是共同的仇人。”
“没想到你不仅是法医学的高才生，还很擅长犯罪心理嘛。”严熙抬起头，审视般地盯着安琪卓看了又看。
安琪卓轻轻扬起唇角，态度表现得不卑不亢：“严医生，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确实选修过犯罪心理学。”
这个回答和态度都让严熙很满意，于是他放松了表情，对安琪卓露出了微笑：“欢迎你成为刑警队的一员，安琪卓……”
***
“欢迎你，小安同学！”
两天后，也就是元旦假期结束后的1月4日，安琪卓正式进到了东河区刑警队。
胡桃很兴奋，看到安琪卓走进刑警队的办公室，第一个冲过去帮她拿东西，又带着她到法医专用操作间转了一圈。
周布籁也过来和安琪卓打了招呼，并给她在刑警队的办公室安排了一张办公桌。
安琪卓和所有同事打了招呼，忽然发现靠近大门边有一套桌椅没有人使用，桌子左侧的抽屉微微打开了一点，可以判断里面空无一物。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桌面上十分洁净，但左侧抽屉露出的边缘却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这套桌椅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无人使用了，却有人定期清理桌面和椅面，保持明面的清洁，这太奇怪了……想到这儿，安琪卓不由问道：“胡桃姐，这是谁的座位啊？”
“我也不太清楚，其实我分来的时间并不长，只知道是一个前辈……”胡桃摇摇头，显得十分茫然。她对周布籁招了招手，“周哥，谁坐在这里啊？”
“哦，这里啊，这里是田哥的座位，不过他……”周布籁说到这儿，忽然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
“田哥生病请假了……”这时，尹禹从后面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把话接了过来。
“对对对，田哥请假了。”周布籁偷偷瞥了尹禹一眼，也附和一句，然后迅速拿出两个文件夹，交到安琪卓的手里，岔开了话题，“小安，这是王阅枚和戚美美被杀案的卷宗资料，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下。”
“谢谢你，周哥，不过我已经都看过了。胡桃姐给了我电子版的卷宗，还有严医生的验尸报告，这两天没什么事，我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安琪卓感激地对周布籁笑了笑。
尹禹听后很惊讶，没想到安琪卓在进入警局之前，竟然还偷偷地做了功课。他心里十分欣赏这个女孩的勤奋，忍不住想考考她：“小安，既然你看过卷宗了，那你对这两件案子有什么看法？”
“我看了你们对凶手的心理画像，知道你们已经并案调查了。但我觉得这个画像并不完全，其中还缺少一条，那就是，凶手有可能是一个生活在都市的衣着光鲜的白领。”
这个推断倒是第一次听到，尹禹和蔼地一笑，随口问道：“哦，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王阅枚和戚美美都是拥有体面职业的人群，但她们的内心却不健
全，终日生活在压力中，靠虐待欺凌弱小发泄情绪。久而久之，愈演愈烈，她们不满足于只是自我欣赏，开始寻找和自己心态相同、有共同兴趣的人互相交流。我想，这就是她们下载视频的原因。她们很可能从网络上开始找起，但由于她们具有一定的生活素养和社会地位，所以物以类聚，所结交的人也一定是和她们在性格和身份上很接近。”
“小安，你是说凶手是她们的网友，所以才可以洞察王阅枚和戚美美的恶劣行为？”胡桃很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安琪卓话里的意思。
安琪卓点了点头。
“这样会不会太武断了，难道凶手不可能是这两个人现实中的朋友吗？小安，你别忘了，我们对凶手的心理画像中还有一条，这个人是受害者的熟人，所以这两名死者的房门才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周布籁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周哥，你说得没错。但是像这种见不得光的兴趣，她们不可能会完全公开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但是有可能会无所顾忌地告诉给网上的陌生人，这样才会便于她们隐藏自己的丑闻。所以这个‘熟人’极有可能就是她们在网络上结识的，但由于十分投机，便把关系由虚幻转到了现实中……”安琪卓解释道。
听了这三个人的交谈，尹禹凝眉思索了片刻，很快又舒展眉头，温和地看着安琪卓：“小安的话很有道理，她发现了这两起案件中被我们忽略的关键点。看来这个凶手很不简单，不仅是一个伪装者，成功进入到了那个网站的圈子中，而且还善于收集、分析信息和捕捉他人的思维。或者也可以说，其实这名凶手也和那些人拥有相同的兴趣，只不过他的虐杀对象从弱小的动物转向了成人，性质更加恶劣，而且他还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正义’的外衣，以那些虐待者的惩罚者自居……”
尹禹刚说到这儿，一阵电话铃声传来。
胡桃正站在电话旁，顺手抓起了话筒：“喂，是，什么？嗯……好的。”
她挂断电话，转头看了看尹禹，又看了看安琪卓和周布籁，脸上露出一副懊丧的神情：“头儿、周哥、小安，天和街区派出所打来电话，说有人报案，在天和小区发生了一起入室杀人案……”
“入室杀人案？”周布籁心里一惊，连忙追问，“难道说又是……”
胡桃皱着眉，咂了咂舌：“很难说这是不是连环案，接到报案的民警说命案现场在天和小区，死者何后今是一名男性……”
“天和小区是一栋管理严格的酒店式公寓，出入都要进行登记，从这一点判断，起码符合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尹禹把话接了过来，说完之后，他又看向安琪卓，“没想到小安刚入队就发生了命案，看来以后要辛苦你了。”
安琪卓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这点辛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意识到不妥，又认真地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尹禹放心，她应付得来。
***
刑警队一共开了两辆车赶往案发现场。尹禹开着一辆，载着周布籁和两名刑警助手。胡桃带着首次出外勤的安琪卓，坐进了另一辆车里。
安琪卓坐在副驾驶上，面色沉静如水，但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一具刚刚失去生命的尸体，她两只手就不自觉地搅到了一起，显得又紧张又兴奋。
胡桃瞥了她一眼，闲聊起来：“小安，你觉得我们刑警队怎么样啊，还能适应吗？”
“嗯，刑警队的氛围挺好的，就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忙碌。”安琪卓侧过头，轻轻一笑。
“那是因为你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这种大案，其实我们卫市治安挺好的，像这种惨烈的杀人案是很少见的……”
安琪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忙一点我倒不怕，就是不知道工作的时候能不能符合大家的要求，毕竟你们已经习惯了严医生的工作模式。”
“小安，你没问题的，我看好你！”胡桃笑着给安琪卓鼓劲，然后扭过头，将车子开入大道。
因为即将到达案发现场，胡桃的心情一片凝重，立刻回到了刑警的身份中。见她不再说话，安琪卓也沉默下来，很快她们就来到了天和小区的外面。
一道黄色的警戒线将公寓外面的出口拦住，看到这个醒目的标志，胡桃和安琪卓的脸上都不觉严肃起来。
安琪卓振奋起精神，提着工具箱，跟着胡桃走向何后今的家，而这时尹禹和周布籁已经开始了现场的调查工作。她赶紧套好手套和脚套，也进到了客厅。
客厅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套双人沙发、一个茶几和一台挂在墙上的电视机，空间极大，显得空荡荡的，而尸体就躺在了客厅宽阔的地板上。
安琪卓没有留心观察客厅内的家具，而是直愣愣地盯着客厅里的死者。她打量那具尸体，心里感觉有些意外……
印象中的被砸断全身关节和剖尸虐杀血花四溅的情况并未出现，受害者何后今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神情十分沉静，如果不是他面无血色，没有呼吸，安琪卓甚至会以为他只是躺在地上睡着了。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审视这具尸体。何后今整个身体呈仰躺状，肢体平展，除了脖子上的勒痕之外，用肉眼就再也看不出其他的外伤了。
“队长，受害者的情况已经基本了解了。何后今，男，35岁，离异，职业是天河路一家宠物医院的医疗助理。另外，我刚刚去提取公寓大堂内的监控录像，正赶上公寓线路维护，从凌晨1点开始，到现在也没有弄完。”周布籁调查完毕，走过来向尹禹做了一个简短的报告。
就像尹禹预测的那样，死者的房门也没有遭到破坏，报案人就是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他今早来找何后今收取物业费，发现大门虚掩着，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尸体……
尹禹听了
周布籁的简报，点点头，顺势说道：“嗯，小周，那你就跑一趟，到何后今所在的宠物医院去了解一下情况。”
“是！”周布籁应了一声，马上走了出去。
尹禹转过身，看到安琪卓正对着地上的尸体发呆，于是走到她的身边，柔声问道：“小安，怎么，吓到了？”
他的语调中没有任何责难，却充满了由衷的关切。
安琪卓赶忙摇了摇头：“尹队长，我只是觉得这次凶手下手比较轻，不符合之前的模式，正在考虑是否与之前两案一起并案的问题。”
说完之后，她即刻蹲到何后今的尸体旁，打开了工具箱，准备初步检验。
尹禹见状，没有再打扰安琪卓验尸，直接走进了何后今的卧室寻找线索。
就像外面的客厅一样，卧室也十分整洁。尹禹的心里突然一沉—看来这次凶手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巡视这间卧室的陈设，发现屋内的家具非常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立式衣柜和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纸本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纸本里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笔记本电脑里也中规中矩，都是一些何后今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使用的文件。尹禹按捺住失落的心情，将笔记本电脑装进证物袋，然后打开衣柜和写字台的抽屉翻找一下，接着又在单人床上寻找起来，连床底都翻了一遍，但依旧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尹禹无意中碰翻了床头架，露出了架子后面的储物格。上面放着几本恐怖小说，还有一个用报纸包裹的像一本大图册一样的东西。他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平板电脑。
这时，胡桃从客厅凑了过来：“头儿，你找到了什么？”
尹禹扬了扬手中的平板电脑。平板电脑的后面包着粉红色的硅胶套，上面还印着一个很大的Hello Kitty，前面的屏幕边缘还贴了一圈亮粉色的闪钻。
胡桃拿着平板摆弄了一番，最后撇了撇嘴：“一个大男人竟然把电脑装扮得这么少女，真是太夸张了！”
尹禹耸耸肩，不置可否，试着按下了开机键，没想到平板竟然启动了。
开机之后，尹禹逐步查看了一下，结果除了一些常用软件之外，并没有任何视频或是文档文件。之后，他又打开了浏览器，发现之前浏览器没有正常关闭，打开后，页面上出现了一个提示，询问是否恢复之前关闭的网页。他立刻选择了恢复，最后进入到了一个云端空间……
“这一定是何后今死前正在浏览的云端空间，看来他很急躁，没有关闭浏览器就直接点了关机。”胡桃看着屏幕，轻蔑地耸耸肩，“头儿，快看看里面有什么。”
尹禹没吭声，只是默默地下拉页面，面色一片冷峻。
但这个云端被设置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需要登录验证。登录对话框上的用户名就是“何后今”的全拼，但密码无从得知。尹禹根据何后今身份证上的生日和姓名缩写以及手机号等组合试了几个密码，但都无法登录。最后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
这时，平板电脑开始提示电量不足，尹禹赶紧把云端的地址存进了收藏夹。他刚做完这些，电脑屏幕就一下子黑了屏。
尹禹把平板电脑也放进证物袋里，转头对胡桃道：“你把这两个电脑都带着，回警局后交给技术科，看看能不能找到隐藏的文件，尤其是那个平板，一定要破解登录云空间的密码。”
“是。”胡桃闻言，立即拿着证物袋走了出去。
卧室的情况已检查完毕，尹禹也快步走到了客厅。
此刻，待在客厅里的安琪卓也做完了对尸体的初步检查，确定死亡时间是在凌晨1点至3点之间，死者无明显外伤，脖子上虽有勒痕，但不致命，具体死因要等进一步的解剖之后才能确定。
尹禹听后点了点头，命令几名助手帮安琪卓把何后今的尸体放进了裹尸袋，抬上了警车。
其他的勘验人员也相继结束了查勘，不过就像前两案一样，除了死者何后今的指纹和毛发之外，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临走前，胡桃愤恨地说了一句。
但咒骂也无济于事，尹禹挥挥手，下令撤离，就目前掌握的线索展开全部调查。
***
刑警队一行人回到警局，刚围到一起准备开会，周布籁就推门而进。他面带疲惫，但双眼有神，一进屋就直接加入了会议。
宠物医院那边暗藏玄机，最大的问题就是最近前前后后出现了多起宠物看病后莫名死亡的事件。院长的解释是宠物们的体质过弱，在手术中引发了心脏骤停而死亡。不过巧合的是，这几起手术都用了同一个麻醉师—何后今。
周布籁查了一下那些在手术中死亡的动物的病情，发现都是与心脏相关。于是他多了个心眼，从宠物医院内取走了一些麻醉剂的样品，回到办公室前先交给严医生和安琪卓去化验了……
尹禹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好，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何后今专门挑选心脏有问题的动物来实施自己的杀戮，并将麻药的用量掌控得恰到好处，既可以产生致命效果，又让人看不出明显差异。从这几点可以看出何后今是个聪明人，他在行凶之前会做好充足的准备。而他每次行凶又都会特意间隔一段时间，这表示他可以很稳定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因为他被杀害，而我们又已经从虐待动物的角度先入为主地怀疑他有这样的倾向，恐怕他的这些行为还会继续隐瞒下去……”
“既然宠物的死都是何后今做的手脚，那就可以把这三件案子联系在一起了吧？接下来就是要确定这名凶手了，我们要尽快阻止他！”相比尹禹的淡定，胡桃却显得很急躁。面对三起命案，她的心里
十分矛盾，虽然那些受害者欺凌弱小的行径令人不齿，但这显然根本就不能成为凶手接二连三杀人的借口。
“小胡，你先别急，就算知道了是同一人连犯三案又怎么样呢？我们还是不知道凶手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三个人的，以及他接下来的目标是谁啊……”周布籁看看胡桃，露出一张苦瓜脸。
“小安不是说了嘛，这名凶手是从网上得到了受害者的信息，我们就从网络着手啊！”胡桃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手表，“我再去技术科一趟，看看他们有没有把那个云空间的密码破译出来！”
说完，胡桃就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刑警队的办公室。站在门边的周布籁看见她冲了过来，急忙闪身，才免于被撞个趔趄。
胡桃离开后，屋里安静了下来，尹禹没有再说话。他转过头，看到田骁渡正站在他的身后，对他露出了微笑。
尹禹不禁一阵惊喜，连忙问道：“田哥，你回来了啊，你的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病啦，一到阴天啊，我这条右腿就总不得劲。”田骁渡微微摇头，随即答道。
尹禹闻言，盯着田骁渡的伤腿看了看，目光中露出浓重的忧虑。
周布籁站在一边显得十分尴尬。他垂下眼睑，没有加入到谈话之中，独自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查看刚刚的案件报告。
“咳，我已经不碍事。”田骁渡没有理会周布籁，只是笑着拍了拍尹禹的肩膀，“倒是你，怎么着，又犯难了？”
“唉……现在的情况很危急，目前我们已经将三起案件初步联系了起来，但这也显现出了一个大问题。纵观案发间隔时间，第一案发生的时间是12月22日，第二案是12月31日，中间隔了8天，而第三案发生在今天早上，即1月4日，和第二案中间只间隔了4天……”尹禹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这个前辈面前倾诉出自己的难处。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田骁渡也收敛笑容，沉下脸来：“这说明凶手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杀戮的欲望了……”
“是的，这名凶手加快了行凶的速度，在杀人手法和处理现场方面也越来越老练……在第三起案件的现场，我们仍然没有找到除了死者之外的任何痕迹。”
田骁渡严峻地点点头：“凶手大概已经进化完毕，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你们要加快速度，在这个恶魔下次行凶前把他揪出来！”
“是，但是……”
尹禹刚说到这儿，忽然大门一响，安琪卓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严熙走了进来。
“队长，我们这边有新发现，需要开个小会再讨论一下。”严熙拿着检验报告，神情自若。
不过安琪卓却很没精神，脸色白得几乎毫无血色，明显是对解剖工作还不能完全适应，但却一直在硬撑。
尹禹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了过去：“小安，吃颗糖吧，这样你会觉得好受点。”
“谢谢……”安琪卓感激地一笑，接过了糖。
尹禹淡淡一笑，想邀请田骁渡也加入他们的会议，但一转头，却发现田骁渡并没在屋里，只有大门的门板在轻轻摆动。他转过脸，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只好组织屋内的四个人开起了案情分析会。
“何后今的死因已经查出来了。我在何后今左手手肘内侧的静脉处发现了一个针孔，于是安排小安化验了他的血液，发现他体内含有大量镇静剂，进而查出他的死因为麻醉剂注射过量造成的心脏骤停。”严熙开门见山，直接陈述了尸体的情况，“凶手应该是勒住了何后今的脖子，致其昏迷，然后给他注射了麻醉剂。凶手大概是想让何后今像那些小动物一样，被麻醉心脏慢慢死去。但这个人的用量并不准确，剂量过大，所以何后今应该是瞬间毙命的……”
“麻醉剂？难道说是……”周布籁听后，想起了自己从宠物医院带回来的那些麻药。
“不是那些……”安琪卓瞬间就明白了周布籁的意思，认真地做起了解释，“周哥，何后今体内的麻醉剂与宠物医院的麻醉剂的比例不同，宠物医院里的浓度较小，是专用于小型动物使用的，而何后今体内的麻醉剂浓度较高，更适用于人类……”
“小安，那你的意思是被注射到何后今体内的麻醉剂并不是来自宠物医院，而是来自医治人类的医院？”周布籁听后皱了皱眉。
“不，”严熙摇摇头，替安琪卓补充道，“这种麻醉剂从成分上看并不符合安全标准，所以不会在医院中使用，应该是有人私下调制的。”
“私下调制……”周布籁凝神沉思，慢慢说道，“那这么说，凶手还是具有医学知识的，但他敲断骨头和剖腹的手法又不像专业医生那样精准，至少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
尹禹听后没有吭声，而是习惯性地皱起了眉。他瞥了一眼坐在轮椅里的严熙，发现这位不苟言笑的法医也是眉头微皱，像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屋内的空气有些沉闷，过了很久，这位法医才突然又开口：“我总觉得凶手的情绪在杀人的过程中产生了不小的变化。我翻看了这三起案子的资料，感觉这个人除了在杀人的技术上有了成长，在心理上也有着很大的变化，比如他在杀人的时候越来越大胆，内心越来越成熟，不再只贪图那种原始的嗜血感觉，而是变得沉稳内敛，将单纯的宣泄演变成为了一种收放自如的排解……”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样也是最危险的，这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会增强他的自信，一个打着惩罚旗号的冷血杀人魔即将脱壳而出！”尹禹点点头，对严熙的话表示了由衷的赞同。
“唉……这样可就糟了！”周布籁深深地叹了口气，显得十分忧虑。
讨论会的气氛一下子沉到谷底，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分外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