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领之死

    尹禹追了两条街,歹徒就像蒸发了一样没了踪影。也许一开始就追错了方向?他颓败地喘着粗气,深深皱起眉,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但刚把烟放到嘴边,就被另一个人伸手夺走了。

    原来是田骁渡,而站在田骁渡身边的正是他刚才追捕的抢劫犯。

    “小禹,怎么连这种小毛贼都抓不住啊?”田骁渡把戴着手铐的犯人交给尹禹,然后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过来,“不是戒了吗?看来还不够自律啊,该找个女朋友管着你才行!”

    尹禹脸上一红,羞赧地接过了糖。

    田骁渡则直接把那支烟塞到了自己嘴里。尹禹连忙拿出打火机,帮忙点燃。

    慢吞吞地吐出一个烟圈,田骁渡打量了一下神情疲惫的尹禹:“小禹,听说你已经连续值了两天班了,赶紧回家休息休息,人我帮你送到这附近的派出所吧。”

    “不用了,田哥,还是我自己去吧。你虽然转到了文职,但工作也很累,假期就该好好歇着……”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到底想怎么样啊?不是说把我送到派出所吗,快点啊!”歹徒突然冲着尹禹大吼了一句,态度十分嚣张。

    “嘿,你倒挺着急!行,我这就带你去!”尹禹扭过脸,发现歹徒虽然神情狂妄,但眼中却闪烁着紧张的光,甚至还有些惧怕。真是硬撑!他在心里鄙夷了一句。待他再次转过头,发现田骁渡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看着手中的糖果,轻轻一笑,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然后拉着犯人走向附近的派出所……

    ***

    “真是该死,这种人渣死掉算了!”

    温小婉一瘸一拐地走出地铁站,这时,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转头搜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面貌清秀、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

    女孩一身白领打扮,脸上的表情义愤填膺,很显然目睹了刚才的事情。

    女孩瞥了看向自己的温小婉一眼,迈步匆忙走进了地铁站。

    在与女孩视线交汇的一瞬,温小婉心里忽然一凛—女孩身上有一种至少自己没有的那种张扬,或者说是一种魄力,这让她不由想多看女孩一眼;但同时女孩看自己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充满了敌意,这让温小婉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在温小婉退缩的工夫,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她叹了口气,开始专心致志地打量面前的街道。整条小路行人稀少,十分冷清。

    凉风吹来,温小婉不由打了个哆嗦,左手手臂的关节突然隐隐作痛起来,除了失忆,这是被车祸震伤带来的第二项后遗症,经过刚才的一摔,她的伤似乎更重了……

    温小婉轻抚手臂—那个抢劫犯,不,那些可恶的罪犯们如果能够从世界上消失就好了—这念头只是从脑中一掠而过。这并非是恶意的诅咒,而是自然流露出的想法。事实上,这个古怪的念头像是早已隐藏在她的大脑深处,总是在某个时刻突然就跳了出来。

    身为救死扶伤的医生,温小婉很清楚自己不该有这样主观的念头。但这念头像是从缝隙中钻出的轻烟,当它冒出来时,想要“抓”回来,根本就是徒劳。

    温小婉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手表,连忙忍痛加快脚步—快10点了,葬礼恐怕已经开始了……

    刚进入小区,温小婉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搭设的临时帐篷。帐篷外面摆放着两排花圈,灵堂应该就设在了帐篷里。她站在楼下,掏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个陌生号码,但手机里却传出了空号的提示。

    温小婉挂断电话,正不知所措,忽觉背后被人重重一拍。一个活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姐姐!”

    她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修身棉服的大眼女孩站在面前。她觉得女孩的样貌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你是……”

    “温姐姐,我是胡桃呀!”女孩嗔怪地眨眨眼睛,说话的时候充满了活力,“从你搬走后我们就再没见过,微信上也不怎么联系。不过你一点都没变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温小婉这才想起女孩是自己搬家前的邻居,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桃子,听说你当了警察,还调进了刑警队,不再是之前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瞧你说的!温姐姐,我跟你可比不了,你现在是全市有名的大医生呢!”胡桃难得害羞地搔了搔短发,左右打量了一下,“哎,温姐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我是来参加葬礼的……”温小婉想不到如何应答,本能地指向了临时帐篷。

    胡桃的脸色微微一变:“温姐姐,那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一个关系很好的病人,怎么了?”温小婉收敛了笑容,她这才注意到胡桃胸前别着小白花,“难不成你也是来参加葬礼的?”

    胡桃点点头:“死者谭洪是我高中同学,死于车祸。他的父母觉得这起车祸有问题,让我过来看看。”

    “车祸有问题,什么意思?”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胡桃左右看了看,把温小婉拉到一边,“其实这次车祸一共死了三个人,包括副驾驶一个和后排两个,都被烧焦了。车祸是车子撞坏护栏,翻下山崖造成的。我亲自检验过那辆车,烧毁得不成样子,采集不到什么有效的证据了,但诡异的是,车子的驾驶席却没有司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车子的后备箱里竟然有几只烧焦的大型犬的尸体……”

    “胡桃,你上来一下!”这时,谭洪的母

    亲在楼上喊了一声,招了招手。

    胡桃连忙也摆摆手,然后拉着温小婉:“温姐姐,我们赶紧进去吧!”

    “啊,胡桃,其实我搞错了地址……”温小婉并不想和胡桃一起进入葬礼现场,一来和刑警一起进去太过张扬,二来胡桃和死者是同学,跟着她贸然进去,寒暄起来也容易穿帮。于是她转转眼珠,“刚才听你说死者叫谭洪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的病人并不叫这个名字。你看我多糊涂,走错了小区,我原本是要去华营南里,不是华营北里……”

    这里确实是华营北里,于是胡桃不疑有他:“这不算什么,温姐姐,其实我也经常搞错地址的。那你赶紧去吧,以后我们微信上多联系哦!”

    “好的,桃子,那我走了。”温小婉点点头,不敢继续逗留,匆匆忙忙走出小区。

    刚才听了胡桃的描述,她已经弄清楚了车祸的大致情况,但想不出这个车祸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联,还有那个驾驶员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还有那个给她发短信的人!这个人一定很清楚她失忆的情况,所以才发短信把她引到了这里。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报警?

    温小婉越想越怕,逃回家中,反锁好门,拉上窗帘。

    她站在窗边,透过窗帘偷偷向外张望,觉得楼下行走的每个人都十分可疑。突然,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正在向她这里张望,她连忙蹲在窗台下面。

    过了许久,温小婉扒着窗台慢慢直起身体,向外探视,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也许是自己多疑了?但这种心惊肉跳的生活让她觉得很无助,于是脚下一软,又跌坐到了地板上。

    她欲哭无泪,只得用双臂环住小腿,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

    戚美美觉得自己一整天都很倒霉,先是在地铁站口看到有人持刀抢劫,耽误了一班地铁,导致上班迟到,整个月的全勤奖都被扣掉了;中午的时候出去吃饭,竟然吃出了虫子;好容易熬到下班,还要临时加班忙一个新客户的投资项目,等一切都做完了,外面天都黑了。

    看着满天的星斗,戚美美皱起精心修饰的双眉,冲出了办公大楼。

    要不是为了那点唯一的好处,老娘早就辞职了!戚美美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穿过狭窄的胡同,高跟鞋用力地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一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猫循着声音,喵喵叫着向她走了过来。

    “滚开,烦死了!”戚美美烦躁地对准小猫就是狠狠的一脚。

    然而流浪猫却异常机灵,一下子躲开了戚美美的攻击,蹿到了旁边的垃圾箱上,警惕地弓起身体。

    “真是畜生,谁让你躲开的!”戚美美更加愤怒了,她眯起双眼,双手张开涂着深紫色指甲油的手指,一步一步走向垃圾箱。

    突然,一个含混的咳嗽声传来—一口浓痰从墙边一扇半敞的窗中飞出,刚好落在戚美美刚刚站立的地方。

    似乎是因猫得福,戚美美不觉收敛了怒气。她想了一下,随后从包里掏出吃剩的鱿鱼丝,亲切地扬了扬手:“咪咪,你是饿了吧?不要吃垃圾哦!过来,到姐姐这儿来。”

    那只猫十分警惕,但最终还是忍受不了鱿鱼丝的诱惑,跳下垃圾箱,犹豫着慢慢走过来。

    待流浪猫走到近前,戚美美突然面露凶相,扔掉手中的零食,动作迅捷地抓住了猫的脖子。

    “喵……”小猫虚弱地叫了一声,无力地挣扎起来。

    “不要动,这里又脏又臭,还是跟姐姐回家吧。”戚美美掐着猫脖子,托起它的屁股,快步走向街尾,“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回到家,戚美美顾不上自己,放下背包就先给那只流浪猫洗了个澡,因为担心它会感冒,又细心地帮它擦干了身体。做完这些,她把猫放到客厅的木质地板上,欢喜地上下打量:“干干净净香喷喷,这才有个猫样,一会儿一定要为你多拍几张照!”

    流浪猫也觉得温暖,慢慢跳上客厅一角的软垫上,弓起身体伸了个懒腰。这个软垫似乎是专为宠物准备的,在垫子旁还放着一只空的猫食碗和大水杯。小猫在软垫上窝成一团,看着戚美美走进厨房,然后温顺地闭目养神,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新主人下厨去为自己做第一顿晚宴。

    时间不长,一股炖鱼的香气就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小猫动动耳朵,迅速坐起,想立刻奔向厨房。但这时它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的笼子里。它迷惑地看着笼子上一根根的铁条,只能求救般地哀叫起来。

    听到声音,戚美美从厨房走出,眼中射出诡异的神采。她将鱼盘放在笼子外面猫爪够不到的地方,轻轻问道:“咪咪,你要吃吗?”

    小猫紧靠着笼子,喵地回应了一声。

    “嘻嘻……就像你真能听懂我的话似的。不过可惜啊,你只是个畜生,怎么会明白人的想法呢?”戚美美对着小猫微微一笑,把盘子端到鼻前,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啊!看来你真是饿极了!不过这可不是给你的!不要怪我小气,就算只给你吃一口也是浪费……”

    流浪猫还在叫着,但戚美美已经走开了。她把盘子放到客厅中央的餐桌上,桌上还有几样小菜,都是她最爱吃的。她盛好饭,提起猫笼也放到餐桌上,然后笑眯眯地大快朵颐起来。

    受到饭香的刺激,流浪猫一边叫一边撞击铁笼,

    但笼子却纹丝未动。见努力徒劳,它只能疲惫地趴在笼中,无意义地叫着,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类慢慢吃着盘中的食物。

    看到这一幕,戚美美高兴起来,进而胃口大开—再没有比在交织着期待与绝望的猫叫声中吃饭更令人愉快的了,还在减肥中的她竟将晚餐全部吃光了。最后她看了一眼饥肠辘辘的流浪猫,哼着歌收拾了碗筷,走进了浴室。

    沐浴过后,戚美美把及肩的陶瓷烫散发梳成了两个马尾,还换上了一身可爱的裙装。她从笼里抓出流浪猫,摆出各种网络上流行的萌造型,强迫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动物和她合照。

    之后,戚美美把猫放回笼子,打开平板电脑,进入一个门户网站。她上传了照片,又进入论坛发了一个帖子。

    —我又捡到了一只流浪猫,这次是可爱的纯白色,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猫咪两只眼睛的颜色隐隐不同,可能是一只波斯杂交猫。但愿这次我可以好好地保护它,不让它再被坏人捉走。看到上一只猫被发现后的惨状,我难过了好久呢!

    这段文字再配上照片,很快就吸引了很多回帖的人。有的人称赞她的爱心和新猫可爱,有的人就上次宠物的惨死安慰她,更多的人还是在看了她的照片后提出了视频或是见面的要求。

    戚美美对此一笑置之,她的目的只是发出这些照片。虽然很享受被众人环绕的感觉,但这并不是她感兴趣的东西,至少此刻并不感兴趣。

    她走到笼子旁边,端详了一阵笼里的小猫,笑着对它摆了摆手:“嘿,猫咪。”

    听到呼唤,小猫侧过头,睁开眼睛,无力地叫了一声。

    “现在该轮到你出场了。你是我接下来将要丢失的宠物,明天将会在距离这里两个街区的菜场垃圾箱里被发现,而我则会难过得哭天抢地,感叹命运不公,又有人把我的宠物捉去残害。”戚美美站起身,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流浪猫,“也许你无法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人类之间没有,低级动物之间也没有,而在人类和低级动物之间就更加没有了。”

    似乎是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有所感应,小猫惊慌地叫了起来。

    “接下来可能会有一点痛,但习惯之后就好了……”戚美美把猫笼拎到桌上,伸手抓出那只小奶猫,紧紧握住,然后用钳子一下子把小猫的指甲紧紧夹住。

    小猫不断挣扎,接连哀求般地叫着。戚美美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忽然,她面色一凛,手上用力狠狠地拔下了猫的指甲。

    流浪猫发出凄厉的惨叫,这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却令戚美美激动起来。她没有停手,一鼓作气把小猫四个爪子的指甲都拔了下来。小猫嗓子已喊哑、只窝在笼子里慢慢喘气,而那鲜红的四只小爪却让她兴奋得战栗不已。

    戚美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回到平板电脑前,打开了一个拥有黑**面的论坛……

    ***

    凶手性别男,年龄25到35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三左右,和王阅枚关系密切,至少相熟,所以才会直接进到王阅枚的家里。性格仔细、沉稳,心理素质高,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能在杀人后从容地清理现场。

    除此之外,凶手还有一定的医学知识,一次性敲断了王阅枚的关节骨骼,但处理的手法稍显粗糙,似乎对手术并不精通,有可能不是外科医生,或者是从事过一段时间的外科,但随后转换职业,对手术情况渐渐生疏。

    以上就是王阅枚被杀案的凶手心理画像。

    连续几天,刑警队上下都在依照这份心理画像仔细排查王阅枚所有的人际关系,但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人。

    在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王阅枚的家中虽然凌乱,但这位凶手却谨慎仔细,杀人过后,认真地清理了自己的所有痕迹,任何指纹、毛发,甚至连皮屑都没有留下……

    难道是他们搞错了调查方向?如果心理画像没有结果,那就只能重新规划方向,继续从凶手的杀人动机开始着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尹禹还在思索案件,一言不发地干啃着馒头,一时间竟忘记了吃菜。

    坐在他身边的胡桃却聒噪个不停:“哎,头儿,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哇,阿姨肯定特着急吧?我认识一个医生姐姐,性格特温柔,刚好配你这种闷骚!”

    尹禹一听,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

    胡桃毫不自知,依旧滔滔不绝:“头儿,你什么意思,倒是表个态啊!哎,你怎么光咬馒头,不吃菜啊?看这油菜,个头又大,菜叶又绿,肯定上了不少好肥料!”

    这时,周布籁正夹了一口油菜,刚放进嘴里就听到了胡桃的话,连忙吐了出来:“胡桃,吃饭呢,说什么肥料不肥料的!”

    胡桃不服气地仰起脖子,两人遂一言一语地闹了起来。

    尹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范兴的证词。他把手里的馒头往菜盆里一扔,大吼了一声:“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菜汁立刻飞溅,星星点点地落在桌布上。

    胡桃和周布籁都安静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尹禹。

    尹禹依旧满脸兴奋,轮流看向胡桃和周布籁:“小胡说得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就是肥料!”

    胡桃被说得一头雾水,张着两只大眼睛,不明所以:“头儿,你说什么呢?”

    尹禹也不理睬胡桃,

    拍了拍周布籁的肩膀,站起来就往外走。

    周布籁明白这代表又有了任务,连忙又咬了口馒头,跟上去,嘴里含混地问道:“队长,去哪儿啊?”

    “再去一趟王阅枚家。”

    “队长,咱们里里外外都看了好几遍啦,你到底要看什么啊?”

    “再去看看王阅枚家的菜园,里面一定有料……”

    果然不出尹禹所料,两人翻开了王阅枚家那片菜地,在土中发现了一些尸骨残骸。那些骨骸很小,不可能是人的,倒像极了猫狗等宠物的骨架。正是因为这些宠物尸体腐化造成的养分,才让王阅枚的蔬菜长得十分旺盛。

    周布籁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是……”

    尹禹倒很镇静,面色沉稳地道:“小周,你再去一次王阅枚任职的幼儿园,深入了解一下她平时的言行,我觉得上次园长可能没有说实话。”

    “是!”接到命令,周布籁立刻赶往了幼儿园。

    尹禹则直接把那些尸骸收集了起来,又在王阅枚家的楼前楼后仔细转了转,最后才回到警局。他先去了法医室,二话不说就把动物尸骸往严熙的操作台上一放,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半躺半坐地等待结果。

    严医生深知尹禹的性格,很默契地开展了检验工作,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就有了结果。

    所有小动物的尸骸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身的关节都被折断,其中有新伤也有旧伤。经过电脑还原和骨骼鉴定分析,这些动物生前都曾经有过大出血的迹象,是某个动脉血管被割裂造成,而这有可能就是它们的死因。只不过大出血的位置并不确定,但根据骨折伤势来判断,动物的颈部骨折伤口最深,最有可能被割破的就是颈动脉。

    尹禹听后,神色凝重,这种伤情……也就是说,和王阅枚的死因十分相近。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微妙的联系,凶手的动机似乎隐隐有了雏形,但尹禹还是不能十分肯定。他回到刑警队办公室,看到周布籁已经回来了,正端着杯子大口地喝水。

    “小周,说说吧,你有什么发现?”等周布籁放下杯子,尹禹才开口问道。

    “开始的时候还是老生常谈,幼儿园在职教师和领导都说王阅枚工作认真,只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周布籁顺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我注意到一个烧锅炉的职工神情不太对,就跟他聊了几句。这个人对王阅枚十分不屑,说她对幼儿园的孩子态度十分冷淡,有时还会对孩子进行体罚……”

    听了周布籁的话,尹禹若有所思。

    胡桃却凑过来,眉飞色舞地评论道:“我最恨这种对孩子体罚或是虐待弱小动物的人了!我记得之前这种人还遭到过人肉,但这不仅没有制止这种歪风,反倒让情况愈演愈烈了!”

    尹禹和周布籁看了胡桃一眼,但都抿了抿嘴唇,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周布籁轻咳一声,继续说了下去:“对了,另外有个和王阅枚接触较多的教师还提供了一个线索—在案发前几天,王阅枚也对她说过自己被人跟踪。”

    尹禹点点头:“这和楼内居民的证词很吻合。不过大家都反映,流浪汉只是睡在他们小区的花园里,并没什么出格的行为。反倒是王阅枚表现一向阴沉,从不主动和他人打招呼。对于她突然给邻居们送菜的举动,大家都感到很惊奇。”

    “睡在花园里也许正是流浪汉故意制造的假象,有可能等居民们休息之后再偷偷行凶。王阅枚的死亡时间不就是在11点到凌晨1点之间嘛,这段时间一般人早就休息了。”周布籁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现在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王阅枚家没有财物丢失的情况,另外她被敲断了骨骼,割断了颈动脉,这属于过度伤害。这两点不符合流浪汉在正常情况下的行为模式……”尹禹说,“还有,你别忘了,咱们分析出的凶手心理画像,他具有反侦查能力、医学知识,更重要的是王阅枚的熟人,这有可能是一个流浪汉吗?”

    “嗯……队长,我们得出熟人作案这种可能性,是基于王阅枚家里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可你别忘了王阅枚这个人极为邋遢,有可能就是她自己忘记关好门,引狼入室的。我猜测这个流浪汉大概有什么病,以敲断受害人的骨骼实施虐待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周布籁又迅速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补充自己的观点。

    “什么施虐啊,什么欲望啊,你小说是不是看多了?头儿刚才都说了,王阅枚被人跟踪,在这种情况下她再马虎,也不会忘记锁门吧?”胡桃嘲弄地看了周布籁一眼,“要我说啊,流浪汉也许只是一种伪装,没准这个人是个深藏不露的城市卫士,到晚上偷偷潜进受害人的家中,以牙还牙,专杀像王阅枚这种虐待幼小的凶犯……”

    “哼……还说我小说看多了,是你看多了才对。什么‘城市卫士’,我看范兴说得没错,你就是异想天开。即便凶手真是以此为杀人动机,那也是不可原谅的犯罪行为。”周布籁也同样嗤之以鼻。

    尹禹听了两人的分析,对胡桃的聪明十分欣赏,但不希望她的想法出现偏差,于是一本正经地道:“小周说得对,胡桃的这种思维方式可千万要不得。王阅枚的行为固然可耻,但我们是法制社会,她的行为自会受到法律法规的制裁。且不说凶手是否真的是什么‘城市卫士’,即便是,他的这种随意自行裁决的方式也只是三观不正的异端行

    为,是人性扭曲的表现,千万不可对这种行为产生认同感!”

    “是!”听了尹禹的话,胡桃立刻站直身体,大声地应了一句,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神情。说完之后,她又对周布籁眨眨眼睛,“听到没有,这话一到头儿嘴里就是那么正义,我就服咱们头儿!”

    周布籁见状,没再说话,只是无奈地翻了胡桃一记白眼。

    ***

    两天后,戚美美又带回了一只流浪小奶猫,打算如法炮制。

    就在一切就绪,准备行动时,门铃突然响起。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头脑的兴奋让她顾不上这阵恼人的铃声,没打算开门,心说过一会儿对方以为没人就走了。但门外的人没有放弃,不屈不挠地按着门铃。

    戚美美烦躁起来,几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发现是熟人。打开门的她脸上一片坦然:“是你啊,快进来。”

    来人走进室内,一眼看到了客厅里的猫笼,神情稍有意外,但又显得漫不经心:“你怎么又……你现在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早晚会被怀疑的。”

    “我最近的心情总是很差,看到流浪猫就忍不住……”戚美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说这个了,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对方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套医用手术刀具,递给了戚美美。

    戚美美接过刀具,注意到来人双手戴着手套,不禁微微一笑:“你还真是谨慎啊,这么热的天你不嫌难受吗?”

    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着那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猫。

    “你来得正好,和我一起分享吧,这是我今天刚捉来的一只猫,你猜它会怎么死呢?”戚美美把流浪猫从笼子里拎出,甩到了地上,然后蹲下身,用刀具动作熟练地剜掉了猫的右眼。

    小猫疯狂地吼叫着,努力想挣扎起来,但还没等翻身就又被戚美美一脚踩住。

    戚美美得意地看了来人一眼,脸上露出俏皮可爱的笑容。她笑眯眯地看着脚下的猫,眼神突然一凛,右脚用力对着流浪猫的肚子狠狠碾去。

    流浪猫尖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身体一阵微弱的抽搐,接着便没有了声响。

    “哈哈哈哈……真是痛快!”看着被踩扁的小猫以及地板上的鲜血,戚美美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畅快。她兴奋地站起身,却发现来人依旧面无表情,心里顿时有些扫兴,“怎么,你不觉得这个很有趣吗?”

    “你有没有想过……杀人?”对方没有回答,却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什么?杀人……”戚美美不解地重复道,“你是说杀人?”

    “你对虐待小型动物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就没想过照此法去杀人吗?”对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这个嘛……”戚美美明显有些心虚,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杀人可是犯法的啊,更何况如果是人的话,就没那么容易掌控了吧?”

    “我了解了,原来你只是喜欢欺负弱小而已……”

    “你说什么?”戚美美并非没有听清对方的话,只是被那人戳中要害有些恼羞成怒,不由加大了音量,“说话大言不惭,你去杀个人给我看看啊!”

    面对戚美美怒气冲冲的脸,对方只是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格局,随后又将视线移回到戚美美的身上。看到她的鞋上沾了猫血,来人微微挑起了双眉,“你为什么不穿上防水衣和鞋套?或者至少布置一下房间……你看看,弄得到处都是血,真是肮脏!”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就只会问这句话吗?我说,你很肮脏啊!你为什么不先布置一下房间再开始?比如像这样……”来人边说边套上一次性塑料衣和鞋套,戴上医用口罩,然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块塑料布,铺在了木地板上,仔细粘好,“你看,这样弄好之后,就不会把血溅得到处都是了。”

    “可是……猫已经死了,你再铺这些也没用了。”戚美美摆摆手,显得不以为然。

    但来人只是嘲弄地扬起了唇角,看着戚美美道:“对你来说没用,对我来说,才刚刚开始……”

    “什么意思?你……”戚美美狐疑地看着对方,话还没问完,就被对方突然扼住了脖子。她没有防备,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

    戚美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块铺好的塑料布上,身体被绳子紧紧地缚住了。她不由惊慌起来,张嘴呼叫:“救命啊,救命……”

    “我劝你还是留下点力气吧,托你住得这么偏僻的福,就算你拼命喊叫也没人会听到的。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何必浪费呢’。”

    “你……你……你是谁,对我做了什么?”戚美美发现面前这个人,并不是之前给她带来刀具的那个,而是一个陌生人,心里更加惶恐起来。

    “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压紧了你的颈动脉,切断了提供给脑部的氧气,让你昏迷了一段时间而已。”说话的人拿出一把手术钳,举到灯光下,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钢制的钳柄在灯光下闪着银光,与那人冷冽的目光相映,让人望而生畏。

    “不,”戚美美惊恐地摇摇头,晃动身体使劲挣扎。她对那人呵斥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细,“我是想问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嘘……”对方没有回答戚美美的问题,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压住了她的嘴唇,然后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接下来可能会有一点痛,但习惯之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