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毫无目的

    1

    从大学开始至今,我靠着稿酬和工作的收入完成了很多次旅行。翻看日记,我能看到我出发的原因形形**,但总可以归结为“那几天的我,心里不怎么舒服”。

    我从甘肃莫高窟的壁画沙漠到杭州断桥的流水人家;从哈尔滨玛利亚教堂外的马迭尔冰棍到云南昆明的滇池水鸟;再从新疆天山上的白雪到广州北京路的一家咖啡厅。纵横交错中国的东西南北,在那些刻满了“到此一游”的地板上留下了我许多的驻足浏览。

    很多人不止一次地问我,带着垃圾情绪旅游,并且在密度和强度都大到把旅行当作生活的时候,你会感觉疲惫吗?还有人更加尖锐地说,你违背了旅行的真谛,你是在糟蹋旅行。

    我停下脚步,问我自己,我是否真的糟蹋了旅行,而旅行的真谛或意义又是什么呢?

    2

    2016年,我因为很多复杂的原因最终放弃了一些被旁人认为是极好的工作机会,而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到并且驻扎在西北。我的父母也不理解我,他们和许多人都认为我是害怕吃苦,并且他们认定我没有一个优秀男人该有的勇敢和魄力。无力辩解,看看银行卡里的余额,咬咬牙,我买了许多张打折的机票。

    我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理解我当时想要出去走走的初衷,只是一个冲动,因为是打折机票,所以不退不改,无路可退。既然如此,也就有了正当的上路的理由。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北京时间的深夜,但是我走出接机大厅的时候,依然能看到一股一股的人流,远处的建筑也还是放着各种颜色的光。排了很久的队,我打到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一个高鼻梁的少数民族大哥,我没有问他,于是也就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哪个民族的。出租车里放着我听不懂的音乐,鼓点很重,让我飞行的疲惫减轻了一些,我把车窗摇下来,六月的晚风还是有一点凉,但是并不冷,我有些莫名兴奋,心情也随即好了起来。我和司机大哥基本没有什么交流,因为他的汉语真的不怎么顺畅。我只是问了一句,新疆哪里比较好玩?他说一定是天山。

    第二天早上六点,新疆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朋友开车把我送到了已经约好的旅行社门口。那里停着五六辆车,灰白相间。车子是中巴,并不是很宽敞,我顺势坐到了一个单人座上,合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导游唱了一首《达坂城的姑娘》,还介绍了新疆的三座大山和两块田地,整个车厢的氛围轻松融洽。

    我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我是被坐在我隔壁双人座上的老太太叫醒的,当我睡眼惺忪地不太情愿地聚焦后,看到的就是那个老太太在我面前站着,她打算下车去。

    老太太穿着亮色的皮肤衣,脖子上套着花色的防晒围脖,很薄的样子。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发干枯得厉害,真的像是杂草,再加上那张爬满皱纹的黑色的脸,是的,她的肤色是中国人被晒伤之后特有的黑,我心里升腾出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走在她身边的那个老大爷也是类似的装扮,他比她精神一些,动作也很敏捷。

    我不知道那一个团体有二十个人,而为什么我与那两个老人就走在了一起。导游带着旁人走在前头,两个老人距离导游有五百米的样子,我紧随着两个老人。新疆天山的景色确实很好看,六月的天,山顶上还是有许多白雪没有融化,甚至也还能看见正在星星点点飘落的雪花。游客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摄影器械在拍摄着。

    我手机画面里面有很多杂物和人,不算是一张好照片,打算删掉。但是,我看到就在一片乱景之中,有那对老人,老大爷搀扶着老太太,像是在说:“小心,路滑。”

    我把手机放进口袋,看着手机里面的那对老人走在大路上。我其实很想笑一笑,因为虽然有些雪,但是落地之后就已经消融,路面铺的是摩擦力很大的碎石子,根本不会打滑,更别说摔倒了。但是这对老人这么一搀扶,

    倒是显得我孤零零的,有些单身狗被虐的感觉,于是,就有些想笑。

    就在我注视他们的时候,老大爷叫我过去给他们两人拍一张合影。老太太蹲在地上,把自己背上的背包打开,又把背包里的毛巾拿出来放在地上,翻翻找找多次,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圆柱形的枣红色的东西,像是罐子。她把它放在肚脐的位置,两只手拖着。老大爷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老太太。老大爷一声令下,我拍了那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高大的松树林子,松树上落着雪,他们脚下踩着木板,雪水化了之后,木板的颜色深了些。总之,非常漂亮。

    午饭过后,团队里的团友熟络了起来,两位老人也分给我了苹果和杏子。我们同导游向高处登去,团友不愿意两位老人跟着,倒不是怕他们遇到危险,而是嫌弃他们的速度过慢。后来,我答应陪两位老人到别的地方走走。

    老人在天池边拍了很多张照片,每一次,他们都会从背包里把那个像罐子的东西搬出来,两个人换着抱,拍完照片之后再将罐子放回原位,再铺盖上那条毛巾,一丝不苟。于是,我对于那个圆罐子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阿姨,你手里的这个是什么?”老人半跪在地上,准备把罐子再一次搬出来。

    “这个啊,是我儿子的骨灰盒,他去年得病去世了!”老人已经拿到了木罐子。

    老大爷一声令下,我再一次拍下了那张照片。他们身后是碧绿碧绿的天池水,远处雪山的倒影也能看到。他们两位老人的动作和之前一样,有些呆滞,好像并不很会摆姿势。我把我的注意力集中到老人手里的那个罐子上,那罐子突然变得意义深重并且沉重起来。其实在那一刻,我有些后悔问及老人手里捧着的到底是什么。因为,当我知道那个罐子里装的是骨灰的时候,伤感的人是我,我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爱联想和动感情的人。我能想到老人手捧着儿子骨灰时的感受,即使他们看上去那么淡然、自若。

    拍完所有想拍的照片,我与两位老人坐在休息区等下山的团友,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看到老大爷身上背着一个背包,原本应该是绿色,但是因为长时间不清洗,很多地方已经变了颜色。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其他东西也并不是很干净,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太阳和风侵蚀得有些陈旧。我知道他们已经出门在外有些时日了。

    “大叔,你们从哪里来?”我随口一问。

    “我和你阿姨从上海过来的,出来快两个月了,我们是骑自行车来新疆的!”老大爷显然有些自豪。

    Excuse me?当我听到老大爷给我的回答时,我心里说了无数遍“excuse me,你是在逗我吗”。但其实当他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相信了。

    两位老人退休不久,实际年龄并没有外貌看上去那么老。老太太的身体原本很好,但是她在从甘肃往新疆骑行的过程中受了伤,所以看上去行动缓慢。甘肃至******,开车至少需要一天一夜,我想着一对老人背着补给和那个装着骨灰的木罐子,骑行在茫茫大漠里。夜晚来临时,搭起帐篷休息,天亮起来时,再一次出发。按照他们告诉我的每日骑行150公里计算,他们从甘肃到新疆用了至少十天的时间。在其间,他们借住过农民家,遇到过大风沙尘,遇到过烈日,遇到过老太太受伤,遇到过车胎爆裂,遇到过所有我们能够预想到的骑行路上的困难。于是,他们皮肤黝黑、头发枯黄地站在我的面前了,手里捧着自己儿子的骨灰。面对此情此景,我应该发自内心地敬佩和感叹。但是当我回过头看到两位老人的面容时,我心里生出一种悲壮和感伤,当然还有一丝怜惜。

    “你们为什么会想到骑着自行车横穿中国呢?我都做不到啊!”虽然知道应该和他们的儿子有关,但我还是想知道别的一些不太伤感的答案。

    “他得病之前,一直想要骑着自行车横穿中国,但是我和你阿姨为了他事业

    的稳定,就一直没让他辞职,你要知道上海的竞争很大的呀!你看,小伙子,这就成了我们终身的遗憾了。儿子去世之后,你阿姨的抑郁症很严重,整个家庭已经没有了一点点的生气。那时候,我没办法才建议我们骑着车子替儿子完成心愿,只是想让老太婆恢复点动力。一开始,我们只是在上海骑,慢慢骑到了江苏。最后,就发发狠,骑到新疆来了。你阿姨好久不吃抑郁药了,她都能自己修理爆胎了。”大爷依旧淡然,眉目间镇定且能看到骄傲。

    而老太太毕竟是个敏感的女人,她不知道因为哪一句话而变得有些伤感,但没有哭。我又看见那头枯燥的头发,想到她曾经在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靠边停下,蹲在路边修理着爆胎的车子,于是,我有些莫名其妙的难过。

    那天下午回程的时候,我们被带到了一个特产店里自愿消费。我匆匆走出那条摆满了商品的小街,也叮嘱了那对老人不要在那里买什么东西。但最后,当我听到里面有吵架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两位老人出事儿了。

    穿着正式工装的女销售员,手插着腰,头抬得很高。她说她是按照老人比画的数量磨碎了那些三七,老太太没有想到他们的三七是按照克数销售,但三七已经变成了三七粉,只能买走。我试图去理论,但被大爷拉住,他付了四千多元。

    交完钱,我走在两位老人的后面,老太太手里提着几罐三七粉,老大爷走在她旁边,没有一句指责。夕阳从小窗户那里射进来,照在他们身上,给我说不出来的感受。

    回到车里太阳已经落山。团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老太太被骗的经过,他们说早就看明白了那个售货员的把戏,但是他们跳过了为什么不当场戳穿的片段。老太太很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人的提问,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钱既然花了,就要开心。花了钱,还要不舒服,那就很麻烦啦!”浓重的上海口音,从一个老人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绵软好听。

    “这一路骑过来,这种事情遇见太多了,没什么的!”老大爷补充着。

    我用车厢里微弱的灯光看着两位已经闭上眼睛休息的老人。老太太那个装着骨灰罐的包儿被抱在她的怀里,面容平静。老大爷耳朵里面塞着耳机,不知道他听的什么歌曲,手指头放在膝盖的位置,弹动着。在上海那个庞大又细密的城市,两个老上海人曾经一定是敏感又细致的,讲求着道理和优质的素质服务,然而在这条漫长的路上,他们似乎已经超然到看透了很多东西,也看淡了很多东西,变得平静、平和、豁达,当遇到我都无法忍受的事情时,他们给我的解释也只是“赶路重要,这些事情见多了也就好了,我们没多少损失”。此时,在他们心里,或许只有路和行走,也好像并没有什么宏大的目标,却充满着意义。我想,很多时候,给我们致命的悲伤留下一段缓冲,让生命和生活继续下去,把生命的长度拉长,把生命的宽度拓宽,把细致的生活过得粗糙随意,就是旅行最好最伟大的意义,甚至都能披上神圣的颜色。

    汽车到达市区后,两位老人在闹市区下车,他们想在繁华一些的地段打一辆车去宾馆。老大爷给我塞了一罐三七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不见了。我打开车窗把头伸出去,本来应该说些感谢的话,但不知道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们下一站去哪里?”

    “西宁!”大爷的声音已经被风吹得微弱,我回头望去,两位老人在向我招手。突然间,忍了很久的眼泪有些不争气了,落了几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充满力量。

    3

    前几天,我在工作间隙前往敦煌休假,一共只有三天的空余时间,我打算去看一看莫高窟洞窟里的壁画,为月牙泉拍几张漂亮的照片,如果时间允许,我还想去雅丹魔鬼城,听说那里的地貌非常独特。

    武威至敦煌的火车需要行驶14个小时,整趟列车就只有卧铺,没有座位。我的床铺是下铺,上面

    睡着两个比我年长很多的人。睡在我对面的是一个与我相差无几的男生,他的上铺是同他一起的女生,看起来,他们是一对情侣。

    在我们那间车厢的其他人都互相熟识了之后,那对情侣提议大家玩扑克牌。我因为读高尔泰先生的《寻找家园》而没能入伙。于是,他们就占据了我的床位,开始打牌。

    我顺眼看过去,女孩是长头发,披散着,很清秀的模样。她把下巴支在男生的肩膀上,一只手拿着一袋零食,另一只手搭在男孩的另一个肩膀上。男孩专注并且豪放地拍打着扑克牌,看得出来是一个阳光的男孩。女孩的话也挺多,对于男孩手里的牌指指点点,还从包里拿出来一些小吃与我分享,很青春的样子。

    我是一个对于睡眠环境比较挑剔的人,在酒店的时候会有许多被人诟病的癖好。于是到了只能凑合的列车上时,我就只能闭着眼睛,而精神却被列车轨道的吵闹以及车厢的晃动折磨得即将崩溃。

    就在夜已经很深的时候,我也说不清楚是几点,能听到上铺几个人传来熟睡的声音,我懒得看表。这时,我听到睡在我对面的男孩声音很小地叫着睡在他上面的那个女孩。女孩做了回应,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到了男孩的床铺上。

    什么?难道我要在第二天写一篇报道文《青年男女,不忍情欲,大战火车厢》吗?什么?我看过太多报道写年轻男女不顾颜面而在车厢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做不雅的事情。我当时的心情要比第一次看***影时还要紧张,但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我貌似还有一点变态的兴奋和期待。

    “明天到了月牙泉,你不要哭,你哭我也会忍不住!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哭!”男孩声音很小。

    “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你别怪我!”女孩前言不搭后语,答非所问,声音有些哽咽。

    “把脸转过来让我亲一下你!”男孩过了很久才说。

    能够听到男孩轻轻地吻了女孩,女孩终于发出了轻微的哭声,很隐忍。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睡在我隔壁的男孩很早就起来了,他用水杯戳了我几下,给我指了指车窗的外面。我爬起来,喝了一口水,看向窗外。

    虽然我是地道的西北人,也是从毛乌素沙漠边沿成长起来的,但是当我的眼睛恢复功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时,我还是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发出了几声赞叹。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偶尔会有隆起的沙丘,太阳也还不能叫作太阳,它被遮挡着,但是黑红黑红的光从戈壁很远处漫***,把那一片原本看不到摸不着的云彩映得就好像在我的眼前,而且那云彩是分层的,每一层的颜色都很复杂,但很好看。凸出的沙丘因为是背光,原本是看不到的,但是随着列车的移动,我们的视线渐渐转移,沙丘也就像站在一个旋转台上一般转动了起来,我似乎能够看全它的样貌。

    我从窗外的景色中抽离出来,心事重重地看向那对情侣。男孩还在看着外面,中铺的女孩还在睡着,也不知道她昨晚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铺位。

    “你们两个是学生吧!”车厢里醒来的人很少,很安静,我突然问他。

    “毕业了,兰州大学临床医学,我考到中山临床,她要去美国!”男孩给我指着中铺的位置。

    我没有动什么声色,但我终于明白昨晚那一幕的缘由。

    下车之后,是十点左右,太阳已经很高,很晒。火车站门口有许多去往莫高窟和月牙泉的一日游旅行团,人越多越便宜,那个中铺女孩把马上就要分散的几个人聚拢在了一起,商量着同一个车厢的六个人报一个团,图个便宜。于是,我们几个人就没有分开,一同前往沙漠深处。

    女孩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纱巾,颜色很素,她努力了很久都无法把自己的头发完美地包裹起来,我看到男孩用力将纱巾重新甩上空中,让它舒展开,再把纱巾折叠成三角的形状,捣鼓了许久,虽然不是多么好看,但终究

    还是帮女孩把纱巾戴在了头上。女孩追着男孩说他把自己包裹得奇丑,像个村里的大娘,男孩一边跑一边张大嘴说着什么,我没能听清。

    在月牙泉畔,女孩蹦跳着让我给他们合影,微单镜头里的景色非常好看。浩浩茫茫的黄沙中心有一团水,水边还有一簇绿色,他们二人就与那绿色相接。等到我将镜头聚焦在两个人身上的时候,我能看到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女孩就要哭出来了,男孩茫然无措。

    “嗨嗨嗨,干啥呢你们两个,笑一下,抱一下。”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讨厌!”女孩立马转变了一种情绪,故作娇嗲地指着我,而后我们三个人都笑了。

    我为他们拍了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把手握在一起,高高举起,脸上的笑容特别真实。

    “在一起几年了?”那个强迫我们消费了许多的暴躁导游问那个女孩。

    “高三那年我追的他!我想去兰大,他就跟去了。算下来,六年了。”女孩一边拍着沙漠一边回答着导游的问题。

    “呀,那要结婚了吧!”导游不知深浅地继续八卦着。

    他们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下,很复杂的眼神交流。男孩先说话“嗯,是的!”,于是,就没人再说话了。

    莫高窟洞窟的外面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女孩还在洞窟里看着千佛的造型,我和那个男孩已经坐在了休息区。他到超市买了几瓶冰水,递给我一瓶,对我说了一句:“一看到道士塔我就想起高中的那篇文章,余秋雨写得真好!”

    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或许他只是想起了那篇文章,也可能他想起了许多那文章之外的事,诸如过去等。我没有再臆想,开门见山地问他:“她去美国你愿意吗?”

    “她在选择去美国的时候就跟我提出了分手。我们上个月已经分手了,所以不存在愿不愿意!”他把手上的汗水擦在了裤腿上。

    “我知道所谓的分手旅行对于我们这个年纪是有些幼稚,但是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多月,攒起来的奖学金也就要花完了,你看,现在我们已经在玉门关附近了,很奇怪是不是?嘿嘿嘿!”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的第一句话,于是,就只是听他自顾自地说着,说到嘿嘿嘿时,能看到他脸上稚嫩的无奈。

    从洞窟走出来,又在沙漠中走了走,我就看到太阳已经在西落,沙子的温度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我们一行人都把鞋子和袜子脱掉,走在沙子里。快七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季节还是会有风,一阵阵温暖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我们挑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导游嫌我们散漫,于是让我们签了一个免责说明书之后,便扬长而去,剩下我们几个人倒是清净了些。太阳就要下山了,把天的那一边映衬得比朝霞还要火红漂亮,沙漠似乎也变成了红色。我拿出手机提议自拍一张作为纪念。镜头里的几个人因为夕阳的缘故而满脸通红,但还是勉强拍了一张大家都笑着的照片,我发给了女孩的微信上。

    因为行程安排的原因,那天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就分开了。女孩和男孩拿着酸奶递给我,他们装不下那么多了。

    我透过栅栏看向他们,他们已经背向我走远了。车站广场的人并不是很多。我远远地看见女孩蹲在了地上,男孩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于是又蹲下去帮女孩整理了头发,继续站起来手足无措。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心情已经变得不那么轻松,无能为力的无奈侵袭而来,觉着有深深的惋惜。

    检票口终于响起了开闸的铃声。我托起行李,再一次看向他们两人的位置时,已经没有了人,广场上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只落下几盏发着黄光的路灯,孤孤零零,照射着一片小小的地方。

    晚上,我再一次失眠。无聊翻看朋友圈,看到女孩发了一则状态:走在路上就全身心地走在路上,没有悲伤,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配图是我给他们两人拍摄的背影。逆光的两人看不清服饰,只能看到两个牵着手的黑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