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赵贫子语

    【原文】

    赵贫子谓人曰：“子神不全①。”其人不服，曰：“吾僚友万乘②，蝼蚁三军③，糠秕富贵而昼夜生死④，何谓神不全乎？”贫子笑曰：“是血气所扶⑤，名义所激，非神之功也。”明日问其人曰：“子父母在乎？”曰：“亡久矣。”“尝梦见乎？”曰：“多矣。”“梦中知其亡乎？抑以为存也？”曰：“皆有之。”贫子曰：“父母之存亡，不待计议⑥而知者也。昼日问子，则不思而对；

    夜梦见之，则以亡为存。死生之于梦觉有间矣⑦，物之眩子而难知者⑧，甚于父母之存亡。子自以神全而不学，可忧也哉！”予尝与其语⑨，故录之。

    【注释】

    ①子神不全：你的精神和意志并不完备。子，你。

    ②僚友万乘：把拥有很高地位的人当成朋友和同僚。万乘，指皇帝。

    ③蝼蚁三军：轻视三军人马，把他们视作蝼蚁。

    ④糠秕富贵而昼夜生死：视富贵如糟糠还把生死看的像昼夜交替一

    样平常。

    ⑤扶：扶持，支撑。

    ⑥不待计议：不需要考虑。

    ⑦死生之于梦觉有间矣：在梦中所见关于父母的生死状况和现实中知道的是有差别的。觉，睡觉醒来的时候。间，差别，间距。

    ⑧物之眩子而难知者：有些事物让你迷惑，因而让你很难弄清楚。眩，疑惑。

    ⑨予尝与其语：有版本为“予尝与闻其语”，意思是我曾经参加和听说过这些言语。

    【译文】

    赵贫子对人说：“你的精神不正

    常。”那人不服气，说：“我把皇帝看做僚友，把三军看做蝼蚁，视富贵如糟糠。还把生死看得像昼夜交替那么平常。你怎么能说我精神不正常呢？”贫子笑着说：“你这些表现都是被血气支撑着，被名义激发着，并不是你本人的精神所表现出来的。”第二天又问他说：“你在父母还在吗？”那人回答说：“已经去世很久了。”“曾经梦见他们吗？”“梦见过很多次。”“梦里知道他们已经去世了吗

    ？还是以为他们还活着？”答：“都有。”贫子说：“父母是不是在世，是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的事情。白天问你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想就回答我；晚上做梦时见到他们，则把已经去世当成还活着。生死这件事情在睡觉做梦时都有不同，那些能迷惑你的事物要比父母还在不在世这件事复杂得多。你自认为精神正常就不再读书，可真是令人担忧的事情啊。”我曾经和赵贫子说话，所以把他的话都记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