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三生万物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远古神灵由大道坠落的法则所化，此后诸般生灵，皆是大道。”
秋知北淡然说道。
凌云低着头，他的脑海之中划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他度过的千秋大梦，很多都没有真正走到终点，或则说走到终点的那一段，被刻意的抹去了，可是现在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转过头看着众人，“不……不可能！”
“我没有！”
凌云双手抱头，黑发根根倒立，状若疯魔，孟先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时不待我，只能让凌云提前想起他梦见的，他经历过却不愿想起来的事情，秋知北耸耸肩说道：“何必为难这么一个小家伙？”
没有人可以在经历千秋大梦之后，还能保持自己完整的意念，认定眼下所处世界就是自己本身存在的世界，就像陈貂寺一样，他并不认为自己原本存在这个世界，之所以他是被认定，如果凌云是一件失败的作品，那么他就会取代凌云的位置，就是因为，陈貂寺是完完全全靠着自己走出了那些梦。
但是凌云身上的赌注，因果太多，他的每一场大梦，都是有人刻意引导的结果，做这件事的也不是亚圣，不是三教祖师，更不是那些站在山巅的修士，而是凌云的亲生父母，也许只有真正见识过残酷战争的女人和预见不太平未来的男人，才会狠下心在自己孩子身上做那么多手脚。
“我不是凌云！”
凌云嘶吼道，“都不是我做的！”
“那你是谁？”他的语气又骤然平静下来。
黑衣女子拎着他的后领，“你们做你们的事情，我带他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白衣凌云神色从容，“我可以旁听，他会知道的。”
秋知北和陈貂寺站在一起审视白衣凌云，秋知北说
道：“还别说，这小子长得还挺养眼？”
“比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陈貂寺和秋知北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神之中看出来，白衣凌云与他们相比，终究是差了些火候。
白衣凌云淡然一笑，并不在意他们两个的话，他朝着荀圣与亚圣作揖，随后便大步踏入战场，陈貂寺忽然以心声问道：“每一个最后那一段被斩去的时光，是他人所为，还是你自己早已经发现？”
“历尽千帆皆是梦，如何知我方是我？”白衣凌云笑道。
陈貂寺咂咂嘴，“有搞头啊，”他追上白衣凌云，以心声问道，“人生梦复梦，渐觉身非我……”
“别拿秋知北那一套来套我话，”白衣凌云淡然笑道，“你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修行该惜命，怕是是每个人应该有的情绪，求生也是本能，你挣扎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找到一种共存的办法吗？”陈貂寺回过头望向时间尽头，最终又抬头望着上空，“自有智慧生灵诞生以来，我们好像就是天道遗弃的情绪，大道无情，七情六欲就落在了我们身上，可远古那一场的终结愿意是什么呢？”
“你觉得呢？”荀圣问道。
陈貂寺幽幽说道：“是纯粹神性即天道，同人性即最阴暗那一面的欲望之间的较量，神灵败得很惨，他们有了欲望，就无法低贱堤坝后面的恐怖，反而还会成为他们强大的战力。”
“这样说起来，反而人族最后希望，因为三教之功，诸相非相，道法自然，教化众生，最能教人克制本身欲望，有欲望而克制本身欲望，才会成为最锋利的那一把剑，解决这纪元之祸，在末法时代之前，求一个万世太平。”
荀圣满意的点点头，替陈貂寺解开数百世之梦境后，他已然明
了，与凌云不同的是，陈貂寺并不执着于某件事上，神性更多于人性，凌云差在无法控制自己本性，经历那大梦千秋，他有太多的自己，如眼前的白衣凌云是其一，此刻前往堤坝的凌云是其一，他心海中，孩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尽皆不同。
所以在他的修行路上，会走得十分艰辛，大多是凌凛林谋划的结果，要的就是凌云走得更慢些，在这些小事之上，逐渐坚定自己的信念，认清现实也认清自己，如果不是妖族彻底打碎了三界通道，恶鬼出世，域外天魔畅通无阻，也许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凌云真的可以做到，可下棋从未就不执着于一子落地，自然还会有更多的棋子，像陈貂寺，像陈拾遗，裴离夏他们，还有比这几个年轻人年纪更大些的人，都会是其中之一，如师青莲，如远在扶摇州的自己的大徒弟，如秋知北等等，这些人也会是解决末法时代之前最为优先的人选。
可惜最为自由，最不用身不由己的还是这几个年轻人。
“我们从何而来？”凌云神色茫然，问黑衣女子。
她站在凌云身边，平静的注视着尽头的黑色堤坝，黑色雷霆奔涌，大浪滔天，阴风怒号，“我是谁？”
黑衣女子并没有回答凌云，她将他带到这里之后，就转身离开，凌云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说道：“你也要抛弃我吗？”
黑衣女子顿了顿脚步，不曾回头，凌云蹲在地上，将脑袋埋怀里，低声呜咽，他豁然抬头，笑容狰狞，“为什么是我？”
“不是我做的，那只是梦……”
他捂着脑袋，状若癫狂，太多的记忆在他心海翻滚，原本那平静的心海，却是天崩地裂，黑衣凌云笑容狰狞而嚣张，“哈哈哈……你斗不过我……你
斗不过我！哈哈哈！我要出来了！”
凌云歪着头看着黑色堤坝，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他，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蹒跚着过去，高大的尊主站在另一头，神色凄然，他终究是自己的孩子，他被给予了太多的期望，“回来！”
凌云置若罔闻，他每靠近一步，实力就要强大一份，这千里之遥，隔着数道时空，他的身躯不断老去，又不断蜕变出新的躯体，而他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强大起来，他摒弃自己的善良，抛弃自己的热情，他像是从温暖春天走到了冬日，迎着严寒，步步高升。
凌云的气息越发强大，当他走到了一半之时，自他的身体之中走出数道人影，凌云随手抓住一口，塞在自己嘴里，大口咀嚼，“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吃掉自己的人性！”陈貂寺蓦然回头，凌云的人性失去一分，他的力量就会强大一分，可他不愿看到这样的凌云，凌云猛然回头，血红双瞳盯着陈貂寺，陈貂寺如坠地狱，浑身冰冷。
“再任由他这样走下去……”白衣凌云微微皱起眉头，“我们到时候就只能做敌人了。”
被立起来的数道时空由凌云穿过，当他驻足之时，却是转身一拳，他走过的时空尽皆破碎，滔滔时空长河，掀起滔天巨浪，举世紊乱，各个时间点相互叠加相存。
在那紊乱的时空乱流之下的人间，看见了自己已经逝去的亲人，故友，也看到了自己的来历，画面只是一闪而逝，在南冶某个破烂的小巷之中，脏兮兮的孩子茫然的看着地面，内心百般纠结。
在京城凌王府中，那一袭红衣，神色凄然的看着一次又一次的血腥屠杀，她嘶吼，尖叫，想要冲过去，却被时空乱流阻挡，世界陷入黑暗，时空长
河河畔的众人，在迅速做下决断，对于此刻的变化全然不顾。
尊主想要冲过去，却被黑衣女子拉住，朝着她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他继续走下去。”
“你只能看着他这样走下去。”黑衣女子淡漠说道。
天地有一线金光扫过，斩断时空乱流，天地恢复清明，一个俊朗的白衣青年立于高空之上，少年与青年对视，青年缓缓开口，“阻止他。”
在他身后的那片大地，破碎不堪，众生哀嚎。
妖族那断裂的不周山上，贾羽凝目远眺，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我错了吗？”
裴离夏平静的注视着苍穹，她一身剑意喷发，直指苍穹，老剑主吴忧叹了一口气，转头望着裴离夏，裴离夏眉心裂开一道金色缝隙，她的人性也在逐渐流逝。
凌云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去，脚下芸芸众生，飞速流过，他缓缓的蹲下来，从眼前的一堵时空之强掬出一汪清泉，那是一个绿衣小姑娘，笑容灿烂，嘴里喊着“大好人”。
画面一闪而逝，凌云又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神色肃穆，身前黑压压一片大军，她仗剑杀入，一去不返，凌云冷漠的面孔缓和下来，他望着前方，伸手抓住了身边的黑衣少年，撕咬他的魂魄，“我们从何而来？”
脚下青莲开，诸天佛唱，凌云终于止住了脚步，他回头望去，太过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一袭红衣好像凄美的蝴蝶，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我不怪你……从来都没有怪你……爹娘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很开心……”
“回来吧，弟弟。”红衣女子喊得声嘶力竭，“回来啊，我是哥哥，我还活着！”
“哥哥？”凌云神色恍惚。
秋知北咧咧嘴，“早知道还是应该给他一个男儿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