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认出身份了
江垣趁机落在她边上，寸步不离地守着。
“莫夫人，在下本想亲自拜访，询问妙方。谁知这莫府实在太大，我一不小心就给迷了路，不小心闯进了这厢房，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尹漫见场面瞬间就被控制住了，不由得扬起眉，眼里绽出狡黠的神采：“虫蛊。”
此言一出，众人大骇，有下人更是不敢置信：“夫人，此话可是真的？”
“朝堂严禁巫蛊之术，若是被官家得知，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是啊，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了。”
生活不易，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伺候谁不是伺候，没有人想因此丢了性命。现在还不跑，也不过是碍着“吏部尚书”的官阶罢了。
“胡说八道！”莫夫人身子微颤，却是强撑着：“此乃吏部尚书府，岂能容你如此毁谤！”
“我听闻。”江垣忽然出声：“莫大人极好女色，虽未有小妾，却时常流连青楼里。”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尹漫遗憾地摇头：“莫夫人，要走的，留不住，你又何必苦苦挽留？再者，容颜衰老乃是天地规律，强求可是会遭天谴的！”
“只是目前看来，这报应竟是到了贵公子身上啊！”
至此，莫夫人脸色顿变。
若莫夫人需要炼蛊养颜，其实大可不必铤而走险用如此凶狠的蛊虫。方才趁着江垣去放火，她特地又回去探查了莫聪的脉象。
只有一个字：虚。
好女色，嗜油腻，各种荒唐事各种来，再年轻的身体也禁不起这般的折腾，底子便渐渐地孱弱，这胖，也成了虚胖。
其实若是改善作息和饮食，再好好调理一番，倒也不难恢复。只是不知这莫夫人在想什么，竟然试图用虫蛊来给儿子养身体。
“莫夫人，
容在下好心提醒一句，朝堂禁蛊是有道理的，这虫蛊可非一般人能碰触的。”
然盛怒之人哪听得进苦口婆心，莫夫人脸一沉，直接用脚抬起地上的木棍，丝毫不留情面，招招就朝尹漫的致命处来，幸得江垣及时上前交战，尹漫则拔腿就往大堂处跑。
“莫大人！莫大人救命啊！”
就在这个时候，无数弓箭突然从四面八方射来！
尹漫一惊：“江垣！”
幸得江垣反应迅速，纵身一跃，避开了箭矢。
那莫夫人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她虽是武术世家出身，但多年养尊处优，操持家务，让她的反应能力大幅下降，避之不及，一把箭矢射中了她的肩膀，她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痛，只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后方。
“莫云！你竟要杀我？”
莫云，便是莫夫人的夫君，当今吏部尚书。
一名身穿紫色华服的男子从偏院门口缓缓走了进来，他步伐沉稳，面容沉静，看上去已过不惑之年，眉眼染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依稀可见年轻时风度翩翩的模样。
他的身后，跟着一批弓箭手。
“夫人多虑了，我这是在为你斩除后患。”
巫蛊可是大事，如今他跟着木之言，在朝堂上风头正劲，若是被人揪到了把柄，可就糟了。
索性就赶尽杀绝了。
莫云随即敛起脸，挥了挥手。
箭矢纷纷离弦，在场哀嚎声四起，没多久偏院里便躺了一堆人在地上。
“夫人今天受惊了。”莫云轻声道，缓缓靠近自家夫人，眉眼里尽是温柔。
莫夫人一直戒备的身子，此刻才放松。
“大人，妾身并非故意铤而走险，然……”
她话还没说完，尹漫跟前忽地银光一闪，一句“小心”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见莫云猛地将手中
的匕首送进了莫夫人的腹里。
“你……”
“朝堂禁蛊，你此举可谓是想害我被株连九族！简直恶毒至极！”他眉眼冷峻，尽是嫌弃，方才的温柔竟是装出来的！
“莫云！”莫夫人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想当初，莫夫人也是个骑马射箭，肆意飞扬的少女，而他莫云不过是个落魄穷书生。可她从不计较，执意要嫁与他，陪他寒窗苦读三十载，眉眼染上生活的风霜，终见他高中状元，又攀上了左丞相，一路仕途顺畅。
本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不想那莫云竟露了本性，日日流连于青楼里。
他依然待她温柔，也不曾提过纳妾，但莫夫人知晓他嫌弃她渐逝的容颜，嫌弃她日渐干枯的皮肤。
可她不甘！不过是容颜，不过是美貌，他要！她便给！
“我为了留住你的心，为了留住容颜，不惜去神女庙求愿，甚至炼制巫蛊！可今时今日，你却反过来指责我恶毒心肠，想害你被株连九族，耽误了你的仕途，甚至要杀了我！”
“莫云，你好狠的心啊！”
“少将问题推给我！我让你去制蛊了吗？我让你容颜永驻了吗？这一切都是你贪心作祟，自找的，如今也是你咎由自取！”
莫夫人闻言，倏地大笑，那笑里满是悲哀，让闻者心颤。
“莫云，你迎娶我那日，曾允诺‘悲欢共，生死同’，你还记得吗？”
莫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也不想再多回应，只冷冷地甩开她的身子，随即下令：“别留活口，迅速清理干净！”
那批弓箭手迅速调转方向，江垣一个箭步挡在她跟前，两人齐齐后退。
就在这时，莫夫人突然一个箭步跃起，死死地咬住莫云的手。
莫云心一惊，想也不想直接一掌将她劈开，捂
着伤口。
“哈哈哈哈哈。”莫夫人的身子如同破布般撞到墙上，随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眼神落在他和她血液相混的伤口上，却情不自禁地大笑。
笑声凄戾得让人闻者无不心慌，莫云的心没来由一慌，急急下令：“还愣着干嘛，一个活口不留！”
万箭齐发，莫夫人连同她多年的芳心错付，皆在世间消失了。
趁着莫夫人拖住莫云的时候，江垣急忙带着尹漫离开。回到唐府时，尹漫的神情却有些悲意。
江垣感到心慌：“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悲欢共，生死同。”尹漫抬头，眼露迷茫。
前世在她被人落井下石，成为众矢之的时，有个人站到她面前，单膝下跪：“我金尧今日在此对天发誓，不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皆会与尹漫，不离不弃！”
当时心里涌起丝丝缕缕的情绪，她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不是爱情。在她孤立无援之际，有人愿意披荆斩棘，站在她身边，允诺为她挡住外界的一切狂风暴雨，守住她的一方天地。
被缴了兵权的不甘似乎就这样淡了，她也因此动了“就这样安稳简单过一生吧”的念头。
只是后来……
后来……
虽说她已经下定决心再不跟那些过往有牵扯，但却无法抑制自己去回忆。想来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物体，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
尹漫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看见江垣脸上担忧的神色，不由得一愣。垂眸细想片刻，脸色肃穆：“江垣。”
轻描淡写两个字，但足以让其脸上血色尽失。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垣直起了胸膛，垂下眸子：“在。”
“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垣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是，尹……尹……”
尹漫
的眼，微微凝起。
江垣肩膀随即一垮，眼神挪向他方，不敢直视，好半晌才后退两步，双手抬起作揖，面露恭敬地弯下腰，吐出两个字：“将军。”
尹漫最开始真的以为在她没参与的五年里，江垣喜欢上了尹芜绮。然一细想，又觉得破绽百出。
若真是喜欢，怎么可能任由她在唐家受尽欺负？
甚至一点也不讶异于尹芜绮的转变？
思来虑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尹漫一脸凝重地上前了一步：“你怎知是我？”
“我……是尹芜绮……告诉我的。”
尹漫定定地看向他。
江垣便有些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几日前，我在青衿院，突然收到她的来信。信上说，她有办法将你救回来，让我务必参加唐老爷的寿宴。”
“我本还心生疑虑，但一来见到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她，也就是你时，我便知……”
当初江垣也是尹漫的心腹，还曾随她回过族人居住的“世外桃源”过，自然也了解过一些巫蛊之术。见“尹芜绮”突然变了性子，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将军。”江垣歉意地垂头：“我不知这芜绮姑娘，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尹漫接过信，前世她将尹芜绮送回唐家后，为了得知她的近况，曾与她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字迹倒也还认得。
她扫了一眼，这信，也确实是她写的。
想起她娘临终前的反应，想来确实是她一意孤行，想救回她了。
这个傻孩子，何必如此执着一个死去的人呢？
“和你没关系。”尹漫叹了口气：“她既然通知你，便是下定决心要如此。我只是好奇，她是如何拿到换魂的蛊虫的？还有，已经过了五年了，我的魂识理应散了，她又是如何聚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