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地狱灵猫

    美/斯蒂芬·金

    哈斯顿举起双手努力在空气中想要抓住什么,他一下子抓住了猫的尾巴,然而这都是徒劳。那只猫不断地往他喉咙深处撕咬,终于,哈斯顿再也无力做出任何挣扎,猫的身体越来越小,彻底钻进了他的喉咙,然后消失不见。

    一

    晴朗的早晨,农夫一如既往地去农场劳作,经过高速路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他靠近张望,不远处一辆朴莱茅斯车侧翻在水沟里。农夫拨开一条路走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禁不住叫出声来。一个家伙坐在方向盘后面,两只眼睛空茫地盯着天空,全身血迹斑斑。

    农夫连忙上前,用尽全力把车门拉开,一把解开系在死者身上的安全带,他得想办法确认这家伙的死活才行,但显然这家伙已经没有救了。农夫在死者的上衣里想要找到一点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当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的时候,突然,他注意到有个什么东西正在不停蠕动,就在死者腹部的地方。鲜血随着蠕动不断涌出,好奇心驱使着农夫将死者的上衣拉开,只看了一眼,他便尖叫起来:那是肚皮上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一张满是血迹的猫脸从里面探出来,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农夫一个趔趄,尖叫着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可怖的叫声惊起了稻田里的乌鸦。那只猫若无其事地从死者的肚皮里钻出来,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灵活地跳出了车窗消失在稻田之中。

    猫消失了,但案件仍然疑云密布:死者是谁?是谁杀了他?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你想干掉谁?”

    这句话是哈斯顿的口头禅,作为一个专业级别的职业杀手,他只关心这个。而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形容憔悴、病恹恹的虚弱老头儿。老头儿坐在轮椅上,看起来简直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这房间里灯光微弱,窗前烛火摇动,显得诡异无比。然而这些对于哈斯顿来说都不重要,死亡只是他谋生的手段,在他的职业杀手生涯中,已将死亡带给六个女人以及八个男人,或许有一天,哈斯顿自己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年轻人,”轮椅上的老人咳嗽着发出低沉的声音,“不必隐瞒,我知道你是干这一行的。”

    “看来你调查过我?”哈斯顿说道。

    “我可没空干这种事,”老人解释道,“绍尔·洛基亚,他说你认识他。”

    哈斯顿松了一口气,这老头儿提到洛基亚,那就错不了,这生意原本就是洛基亚介绍的。

    老人用干瘪的手指敲了敲轮椅控制板上的按钮,轮椅缓缓向哈斯顿靠近。哈斯顿平静地看着老人,闻到他身上垂死的臭味,这让他感到恶心。

    “你想干掉谁?”

    “杀掉你身后的那个。”

    哈斯顿闻言动作迅速,立刻从沙发上弹起,一只手伸进自己特制的运动服中,拔出那把五四口径的短管手枪,然而片刻之后他便确认身后并没有任何人。此时,黑暗中跳出来一只猫。

    这是一只黑白分明的猫。从头顶到嘴巴,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昏暗的灯光中猫的双瞳巨大而古怪,闪烁着迷幻深邃的光芒。“我认识这只猫!”哈斯顿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然而他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恐怕我应该杀了你。”哈斯顿回过神来,对着老人说道,“要我杀一只猫?我可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别生气年轻人,我没有开玩笑。”老人颤抖的手从双腿上的毛毯下取出一个厚信封,“这是你的酬金,六千美元,事成之后我再付剩下的。”

    哈斯顿重新坐下,狐疑地接过信封,里面确实是一整沓的现金。黑暗中的猫慵懒地躺在地上,又轻轻跳到哈斯顿的腿上,对这个地方非

    常满意似的伸个懒腰,趴着就想打起盹来。哈斯顿宠溺地摸了摸它的背,猫是他唯一喜爱的动物,在哈斯顿眼中,这动物是上帝的恩赐,猫的特立独行是这个沉默杀手所欣赏的。

    “这猫已经杀了我家三个人了,现在只剩我一个,我老了,病了,快死了。”老人解释道。

    “花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让我杀一只这么乖的猫,真是难以置信。”哈斯顿回答道。

    “我不想多做解释,你也别觉得我是疯子。只是我提醒你,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哈斯顿没有再开口,拿钱办事,没有必要刨根究底。不过老人似乎还想继续这场谈话:“年轻人,你可知我是谁?做什么生意?”

    哈斯顿摇了摇头。

    老人顺手拿起一个药盒,指着上面的一排印刷小字--朱洛更制药公司。借着微弱的灯光,哈斯顿看得清清楚楚。

    “对,世界最大的制药公司之一,我就是这公司的创始人。”老人按动按钮,轮椅移动到旁边的小药箱附近,他拿起一个没有标签的小玻璃瓶,“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产品,你应该听说过,专为绝症患者生产的。可以缓解痛苦,调节精神,非常有用。三多默尔镇静安眠丸,复方G,镇痛镇静,还有点儿轻微的致幻效果。”

    “你自己也服用这玩意儿?”哈斯顿问道。

    老人没有理睬他的提问,继续说道:“全世界的医生都会给病人开这药,50年代我们在新泽西州实验室研发了这东西,我们只用猫来做临床试验,要知道猫科动物神经系统可是最灵敏的。”

    “用猫做试验,对猫来说,真是可悲的事,太不公平了。”哈斯顿说道。

    “怎么说呢,这八年里,我们试验了三万多只猫,但是几百万的人由此减轻了疾病的痛苦,这代价很值得,我一点也不后悔。”老人继续说道。

    “当然,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可不是那些幼稚的动物保护主义者。”

    “你怀里的这只猫,七个月前出现在我这里。我可不喜欢猫,也可以说是厌恶。但是我姐姐可怜这家伙,收留了它。”老人仇视地瞪着哈斯顿怀里这只黑白分明的怪猫。

    猫显然没有感受到老人恶狠狠的目光,它早已在哈斯顿的膝上呼噜呼噜地熟睡。

    “你说它杀了三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二

    老人陷入了片刻的回忆,缓缓开口讲述这猫的事。

    “七个月前,那时候我和我的姐姐安玛达、我的朋友卡洛琳、一个仆人迪克·盖奇一起住在这房子里,有时候有个女孩儿会来帮工。我们四个在这里住了足足两年了,每天一起聊聊天,一块儿看看电影,生活平静,其乐融融,直到有一天这只猫出现了。

    “最开始是迪克发现了它,它一个劲地低声叫唤,在房子周围躲躲藏藏。迪克用棍子石头打它驱赶它吓唬它,想把它赶走,但是都没有用。这猫瘦得皮包骨头,几乎没了形。其实总有人会把像这样的猫扔到路边让它们饿死,不过这样做实在太残忍了。我一向厌恶猫,就让迪克给它猫食吃,在猫食里加点三多默尔镇静安眠丸,结果它不吃。再后来我姐姐安玛达发现了我们的把戏,她天生善良,受不了这么残忍的事,她自己找到猫,然后收留了它。

    “姐姐每天喂它牛奶,像你现在一样地抱着这只猫,放在怀里,抚摸它的背,还和它说话。她坚决不让我接近这猫,生怕我又出什么坏主意谋害它。她的善良最后害死了她自己。

    “之后的一天,迪克早起准备做家务的时候发现地上有血迹,她在厨房找到了倒在地上的安玛达。身边散落着破碎的盘子和小饼干,嘴巴和鼻子流了许多许多的血,两条腿像摔碎的玻璃一般破碎

    不堪。”

    “她是怎么死的?谋杀?”哈斯顿听得入了迷,忍不住打断道。

    老人停顿了片刻,说道:“肯定是这猫在她下楼的时候走在前面绊了她。要知道我姐姐比我还要大两岁,双腿不稳,但是为了这猫,她每天都亲自去厨房给它准备牛奶和小饼干,她起得那样早,迷迷糊糊被这猫绊了……”

    “后来怎么说?”哈斯顿连忙问道。

    “当然是被当作意外事故,不然还要起诉一只猫?”

    哈斯顿脑中浮现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准备好牛奶和小饼干,端着盘子从楼梯上什么地方跌倒,脆弱的身体一直摔到厨房,一把老骨头摔得支离破碎,猫食散落一地,鲜血从她的口鼻中流出,而怀中的猫踱着轻盈的步伐,若无其事地舔着地上的牛奶,吃着散落的小饼干,心满意足。

    “安玛达死了,为何不把这猫干掉?”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我那样做,卡洛琳一定会疯掉,她从小就一直迷信巫术,深信人死后还会留有魂魄,卡洛琳认定这只猫与安玛达曾经亲密无间,安玛达死后她的魂魄一定会附在这只猫身上,除掉或是抛弃这只猫都是对安玛达的伤害。卡洛琳宁死也不愿让我除掉这只猫。”

    从老人的讲述中熟谙人世百态的哈斯顿意识到卡洛琳与他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老人接着说:“卡洛琳就住在这房子的二楼,一间很潮湿的房间里。她是他们大家族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所有她有点钱,而她总把自己当成有钱人,带着这猫去过纽约,也到过伦敦。她爱抽烟,而且抽得很凶,我劝她搬出那个潮湿的房间她一直不愿意。到后来卡洛琳得了严重的肺气肿,她还是拼命地抽烟,不肯搬出那个房间,就因为那只该死的猫喜欢待在那里。”

    “后来出了什么事?”哈斯顿又问了一句,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表。

    “卡洛琳死了。所有人都认定她死于肺气肿,但我可不这么认为。”老人以确信的口气说道。

    “人都会死的,全都怪到一只猫身上恐怕不理智。”

    “事实上是因为疾病死的,但是实际上猫会接近老人和孩子,吸取他们身上的元气。”

    “这只是迷信荒谬的说法。”

    “但是迷信荒谬的说法也是有事实依据的。那时候的卡洛琳被肺气肿折磨得病重不起,只有这只猫一直待在她身边。要知道猫都会用爪子抓靠垫、毛毯、枕头之类的东西,你想想看,当一条毛毯一个枕头什么的压在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身上,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哈斯顿不禁浮想联翩:一只黑白分明的猫在潮湿的房间中,跳到一个病入膏肓、身体孱弱的老妇人身上,它踩来踩去,用爪子抓了一块毛毯压在了老妇人的脸上,原本就患有肺气肿呼吸困难的病人就这样缓缓地痛苦死去。这只猫却若无其事地在一旁呼噜呼噜地熟睡了。一想到这些,哈斯顿忍不住觉得这只猫有些恐怖不安。

    “既然连卡洛琳都死了,为什么还没有除掉这只猫?”

    老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卡洛琳下葬后,我想要除掉这只猫。我准备好了一个篮子,把猫带到卡洛琳的墓地,然后让迪克把猫送到新泽西州公司的那个研发中心去。迪克就这样开着我的林肯车,把放着猫的篮子装在车上出发了。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然而并没有。没过多久,交警就打电话通知我,迪克在高速路上出车祸了,让我去辨认遗体。我看到迪克的尸体,脸上还有猫的抓痕。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烛火燃烧过半,房间显得更加昏暗了,哈斯顿又一次想象起来:一辆林肯在高速路上飞驰着,一辆小货车出现在视野中,迪克准备超过去。

    正在这时,原本安安静静待在篮子里的猫伸出头来,一跃而起跳到迪克的肩上,尖锐的爪子伸了出来,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抓了起来。迪克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坏了,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庆幸他视线没有受阻还能看清路况。然而这猫却伸出它的爪子抓向迪克的眼睛,轰的一声,林肯车像一颗黑色的鱼雷,狠狠地砸在了路边的广告墙上。

    哈斯顿越想越胆战心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这猫是怎么回来的?”

    “就在迪克下葬的那一天,这猫又出现了。”

    “它在一百二十迈的高速撞击下安然无事?这怎么可能?”

    “人们常说猫有九条命,也许说的是真的。”

    “这简直是一只充满魔性的猫。”

    “也许吧。它就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的,我喂养它,代替我死去的姐姐安玛达给它食物。这猫每天都在这片黑暗中,巨大而恐怖的眼睛一直瞪着我。四个月了,我已经受够了它了,忍无可忍了,它观察我,似乎在等待时机,每晚我都把房门锁得严严实实,而我仍旧担心是否有天清早醒来发现它正打着呼噜伏在我胸口。所以我找到了绍尔·洛基亚,以前他曾经为我们提供试验用的猫,这次他向我举荐你,他说你从来没有失手过,甚至从未被怀疑,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完成任务。”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哈斯顿长长的手指在猫的脖子上游动。

    “如果可以,我可以现在就干掉它。”他轻轻地说,“我掐住它的脖子,它毫无察觉。”

    “不,不,不,”老人叫了起来,“不,不在这里,带它走,离开我家越远越好。”

    哈斯顿轻柔地抚摸着睡着的猫的头肩背。“好吧。我会把它带走除掉,那么你要尸体吗?你总要确认它的死活吧。”

    “不,杀了,然后把尾巴给我带回来,这样我可以把它扔到火焰里,把它燃烧殆尽。”

    三

    深夜十点,哈斯顿离开了老人的房子,开着他那辆朴莱茅斯车,带着那只不祥的猫。他把车窗全打开,因为老人那将死的衰老的恶臭似乎仍粘在他身上,这让他备感恶心,寒冷的夜风呼呼不止,哈斯顿正想借着这风将恶臭全部吹散。下了高速公路,引擎声呼呼作响,像极了猫的呼噜声。

    从老人家离开的时候,猫被装在一个大购物袋里,绑了一个大大的结,丢在副驾驶座上。哈斯顿可不想让自己变成第二个迪克,猫没有察觉,仍旧呼呼大睡。哈斯顿踩着油门开得飞快,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过去他杀人,而现在他杀猫,只要杀一只猫就可以获得一万两千美元。但是哈斯顿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是一只有些灵性的猫,间接或直接地害死了三个人,这种灵异的事没有人能说清楚。假设迪克没有出车祸,而是把它成功地带去了新泽西州的研发室,那么现在这猫早连骨头都不剩了。

    汽车在深夜飞驰,如同一个深色的幽灵。哈斯顿还在思索着些什么,忽然见到这只猫出现在面前,它蹲在方向盘上,半黑半白的脸正对着哈斯顿,一双巨大的眼睛幽幽地直视着他。

    哈斯顿吓了一跳,瞥了一眼副座上的购物袋,侧面被咬了一个洞,应该是它咬破了袋子跳了出来。哈斯顿不再犹豫,伸手拍打那只猫,而猫也张牙舞爪地袭击起哈斯顿来,朴莱茅斯车在柏油路上左右乱摆,巨大的轮胎在路面上磨得吱吱作响。哈斯顿伸出拳头去打猫,它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猫也反击一般地又抓又咬,路面不见了,车子翻进了水沟之中,巨大的冲撞力伴随着猫的叫声。

    哈斯顿还是清醒的,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动弹了。刚才这巨大的冲撞压坏了他的脊柱,整个人陷入了瘫

    痪。这古怪的猫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车里打转。哈斯顿想要抓住它,但是手脚已没有任何动作。现在,猫不是最重要的,最好是有个什么人能路过这里,发现这侧翻的车还有车里无法动弹的哈斯顿,然后打个电话报警或是叫救护车,好解救他。然而在这个寒冷的午夜,谁会在这荒郊野外出现。

    正当哈斯顿期盼着有人出现的时候,猫转到了他的面前,“滚开!”哈斯顿用尽最后的力气虚弱地喊道。猫没有理睬他,一双眼睛仍旧直直地望着他,它亮出尖利的爪子,往哈斯顿的喉咙抓去,一股温热的血流溅了开来。

    在猫的几番抓击之后,哈斯顿觉得手臂发麻刺痛,知觉开始恢复了。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他的手被卡在膝盖附近无法挪动。猫依旧在他脸上抓挠撕咬,哈斯顿只能用嘴巴进行反击,然而猫灵活地转来跳去,除了咬到一嘴毛,哈斯顿没有伤到它分毫。渐渐地,猫对他的脸失去了兴趣,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攻击哈斯顿的耳朵,鲜血流进眼睛里,视线开始模糊不清,疼痛正在加剧。

    哈斯顿喘着粗气忍受着猫的攻击,突然想到自己腰间的手枪。哈斯顿的手只有一只右手稍微可以动弹,但这已经足够了。哈斯顿费力地挪动自己的右手,试图够到左腰位置的枪,只要能够到枪,这猫即使有九条命也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想到这里,哈斯顿有些得意起来,正在这时,猫停止了对他的攻击。这让哈斯顿感到恐惧,无法判断敌人的位置和动向,不利于做出正确有效的攻击。不过一只猫能做些什么?哈斯顿稍稍安慰了下自己。

    哈斯顿默默等待着,右手更加努力地摸找左侧的手枪,还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够到了。正在这时,猫突然又出现在哈斯顿的面前,巨大的瞳孔发着光。哈斯顿微弱地和猫说起话来:“我做过那么多桩生意,还没有失败过。结果今天却栽在了你这一只猫的手里面。现在这车窗是开着的,你从车窗出去吧,带着你的尾巴。如何?”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猫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惊吓,它喵喵地叫着,像在嘲笑哈斯顿拙劣的枪法。哈斯顿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猫的叫声把他推进了恐惧的深渊。猫灵活地跳了下来,站在哈斯顿无法举枪射击的地方,将爪子缓缓伸向哈斯顿的裆部。剧烈而恐怖的疼痛震颤着哈斯顿的全身,他从未感受到世上还有这样可怕的疼痛。那猫现在就像只暴怒的利刃,无休止地抓向他的睾丸,鲜血不断地往外涌,整个驾驶座都快被染红了。

    哈斯顿尖叫起来,嘴张得大大的,剧烈地喘着气,就在此时,那猫改变方向跳向他的脸,跳到嘴巴里。哈斯顿终于确信它不是一只猫,它是邪恶的杀气。猫开始冲撞进哈斯顿的嘴,像一枚飞弹,它的前爪轮番撕扯着他的舌头,嘴巴不断地啃噬,哈斯顿的胃反抽着,呕了出来,呕吐物涌进了气管,噎住了,他开始窒息了,他快要死了。这只猫在谋杀他。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生存的意志冲破了撞击产生的瘫痪麻木,他缓缓举起手抓住那猫。

    猫拼命地钻入他口中,它伏下身子,不断扭动,越钻越进,他感到自己的上下腭嘎嘎响,越张越大让它钻入。他的手碰到了那只猫,然而没有什么用,只徒劳地抓到了猫的尾巴。

    哈斯顿的身体扭来扭去,最终,举起的手落回了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双目瞪着天空。夜色又暗了下来,曙光从遥远的地平线上透了出来。

    猫不见了。

    清晨,农夫在这荒凉的水沟里发现了哈斯顿,他侧翻的朴莱茅斯,还有他肚子里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