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一夜终于熬过去了,当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和谢如秀熄掉余火,准备去找檐下水猪。尽管休息了一夜,可我还是觉得浑身酸痛,本来已经养得差不多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谢如秀比我的状态更差,脸上的牙印开始结痂,脸色蜡黄,像个病夫。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檐下水猪,如果找不到……只好我们先出去,再做打算,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清醒,不然我们三个都会有危险。

    我和谢如秀在晨光中奔走,大喊檐下水猪的名字,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越找越心急,越喊越绝望。因为没有进食,我感觉两条腿像面条一样,也许下一步就要跌倒。

    我正要建议回我们昨晚待的地方休息一下,谢如秀突然来了一句:“徐哥会不会被狼给拖走了?”

    “啊……”我不禁惊叫了一声,万一真如谢如秀所猜测的,檐下水猪岂不是死定了!

    我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也许谢如秀说得没错。冯柱子说过,在烧窑村的南边有一片树林,我们应该过去看看。

    “如果再找不到,咱们就先离开这儿,找人来帮忙。”我顿了一下,还不知道会不会像昨天那样,走不出烧窑村。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俩稍事休息,就向着村子的南边进发,走不多久,果然看到

    一片树林。

    这是一片茂密的槐树林,经年的生长,没有人类的砍伐,已经让这片槐树延伸出很大一片,往里面看,幽深的树林内似乎看不到尽头在哪里,似乎和山和水,甚至和天都连接在了一起。前方的沙地成了一条明显的界限,沙的这一边是诡异的村庄,沙的那一边危险难测。

    我们踏着落叶和杂草前行,幽静的树林时有惊鸟飞过,我不经意间抬头,竟然隐约看到一棵树上吊着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我顿时一声惊喊:“树上有个人!”

    会是檐下水猪吗?我心跳如擂鼓,会是他吗?他为什么会被吊在树上?

    我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转了一个角度,看得更加清楚了,我看到那个人吊在一棵极为粗壮的槐树上,头部的位置拴着一根麻绳,脚底离地面足有一米。更让我惊骇的是,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跟檐下水猪失踪前穿的那套极其相似。

    “快,”谢如秀也变了脸色,“那个可能是徐哥,咱们快过去看看!”

    我们俩飞快地朝那棵树的方向跑,离得近了,我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因为吊在树上的那个人瘦得不像话,那身衣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好似很多地方都是用麻绳固定的,而且那双裤管之下,没有脚。

    “不对劲。”我脑子疯狂地转着,“谢如秀,等一等

    。”

    可是这句话到底是说晚了,铺满落地的地面突然塌陷了一大片,谢如秀的身体迅速朝下坠去。他反应挺快,一把用手里的镰刀钩住了地面,可惜地面沙土居多,撑不住他的身重,他只不过停留了几秒,就继续向下掉。

    我急忙向前一扑,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他的手,他突然大叫起来,脸上的肌肉都变形了,冷汗淋淋而下。

    “快……把我……拽上去。”

    地上根本没有着力点,我只能一点一点地拽着他的手往上面拉。等把谢如秀拉上来,我几乎脱力了。

    谢如秀躺在地上,半支着身体往腿上摸,我看到他的一条裤腿被什么戳了个大洞,上面尽是血。

    我急忙爬到他身边,“谢如秀,你怎么受伤了?”秋天穿的衣裤有些厚度,是什么能把它瞬间扎破?

    “那个下面有……有东西。赵哥,你快帮我把裤子……撕开。”谢如秀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后,就已经呈现出半晕厥的状态。

    我捡回那把镰刀,豁开破洞的裤管,一个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眼前。看伤口竟然有拳头那么大,撕裂肌肤的周围已经红肿起来,伤口处肌肉外翻,血流如注,我甚至看到了白色的骨头。

    我几乎吐出来,现在手里什么急救工具都没有,怎么办?

    我有点儿慌,但马上又强迫自己镇静下

    来。首先必须给谢如秀止血,否则他不用等到治疗就会死。

    伤口在小腿上,我打量了几眼,然后脱下外衣,把还算干净的背心撕成布条牢牢地绑住伤口。慢慢地布条被渗出的鲜血浸透,但是血流速度明显缓慢下来,我顿时松了口气。

    现在我们明显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谢如秀的伤必须得到救治,不然后果难料。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吊在树上的人,现在离得很近了,我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尸体,而是一副骨头架子,脚踝以下的骨头没有了。再看把谢如秀陷下去的坑,坑深两米左右,坑底下布满了胳膊粗细的、尖端呈矛状的木桩。我心里暗暗后怕,要是当时我再跑快一步,现在很可能已经跟谢如秀葬身在这小小的陷阱里了。

    可是这陷阱到底是谁布下的呢?我看着槐树上吊着的骨头架子,心里直发凉,檐下水猪失踪了,然后就出现了穿着他的衣服的骨头架子,这明摆着是在引诱我们。

    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要我们的命?当然不可能是吴家兄弟,他们有枪,有人,我们和他们对上,绝对没有胜算。跟我们同来的冯柱子倒是有这个机会,可是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而且昨晚他并非没有机会,却匆匆地跑掉了。

    我搀着谢如秀一步一步走出槐树林,谢如秀拖着一

    条腿,满头的冷汗,因为流了不少血,脸色苍白得跟鬼差不多。

    我想起以前学的一点儿求生常识,失血过多的人应该及时补充水分,否则容易休克。我把带来的水全部给他喝了,可是他还是一副很干渴的模样,于是我急着回到烧窑村,我们昨晚落脚的地方就能取水,到时候还得给谢如秀清洗一下伤口,否则伤口感染也够他受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那户人家,我忙着压水、烧水,屋子里的土灶因为多年未用,生火十分困难,加上我也不是这方面的能手,总算是磕磕绊绊弄好了水之后,我的身上、脸上都不能看了。

    谢如秀躺在屋子里呻吟,我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的发烧了。这个原本还算养尊处优的大男孩,在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他原本饱满的脸颊凹了下去,眼窝深陷,满脸都是晦暗之色。

    我一直不敢深想,檐下水猪到底去了哪里,或者已经遇害了。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我现在无能为力。现在,我必须带着谢如秀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已经冒出来很多次了,如今实施起来却更困难:谢如秀受伤,发烧昏迷,躲在暗处的敌人,这些都是阻碍,不过我仍然下定决心,等他稍微好一点儿,立刻就出发,哪怕让我背着他走,也必须离开烧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