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可是李凌萧不一样，慕颜相信，他说的出，必然做的到。
其实真正说起来，她与李凌萧相处时间也就短短几年而已，可是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他。
不仅仅是因为他往日对她默默付出的那些好，更是因为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亲自来到这茫茫大漠之中寻找她。
人这一生，要遇到的人，有很多，也总有那么几人能够让你怦然心动。可是，最终能与你携手到白首的，只有那个愿意倾尽所有的真心的人。
慕颜静静地望着他，淡淡一笑，说：“要是我方才答应了那女子，让你接受她的邀舞，你当如何？”
“你知我不会答应。不然，你怎么会替我拒绝呢？”李凌萧笑着答道。
慕颜笑着睨了他一眼，“这话你都敢说，你到底何来的自信？”
李凌萧扬眉笑道：“自然是我家颜儿给的自信。”
慕颜哑然失笑，一时之间，竟觉无话可反驳。
从前只觉李凌萧喜怒不显于面上，现在，她倒是觉得，因是他脸皮太厚的缘故，所以，他的情绪才不容易泄露。
浓浓夜色之中，隐隐有雷电闷响。慕颜随着李凌萧策马顺着原路返回。
牧野之上，星稀云淡，夜风从耳边猎猎吹过。可除此之外，草原上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慕颜与李凌萧互看了一眼，了然于心。
李凌萧不由得放慢速度，警惕地留意着周遭。
月色迷朦，远远的草垛，在夜色中似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掠过。
慕颜心中暗暗发紧，越发有不详之感，方才在空旷无际的原野上，放眼四下，无遮无挡，即便一只飞鸟也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然而着牧野的边际，地势已变，周遭低丘草垛阻住了视线，似巨大的野兽潜伏在黑暗中，森然欲择人而噬。
低沉的雷声滚过天际，风愈急，就要下雨了。
慕颜将双手环在李凌萧的腰间，指尖触到革带金扣上镌刻的兽首，金铁的冰凉坚硬，透入心底，却意外地令她觉得安稳。
耳边响起李凌萧低低的声音：“别怕，吴将军的人就在附近，他们不敢妄动。”
这一句平常的话，也很合理，可慕颜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来不及多做思考，身后传来刀剑相抗的声音，而这声音似是带着某种信号，几乎同一时间，李凌萧，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风声呼啸，一切如电一般从慕颜眼前飞掠，耳畔是李凌萧镇定不紊的呼吸声，他的手臂稳稳揽住她，一手拉着马辔，策马快速冲出重围。
慕颜的眼前蓦的一暗，才发现是李凌萧展开风氅，将她完全挡在臂弯下——最后一眼，慕颜只看到逼近跟前的黑衣人，露在面罩外的眸子森寒，劈空刀光挟一刃惨碧迎头斩来......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慕颜再也瞧不见半分。最后只觉得李凌萧勒住马头，转了一个方向，而那黑衣人似是闷哼了一声，再无响动。
鼻端徒留一丝腥热气息，方才惊险时刻，有什么飙溅在慕颜的脸颊。
惊雷乍起，雨声骤急，座下宝驹腾跃惊嘶，耳边响起急如骤雨的诡异之声，间或金铁交击，更多是热血喷溅时的飒飒，骨肉折裂间的闷声......
浓重的血腥气，在这暗夜里弥漫开来，直扑鼻端。
慕颜将脸颊紧贴李凌萧胸前，一动不动，任那风氅将她密密遮掩。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除了猎猎风声，金铁相击的动静却渐渐变小，最后只听得零星马匹离开时的笃笃声。
慕颜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今夜的危险，算是过去了。
她将风氅拉开一条缝，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远远的依稀能见城门的零星灯火，原来他们已跑了这么远，马上就要进到城中。
急雨拍打在她的脸上，她抬手，用早已湿透的衣袖胡乱抹了一把，抬头望向李凌萧。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骤雨拍打地生疼，慕颜只见李凌萧紧抿着唇，像是努力咬牙忍着疼痛一样。
似乎察觉到怀中的人的目光，李凌萧低头笑着回望着她，用尽力克制住的，不发颤的声音道：“再忍耐一下，府衙马上就到。”
他的语声还是从前那样温柔和缓，可是慕颜隐隐地，总觉得今夜他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可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是因为有吴将军的人一路跟随让她觉得别捏吗？
慕颜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以前在宫里，李凌萧去哪，身后也都跟着一群奴婢，所以，这点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思索间，他们从角门进到了府中。
李凌萧在吴将军的搀扶下，翻身下马，慕颜这才发现，最大的不对劲在何处了。
佩剑。
李凌萧出行都会在腰间放一把软剑，而今日她却未曾发现他有携带。
还有他的脸色惨白异常，在吴将军的搀扶下，勉强站稳的身子。
慕颜这才发现，原来一路上他一直在强撑着。
慕颜咬牙忍住眼中的泪水，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要先救李凌萧再说。
“快，宣御医！”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牖洒落进屋内，慕颜再次探了探他的额角，终于松了一口气。
忙碌了一夜，高烧终于退了，最凶险的时刻，他也真正度过去了。
慕颜坐在床沿，静静地望着李凌萧。
他的嘴唇像风中枯残的叶脉，即使是身上的绛色锦缎里衣也不能替他增添一点血色。
祥云团福的图案用金线绣在了锦缎软枕上，令人神志清明的苏合香从金线细细勾描的瑞兽麒麟香薰里飘出。在这样温暖而柔软的馨香之中，她却感觉全身冰凉。
阳光从房间的东南方斜射进来，那如同山河起伏般轮廓优美的侧脸，那是仿佛万年冰霜也难以侵蚀的坚定，在此刻，也染上了一丝脆弱。
原来，他因为中毒，身上武功尽失，甚至连剑都再也拿不起了。
出门在外，从未见他带过佩剑，而昨夜那样的凶险，他也只是一味地闪躲。
原来，他根本就无法反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