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这样的情况,因为怕她担心,对她只字未提。
而她最近就顾着和他斗气,对他的痛苦竟是一点都未察觉到。
早该觉察到的事,慕颜竟是一点都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的心里万般悔恨。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颇感不是滋味。
她缓步轻行来到窗前,仰望碧空。
晴空中白云飘浮,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白云,将晨雾照散,带来了了和煦的暖风。
远远的一只白隼在穹顶长鸣盘旋。
恍惚间,慕颜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豆蔻年华,和小芙登上丛峰山顶,看着白隼从空中呼啸而下,又蓦地从悬崖峭壁上俯冲而上。和周遭的嶙峋怪石、青葱松柏形成了一幅凌厉而壮观天然画作。
只那一瞬间,慕颜似乎明白了,从前的那些,或好的或坏的回忆,永远都只活在了记忆里。
从前那毫无烦忧的年少时光,只在她的回忆里。
她能做的,亦是必须做的,唯有步步向前。在这有限的时间长河里,完成她所能完成的事。
李凌萧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床顶的浅色帘幔。他见无一人在身旁伺候,不由得心生疑惑。
他转头扫视了一圈,这才看到慕颜静静地立于窗前。
此前的那点不安,瞬间消弭于无形之中。
想来,昨夜她在这守了一夜。晨起还没来得及梳洗过。
那乌发只挽起了一半,用一支碧玉簪固定住。剩下的青丝披散下来,随风轻轻扬起。一身淡雅的藕荷色襦裙,在阳光的映照下,如桃李芬芳,旖旎娇艳。
李凌萧不由得想起锦月宫的那一池荷花,而她就像是那莲池中走出的仙子,极美,极净,极纯。她本就该如花一样,不用时时刻刻都那样的成熟冷静,隐忍到让人心疼。
慕颜听到身后似乎有窸窣声,她转身回首,发现李凌萧已经醒来,正在试图坐起身来。
她疾步上前,俯身按下他的肩,轻声道:“别动。”
李凌萧望着她那憔悴的面容,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疲倦和担忧,心里是愈发的心疼。
他还未开口说什么,便听到她用一种略带埋怨的语气,说:“你身体都成这样了,为何都不告诉我?”
李凌萧微微一笑,将慕颜的手拉到胸前,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摩挲,“本想回京之后,找个机会慢慢说与你听。可是这几个月来,一路上你也是在担心受怕中度过,所以,我不想你一回来,仍是处在惊惧担忧中。”
慕颜心中一暖,他为了能让她,哪怕只是少一日的伤感也好。也希望她回到他身边时,心里满满装的都是快乐难忘的回忆。
就像他对她曾经的那个承诺,只要在他身边,她这一生便无需惊惧害怕。
慕颜叹息,反手握住他的手,郑重道:“凌萧,既然我已决定此生唯你不可,那我希望往后,不论什么事,你都不要欺瞒着我,任何事情你都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其实,只要待在你的身边,与你共同承担着一切,我的心里便是安心满足的。只要与你一起,我便是快乐的。”
四目相对,两人默然而笑,许久,李凌萧诚然道:“好,我答应你,往后不论任何事,我绝不欺瞒于你。”
慕颜满意点头,展颜一笑,说:“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婢女从屋外进来,端了一盏热粥来。
慕颜扶着李凌萧慢慢起身,靠在锦垫上,然后端起热粥,舀起一勺,靠近唇边稍微吹凉了一些,才送入李凌萧口中。
李凌萧含笑看着她,“看来生病也是一件好事,不然哪里有机会得到颜儿的贴身照顾。”
慕颜笑着睨了他一眼,“尽是说一些胡话,往后成亲了,这种机会不是天天......”
她惊觉自己泄露了心底的期待,面上一热,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李凌萧一把抓住。她有些紧张地低垂着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凌萧低低地笑出了声,说:“颜儿总是这般害羞,以后成婚了可如何是好。”
慕颜见他如此调笑自己,倔傲心起,也不管自己面色有多红,抬眸望着他,反驳道:“谁害羞了?还有,我有说过要嫁给你吗?”
李凌萧忍住笑意,柔声道:“好好好,你没有害羞。我的颜儿可是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怎会因为如此小事就害羞呢?不过,你是没有说过要嫁与我,可是你昨夜许诺过要与我共度一生的。那你不嫁给我,岂不是成了失信的小人了?”
慕颜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语塞,直接将粥碗塞在他的手中,准备起身离开,“这么能说会道,看来是恢复力气了。那你就自己吃吧。”
李凌萧手疾眼快地将抓紧慕颜的手,不让她起身,然后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柔声道:“颜儿这双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能用来照顾我,我很是感激。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累着自己,我会心疼的。”
“只要你以后能够保护好自己,何需累着我了?”
李凌萧听罢,朗声大笑,“颜儿说的是,以后我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让自己受伤。”
慕颜凝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他到底有无真心地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半晌,她往前微微一倾身,环上李弈萧的腰,轻声叮嘱道:“凌萧,你以后不仅仅只是我的丈夫,你的肩上还担着天下的百姓。我害怕孤单,所以,你一定要比我活得久一点,好吗?”
李凌萧没有想到于寒依会主动靠在他的怀里,他没有言语,唇角几不可见地弯起一个弧度,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白首之时,我们都要努力活得久一点,然后一起相伴离开,这样,我们就都不会孤单了。”
慕颜莞尔一笑,说:“好,我们一起活着,一起离开。”
秋日的风,有些微微泛凉,可当它裹挟着暖阳,轻柔地掠过屋中的帏幔,拂进了内室,在这一刻,仿佛让冰冷的卧房,有了些许芳馨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