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轨迹

    第22章:轨迹

    过了几天,唐萱给我打电话说她让周浩去医院的妇产科查了,郑凡的老婆是去做妇科检查的,结果是怀孕了。于是我们几个人合计着让他们俩重归就好,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吧。

    郑凡每天都在萧贺那醉生梦死的,幸好他这种跑客户的不用天天坐班,否则早被炒了。

    晚上我到lostbar的时候,郑凡正抱着酒瓶子一个人自斟自饮呢,眼神儿迷离外带忧郁的,看上去特感伤。请原谅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n年前那部电视剧的结局,李寻欢一人坐在坟前喝酒,只不过他的确是丑了点儿。

    “你怎么不劝劝他,老这么喝下去还不酒精中毒啊?”我来了半天萧贺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原来人家正躲在屋里打游戏呢。

    “哎,你干嘛啊?别动,别动!我马上就要过关了!”我从他手里抢过鼠标,这才有反应。

    我拉着萧贺一直到了门口,“你怎么出去看看啊,外边儿都要喝死一个了,竟然还在这无动于衷!”

    萧贺特无奈地往回走,“我这哪儿是无动于衷啊,是束手无策好不好。你以为我愿意让他这么喝啊,一个多星期来都不知道被他喝掉多少酒了,还净挑好的喝,喝完就吐,他肚子就跟中转站似的,再这么下去我都得关门大吉了。”

    我也一直跟在他后边,“哎,我听说他老婆怀孕了,为这也不能让他们天天吵架啊。再说了,孕妇最怕生气了,很容易影响腹中胎儿的。”

    萧贺听完之后将椅子转了180度,所以正好跟我面对面,“我还听说她老婆要跟他离婚了呢,不信你出去问问。”

    “郑凡,郑凡!”我叫了半天郑凡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看他是睡着了吧?”萧贺使劲儿拍了拍郑凡的脸,依然没反应。

    随后我把手伸向了萧贺,“给我来点儿冰块儿。”

    “干嘛?这是我已经调好的,再加冰块儿就不好喝了。”萧贺看着那杯五颜六色的我叫不上名字的酒表情特不舍,跟要失去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放心,我不会荼毒你的劳动成果。”听我这么说萧贺才痛快地去拿冰块儿。

    “啊!”我从杯子里抓起一把冰块,使劲儿往郑凡脑门儿上一贴,他立马就醒了,表情特惊恐,估计是以为趁他睡着谁把他搁冰箱里了呢。

    其实,本来我想学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泼他一脸冷水,但是想了想不合适,首先是怕他急了揍我,其次是给他浑身弄湿了还得去换衣服太麻烦,再次是水这东西四处乱溅的没准就整自己一身,还有就是冰的温度比水低得多,绝对好使。我觉得自己的思维是越来越敏捷了,这么简单一问题也能分析得这么全面。

    “您终于醒啦?”萧贺递过来一条毛巾,我直接扔给了郑凡,郑凡一边擦一边眨巴着眼珠子,看来突然惊醒也要个过程。

    “干嘛啊你们?我一没发烧,二没中暑,想弄死我啊?!”过了两分钟郑凡彻底清醒过来了,然后对着我们俩开始吼。

    我坐到郑凡对面问他,“喂,你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啊,萎靡不振的,自己老婆不想要了?”

    郑凡看起来越发地失落,“现在主动权不在我手里,不是我想要就能要的。”

    “你们俩还真要离婚啊?那孩子怎么办?我听唐萱说前几天她去医院看见你老婆了,听说是怀孕了,你应该知道吧?”

    郑凡听了之后连连叹气,“知道了,不过是今天才知道的,我们去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她亲口告诉我的。”

    “你们去办离婚手续?她还在怀孕期间能离婚么?”我特疑惑地看着郑凡。

    没等郑凡回答,萧贺抢先特专业的做了一番解释,就好像他经历过似的。“当然能了,女方怀孕期间男方不得提出离婚,但女方可以。”

    “最关键的是,她没跟我商量就把孩子给做掉了,整件事儿从头到尾我都是后知后觉。我发现我混得太失败了,老婆没了,孩子没了,工作也不如意,房子更是买不起。哪天我要是死了,用我卡里的钱帮我买块好点儿的墓地,好歹也了却我生前买不起房的遗憾。”说着郑凡还真掏出自己的银行卡往萧贺手里塞,把密码也告诉了他,还反复叮嘱,我在一边儿看着真的哭笑不得。

    “行了,不就离婚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多自由啊,你看我,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也不用考虑那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别着急,咱俩现在就等着程枫归队吧,到时候咱兄弟三人想干嘛就干嘛。你说是吧,天微?”

    我在心里应和着,但嘴上没出声。结婚、离婚,我们身处一个速战速决的时代。原来那些如电影般的永恒桥段,不过是美丽意想在记忆中残留的一缕芳香,当时间吹过,一切又转到轮回的起点。

    萧贺紧接着倒了两杯酒,跟郑凡举杯庆祝,庆祝他重新加入单身行列。

    记得曾经,就是在这里,萧贺、郑凡,还有程枫,三个人拿着同样的杯子,喝着同样的酒,庆祝光棍节,一切恍如隔日。想到这我才意识到,最近几次来lostbar都没看到程枫,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难不成是跟江依然私奔了?

    “萧贺,那个……算了,没事儿。”本来我想问萧贺为什么最近程枫没来,可仔细一想好像根本没那个必要,因为这种关心显然是多余的。

    “你想说什么?怎么又不说了?是不是想问程枫去哪儿了?他这几天回山东老家了,听说他爷爷病得很严重。”关于程枫的事儿,萧贺总能轻易看穿我的想法,不过这也没什么,偶然提起而已。

    夜逐渐深了,lostbar里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扰扰,看上去似乎可以掩藏很多人的不明心绪……

    六月是个多雨的季节,因此也便成了让人感伤的季节。离婚让郑凡的生活变得浑浑噩噩,每日以酒度日,酒量因此见长。据说他经常把客户喝得天旋地转,然后订单满天飞,这应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北京没有梅雨时节,但却总在春末夏初的时候阴雨连天。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气晴,可下班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雨,只能说又一次被天气预报蒙骗了,不过我的心却是真的在放晴。

    细雨打在玻璃上视线欲渐迷离,清寂的天空写满了思念的片段,如果是在电影里,这将成为最诗意的画面,或者说是最矫情的画面。不过,我已经等不及雨停之后再回家了,因为晚上约了李泽宇一起吃饭,所以必须先回家换衣服。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女为悦己者容,而我自然也是俗人一个。

    回家的路原本就不长,平时走路也不过十几分钟,如今拿出背后有恶犬狂追的速度,所以更显得微不足道了。我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然后迅速翻找钥匙开门,可气的是钥匙还没翻出来,包里的唇膏反而自己溜出来了,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从隔壁邻居家的门缝儿滚了进去,我那叫一个怨念。这支限量版的唇膏是我过生日的时候林晓柔给败的,说实话让我自己买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她却跟在菜市场买根儿胡萝卜似的拿着就走,真是把百元大钞当一块钱花的主儿。

    我过去敲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门牌号,竟然是那个爱倒垃圾的讨厌邻居,于是我很担心那支可怜的唇膏很可能已经横尸在他屋内的垃圾堆里了。垃圾邻居的门是虚掩着的,但我使劲儿敲了半天也没听见有活口应声,该不会是被人谋杀了吧?近来北京这种全家被灭口的杀人案特多。这么一想我立马打了个寒颤,刚才想进去自己偷偷把唇膏取出来的念头也荡然无存了,于是猛地回头拔腿就往自家门口闪。倒霉的是,就在我回头的一刹那,结结实实的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此人正是那个垃圾邻居。

    “你走路不长眼啊?”气愤,我相当的气氛,唇膏掉进他家里已经够倒霉了,现在又撞上他,真是祸不单行。怎么想都觉着比撞上鬼的几率还低,看来这几天我真得去白云观烧香拜佛了。

    “这句话应该换我说吧?现在是你撞我,所以应该说你没长眼才对。还有,你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吗?”垃圾邻居捂着鼻子一直不撒手,话说的声音跟得了禽流感似的。这我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脑门儿特疼,敢情是撞他鼻子上了。

    “诶,谁鬼鬼祟祟的了?!我告诉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成吗?”要不是想取回我的唇膏,姑奶奶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呢。

    “别a来a去的,我还b呢!真不知道你是念英文字母呢,还是自报血型呢?告诉你听清楚,我叫余亦!”余亦,挺好听的名字,只可惜怎么就跟眼前这个人不搭调呢?唉,浪费多美好的俩汉字啊,我心头涌上来一阵滔滔不绝的惋惜。

    “切,我管你羽翼、雨衣,还是御医呢!重点是,我东西不小心掉地上,然后从门缝儿滚进你家了,我要拿回来!”我故意曲解他的名字,谁让他故意跟我找茬。再说了,我横看竖看都觉得他特不顺眼。

    “拜托,你小学毕业了没啊?余是余光中的余,亦是亦舒的亦。”他竟然不关注重点,反而强调自己名字是哪两个字,而且还解释的倍儿有文化的样子。

    “呦,眼神儿不错啊,我还真是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了!怎么着,余亦同学?请问,现在您能让我把东西拿出来了么?”我问完之后他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依然捂着鼻子,然后人家自己推开门甩都不甩我就进去了。

    我站在门口等了半天,还以为他会把唇膏给我送出来,没想到却悄无声息了。看来是我把他的人品看得太高尚了,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是活雷锋。

    不过,余亦进去之后不但没关门,反而完全敞开着。我一心想着拿回唇膏赶紧去赴约,所以也尾随着跟了进去。

    余亦的房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乱,如果非要精准的去概括,好像只有“垃圾场”仨字比较贴切。

    首先一进门是宽敞的客厅,这跟我租住房子的格局如出一辙。然后地板上零零散散的遍布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木质的画架放置于中央,画板上是一副还未完成的作品,画架旁边是五颜六色的颜料、大小粗细不同的画笔。远处墙角摆放着一排成品画作,有简单的黑白素描,也有彩色斑斓的水彩画。再看过去,沙发上放着一堆待洗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牛仔裤和t恤,这让我想起网络上评价奋斗里的陆涛,说他所穿的t恤都是从动物园批来的,难道他的是从五道口淘来的?视线转移30度,茶几上两桶吃剩的泡面还没扔,时不时有苍蝇前来跳舞,附近的垃圾桶里以及外沿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纸团,看样子都是不满意的的画作。总之,这个屋子相当的杂乱无章,如此邋遢的男人让我觉得特反感。

    看了半天,我突然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是为了找唇膏。也许是因为唇膏太小,也许是因为房间太乱,总之差点儿把眼珠子掉地上也没找到。

    我进来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但已经难以忍受屋内的空气了,泡面的味道、发霉的味道、颜料的味道,还有一些其他不明的味道都夹杂在一起,简直是对嗅觉的极大挑战与刺激。

    “别开窗!”我正要打开窗户的时候被余亦给阻止了。

    我指着窗台上的仙人掌,“屋里的味道太难闻了,你看连仙人掌都被熏死了!”

    “与你无关,拿着你掉的东西赶紧出去!”余亦的声音怪怪的,我一看他两个鼻孔都塞着卫生纸,跟猪鼻子里插了两根大葱似的,难道是刚才我跟他相撞的时候把鼻子给撞出血了?难怪这会儿火气这么大。

    我又左右环视了一圈,“你这里乱七八糟的,我根本找不到。”

    余亦指着门口的烟灰缸问:“是不是这个?”我本想伸手把唇膏拿出来,但看到里面的n多烟头以及被水浸泡的烟灰,我就郁闷了,于是摔门而去。

    回到家换好衣服,正要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一看竟然是程枫,这个号码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久到让我觉得像是过去了几千年。他八成是从山东老家回来了吧,不过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呢?

    程枫语气特严肃,“我在你楼下,有话想跟你说。”我走到阳台一看,他果然站在楼下的梧桐树旁边。

    我挂了电话之后便赶到楼下,这会儿雨已经停了,水洗过的天空干净而又透明。梧桐树的叶子上布满了水珠,有的还在断断续续的往下落,就跟没拧紧的水龙头儿似的。而程枫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的草坪,一片郁郁葱葱,意识到我来了之后才转过身。

    程枫伸手把安全帽递给我说:“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看了看时间,刚才在隔壁余亦那实在耽误了太久,“我约了人,再不走就迟到了,改天吧。”

    “去约会?”问完之后见我点头他思索了几秒钟,“这样吧,我送你,路上说。”没等我同意他就把安全帽扣在了我头上,那一瞬间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

    程枫一边发动机车一边说,“我跟江依然分手了。”声音与发动机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我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我觉得特惊诧,他怎么回了趟老家就跟江依然掰了?这要换成出国什么的还不反目成仇啊?

    我坐上机车的时候程枫又重复了一次,“我是说,我跟江依然已经分手了。”

    “是么。”这次我的反应极其平淡,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因为我总觉自己的反应应该是高兴到跳脚这种幸灾乐祸的行为。不过这也说明我现在伪装情绪的道行变高了,就跟深山老林里修炼千年的妖精似的。

    刚出小区大门的时候,程枫突然开口说了句“对不起”,这也让我觉得有点儿意外。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只能说今儿我们俩可能都吃错药了。

    “切,没事儿道什么歉啊?”虽然我知道这八成是关于江依然的事儿,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其实,一想起当初程枫把江依然当活菩萨似的供着,那贱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恨不得每天早晚各来一炷香的劲儿,我还是挺来气的。

    “因为……反正我现在面对你的时候觉得很惭愧……”程枫的话随着耳边擦过的风声不停地回响,而他曾经对江依然的那些称赞也历历在目,尤其是他对于我的每一句不信任更是刻骨铭心。

    一路上程枫跟我断断续续地讲着近期发生的事儿,原来他已经看清了江依然的真面目。这次他提前从老家回来,却意外地发现江依然同时在和别的男人交往,而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拼凑到一起的时候也找出了所有的真相。

    我心想,这下子你终于知道绿帽子什么颜色了吧?当初还美滋滋地以为自己带着充满生命力的花环呢!呸,你说这人傻不傻啊?

    程枫将我送到约会地点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因为我老远就看见李泽宇正走向餐厅门口。

    “他就是你要约会的对象?”程枫这时候的眼神特复杂,我甚至一点儿都读不懂,层层叠叠的似乎隐藏着许多让人看不穿的意义。

    “嗯。”我点头,能够遇到李泽宇,让我觉得生活中果然有缘分的存在。

    “看上去挺有钱的,恭喜你,你的愿望终于达成了。”程枫拿过我手中的安全帽,与此同时也有一股不明的力量直接传递到我手中。

    我斜着眼睛瞪着程枫,“你这话什么意思?”其实他不就是想说我以钱取人么?没错,我过去在他面前经常强调的就是要嫁个条件优渥的北京男。

    “没什么,赶紧过去吧,人家正等你呢。”程枫拉下安全帽,虽然和我面对面,但却看不到那张脸,而眼神依旧像刚才那般。

    我最讨厌这种八脚都踹不出一个屁的男人,有什么话直说不就结了,装什么矜持,以为自己是古时候没出阁的大姑娘啊?心想你爱说不说呢,反正话又不是憋在我肚子里。

    转过身,当慢慢走向李泽宇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跟程枫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遥远了,而且那种距离是用任何工具都无法丈量的,因为心与心之间的背对而行意味着难以重逢的未来,除非那无形的轨迹会变成一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