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子曰:滚
第11章:子曰:滚
中午,杂志社的同事都要求新主编徐世铭晚上请客吃饭,名义上是庆贺他加入杂志社,但实际上这些人还不都是为了“蹭饭”么。最后,经过大家集体商议,决定去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晚上下班的时候,几个女同事纷纷换装、打扮,这让我十分不解,不就吃个饭么,干嘛打扮的跟参加晚宴似的?再说了,吃完还不是一身的火锅味儿。这些女人也太奇怪了,难道胸不大也可以无脑吗?我看着自己开满花儿的白衬衫,正适合去吃火锅,没准一会儿还能多添些色彩,这么一想我反而安慰了许多。
在吃饭的谈话中我才得知,原来这位新来的主编徐世铭还没有结婚,今年35岁,名校博士毕业,父母都是高校的大学教授,家境十分不错,难怪那几个单身女人吃个火锅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的,原来是想给这个黄金单身汉留下好印象。
我还真有点儿替徐世铭担心,他绝对是掉进狼窝里了,一群狼女如饥似渴地垂涎于他,可想而知那场景是多么惊心动魄。不过这显然是上午栽树、下午取材,心也太急了点儿吧。
“天微,你怎么不吃啊?”坐旁边的白静使劲儿推了推我胳膊,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又在做梦变蝴蝶,想入非非了。
“宝贝儿,对不起啦,是不是因为早晨我把你衬衫弄脏了,你在生我的气啊?”还没等我吱声,佳佳就开口了,难道这招就是所谓的先下手为强?
“没有,佳佳姐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怎么可能那么小气。”我特地将故意两字儿拉长了声,不过佳佳根本没空理会我,她穿着深v领的衣服坐在徐世铭身边,估计正想着用尽浑身解数钓上这条大鱼呢。
从吃饭开始到现在,徐世铭除了回答大家的问题之外,一直都没主动开口说话,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说白了就闷葫芦一个。
“我看她的衣服也没什么不妥,弄脏的部分其实还挺有水墨风格的,很古典,看来你的泼墨手法还满厉害的。”刚刚我还在想他是个闷葫芦的问题,这会儿竟然主动开口了,佳佳听了她的话之后所有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我想佳佳大概没想到徐世铭会开这种玩笑吧。
自从徐世铭来到杂志社之后,他每天都早出晚归,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杂志上。起初,徐世铭将忙不过来的工作都分给我们去做,但佳佳的做事态度向来不如打扮自己认真,而白静由于刚刚毕业对杂志社的工作还不上手,加上徐世恒对待工作十分严谨,因此对她们做的工作总是有不满意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我在杂志社做了三年,所有工作都得心应手,所以没多久我便成了徐世恒的最佳搭档,无论是参加活动还是外出采访,他总是找我同去。而我也深切地感受到,与徐世恒共事总有一种默契。
“天微,听说那个女明星答应我们杂志的采访了,而且还为我们的新栏目做模特呢。要是能让我去采访就好了。”白静一张脸写满了期待,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个靠脸吃饭的明星么,亲眼看见了又如何,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
“白静同学,你就别做梦了,还轮不着你呢,没见最近徐主编都拉着咱们天微一起做事么。”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佳佳这话中掺满了酸味儿呢,我发现自从这个新主编来了之后,佳佳对我的态度简直是180度大转弯,难道我和她之间有利益冲突了?我左思右想还是没弄清楚。
“你看下资料,拟好采访提纲一会儿给我,然后明天一起去采访。”我们仨人正聊着,结果徐世铭将一打资料扔在了我桌子上,我一看这不就是刚才白静说的那个明星么。
“怎么样,看到了吧?”佳佳朝我的桌上瞟了一眼,然后语重心长地跟白静说。
“天微,别忘了明天见到她之后帮我要签名!一定要啊!”白静的追星还真有点儿狂热,听说上次为了去一个什么品牌的发布会见这个女明星,还特地翘了一天班,结果差点儿被社长给fire掉。
“好,好,一定记着。”不就是个曾经的玉女掌门人么,40多岁了还灿烂的跟朵花儿似的,皮肤完美无瑕的,老公也差点儿被小三勾走,虽然我也很待见她吧,但也不至于像白静这样要什么签名。她又不是颜真卿,也不是赵孟頫,要来墨宝又有什么用?
几分钟之后,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从佳佳身边经过,恰巧无意中在她的msn上瞄到了几行字:
“白静,你猜徐主编为什么带天微一起去采访?”佳佳首先提出问题。
“这个嘛,因为天微比较擅长做采访。”
“我看是怕带个太漂亮的会抢了女明星的风采,难怪不选我。”
“……”小白的回答是一串长长的省略号,其实换成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二天的采访顺利完成之后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徐世铭说不用回公司了,于是直接开车送我回了住处。其实,工作的时候徐世铭总能滔滔不绝,架势十足;可一旦与工作无关了,他又转而变得沉默寡言。
有人说,男人的沉默寡言是被现实压力打造出来的,那么男人的成熟想必是历经沧桑后的一种蜕变吧。而像徐世铭这种30多岁的男人,能将沉默与成熟合二为一,或许才是在真正意义上读懂了生活。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自从他来到杂志社之后,每天的装扮都是西装、衬衫和皮鞋,戴着银边眼镜,夹着公文包,除了色彩从黑到灰的深浅变化之外,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我不得不说他实在有些古板。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还是衣服不对劲儿?”徐世铭见我盯着他看了半天,怀疑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于是对着车上的反光镜一直看。
“没有,我只是发现你每天的衣服都很正式,还都是冷冷的色调,这样让人觉得有点儿难以接近。”
“是吗?我一向只考虑工作时要以严谨的形象示人,不能太随便,没想到会因此疏远身边的人。”
我看着他又想了想,“其实你可以尝试改变一下,明朗一些的颜色会让人看起来更有活力。”
“看来你对男装搭配还挺有经验的,那你男朋友在穿着上肯定不用费心了。”
“我,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我干笑了两声,然后底气不足地说出了事实。
徐世铭嘴角上扬,“你在开玩笑吧?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吧。”从徐世铭的表情来看,他显然还是不太相信,难道我长了一张不可靠的脸?
徐世铭开车把我送到楼下之后才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发现隔壁邋遢邻居的门竟然大敞大开,我下意识地直接去捂鼻子,因为像他这种把门口制造满垃圾的人,屋子里面肯定也是臭气熏天。
我拿着掏钥匙刚要开门的时候电话响了,徐世铭说忘记拿录音笔了,让我一会儿用msn把录音传给他。我跟他说用msn传资料一向都很慢,于是把qq号码留了给他。
我挂了电话之后,只听隔壁邋遢邻居的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不知到底是风的原因还是人为的原因。
大概过了10分钟,qq的验证消息显示了徐世铭的名字,我一看他的qq号码都10位了,看来是菜鸟。我加上他之后,一边传录音一边跟他聊天。
“这么快就到家了?你家不是住苏州街那边儿吗?”我记得他刚来杂志社的时候说过,他家在苏州街附近。现在是下班时间,加上等红灯、堵车、停车,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能到家。
“我们家是在苏州街附近,现在我父母就住在那儿,不过我现在住西直门这边的房子,是去年才买的,当时还挺犹豫的,没想到现在反而方便上班了。”
“那你应该说有两个家,一个在苏州街,一个在西直门。”事实上,去年房价已经在飙升的路上了,怎么说也突破2万大关了,能买得起这儿的房子还真不简单。我承认,一想到他这种卓越的经济条件,我也有一种种势利的眼光在闪耀,不过只是在一瞬间。
“不能这么说,因为一个人住的地方根本不能称其为家。”我想他说得没错,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总是没有家的感觉,再好的房子也只能称之为“睡觉的地方”。
我和徐世铭聊几句天的时间资料就传过去了,本想关闭跟他聊天的对话框,结果跳出来一个叫“鱼易飞翔”的请求通过验证,阴差阳错地失手点了接受。不过我正饿得饥肠辘辘,哪儿有时间从几百个好友里将其扒拉出来再删除啊,先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
刚要走的时候,单位同事白静从qq上冒了出来,然后打开话匣子跟我没完没了地说。
天微,我在msn上等了半天都不见你上线。
msn上只有同事,所以通常回家我都不上的。
啊,原来是这样。那我拜托你要的签名要到了吗?
签名?什么签名?
啊?你不会忘了吧?就今天你去采访的明星签名啊?
白静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好像她的确拜托过我要这个女明星的签名。而且今天临走的时候人家女明星还特意问我要不要签名呢,结果我跟人家说不用麻烦了,弄得人家还挺尴尬。哎,我真是猪脑子,怎么就忘了白静呢。
白静,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忘了,今天那个女明星赶通告回来得特晚,所以我们的采访结束之后也挺晚了,所以我就给忘了。
白静回复给我一个特失落的表情。
我跟她说下周还有一个特帅男明星的采访,到时候不仅给她要签名,还要张特大的海报跟绝版cd。她虽然喜欢那个女明星,但这个男明星更是她的大爱,所以听完之后一个劲儿的给我发两眼冒桃心儿的表情,真是刚毕业的小姑娘啊,还玩儿这种追星的事呢。
跟白静聊完之后已经8点多了,好像有点儿饿过头。不过饭终究还是要去吃的,否则晚上肯定饿得睡不着觉。
对我而言,人生有两件最美好的事:一个是睡觉,另一个就是吃饭。如果找不到我,那我很可能正躲在某个角落睡得酣畅淋漓,也可能正捧着美食吃得津津有味。
当初之所以选择现在租住的小区,除了离单位足够近,每天可以多睡一会儿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附近有很多小吃,可以满足我对美食的强烈**。通常晚上下班如果是一个人去吃饭,我都会打电话把程枫给揪过来作陪。程枫一直都很无奈,因为他在我面前是名副其实的“三陪”,陪吃饭、陪喝酒、陪唠嗑。
我照常给程枫拨了个电话,“嘛呢?过来一起觅食吧。”
“今天恐怕不成,萧贺的酒吧有人闹事,让我过去帮忙呢。”听得出来程枫正骑着机车在大马路上飞奔,因为从话筒中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要不要我也过去帮忙撑场面?”话说当年上学的时候,我也是柔道社的成员,花拳绣腿的功夫也能耍几招呢。
“算了吧,你过来添乱还差不多。”我觉得程枫的存在分明就是用来跟我唱反调的,他最擅长的就是往我头上浇冷水,好像夸我一下他会死似的。要换成郑凡肯定会说,姑奶奶,您过来给兄弟坐镇吧,我们快撑不住了。然后我特配合地跟他说,没问题,先给大爷笑一个。
“切,那你路上小心点儿,有事儿打电话,我给你收尸去。”说完我就把电话给挂了,程枫在那头一直嚷嚷着最毒不过妇人心。
一个人吃饭,坐在餐桌前竟然有点儿食不知味。也许是习惯了每次吃饭都有程枫作陪,俩人一边斗嘴一边狼吞虎咽,完全不顾形象,不过我在他眼里似乎也从来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今天的饭不好吃?”老板见我还剩大半碗没吃,怀疑是他们做的不好。
“没有,挺好的,是我今天胃口不好。”
“你们年轻人吃饭总是不规律,你看这都快9点了,这样对胃不好。”老板是陕西人,特别热心,每次来都笑容满面的,十分和善。
我笑了笑表示赞同,不过我们这些人就是养成了吃饭不规律的坏毛病。而且在北京这样一个大城市,生活节奏每天都在加快,现实压力也一天比一天沉重。
看着二环路上高楼林立,不知还有多少人在为几尺容身之地拼死奋斗,或许几十年之后能够美美地实现愿望,可这成果又能在有生之年享受多久?当双眼即将闭合的时候,即便怀抱再大又能从这个世界带走什么?
进了家门之后,总觉得吃完饭特别反胃,要不是知道自己洁身自好,还真以为出了什么岔子呢。坐在沙发上一直感觉左摇右晃,躺在床上又看着天花板转来转去,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坐卧难安、天旋地转了。说实话,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承认单身是有弊端的,因为即使身体不舒服也没人关心。
整个晚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大概从11点多开始就一直上吐下泻,往返厕所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本想给我们家老太太打电话,让她过来急救,可一想大半夜的非把她急死不可,本着一颗善良的心我决定熬到天亮再说。虽然平常老是跟老太太斗嘴吵架,违背她的意愿,可遇事儿的时候还真是怪想她的,哪怕挨几句骂也觉得值。
当外面天空已经泛白的时候,我的症状依旧没有好转,反而因为一夜未眠又有些头痛。我扒开抽屉,找了一片安眠药吞了下去,心想睡着之后应该就没什么感觉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我几乎是一路扶墙而过,开了门一看是小区负责帮大家缴纳水电费的钱阿姨。
“小罗,该交上个月的水电费了。”
“好,您先进来坐吧,我给您拿去。”进屋的时候没留神,一下子被拖鞋给绊倒了,太可笑了,这简直就是阴沟里翻船么。
“没事儿吧,这是怎么着了?”钱阿姨将我扶到沙发上,然后说找人给我送医院去。
“没事儿,昨天睡太晚,头有点儿晕。”
“我知道了,是不是昨天晚上楼下有个男的一直喊你名字,把你吵得没睡好?”
“昨天?楼下有人叫我?”我可劲儿回忆也没想起什么。
“对啊,都大半夜一点多了,我要不轰他估计还不走呢。”钱阿姨一边数钱一边说,可我昨天怎么就没听见呢?估计那会儿肯定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往厕所奔呢。
送走钱阿姨之后,我又一头栽到了床上。墙上的时钟已经转过了9点,于是决定给我妈拨个电话,要不然我看今天的日落都甭想看了。
我拿起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可是过了半天都没什么反应,难道手机也病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我看了看敢情是没电了。
插到充电器上之后,手机自行开机了,然后屏幕上竟然显示着20几通未接来电,一水全是程枫打来的,心想这水手到底抽什么疯呢?
未接来电的时间从昨天晚上11点到今天凌晨1点,原来钱阿姨说的半夜在楼下乱喊乱叫的人就是程枫啊,我还想谁能这么变态呢。他昨天不是在萧贺的lostbar撑场吗?晚上竟然又过来找我?难道昨天酒吧出了什么事儿?
“你终于接电话了,打电话不接后来还关机,在你楼下叫也没人应,害我担心了一晚上。”我正想着昨天程枫为什么会过来,结果他就把电话打来了。
“电话关机是被你打没电了,没回应是因为没听到啊。”
“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啊,如果约好见面,男方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我心想,什么时候不修边幅的程枫也注意起形象来了。
“那你是去参加婚礼呢,还是去参加丧礼?”我想无非就这红白喜事要穿的正式一点儿吧,如果还有其他的,那估计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去面试吧。
“嘿,你脑子里就没别的,怎么除了结婚就死人?我是去相亲好不好。”
“去相亲啊?你怎么又去相亲?距离上次才多久啊,你这速度比贪官找小情人还快。”程枫一说又要去相亲,我突然觉得这浑身上下更不舒服了,看来这不属于我的东西早晚都会成为别人的。
“姑奶奶,说正事行么?”
“那也得看你跟什么样的人相亲啊。”
“比如说健身房的瑜伽老师呢?”
“如果见面地点在健身房,那就穿的运动一点儿,如果地点在别的地方,休闲的就可以了。”
“要送礼物么?”
“这个无所谓,不过第一次见面可以送束花,很少有女人不喜欢花吧。”
“你今天怎么跟霜打得茄子似的,这么蔫儿。问一句答一句,不像你风格啊,搁平常早骂我了。”看吧,这人就是犯贱,你骂他的时候他不满意,你不骂他的时候他又惦记着。
“我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上吐下泻,可能是吃坏东西了。”
“早说啊,老实在家里等着,我马上过去送你到医院。”
“不用了……”
我还没说完程枫就把电话挂了,15分钟之后便在门口出现了。记得当初程枫租房的时候,我还开玩笑不让他住我太近,不想被他骚扰。现在想想那时候还真是有点犯二,这么廉价的劳动力哪找去啊,那会儿真是少不更事、年少无知。
“我不是说你不用过来么。”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可他来了之后我感觉特安心。
“别太感动啊,来,擦擦眼泪,我是怕再不过来你就得over了。”程枫抽出一张纸巾,二话不说就往我脸上抹,好像我真哭了似的。
“滚!”
“生病你都不能温柔点儿啊?”
“子曰:滚。”
我用读古文的形式将‘滚’的含义重新给他表述了一番,然后狠劲儿朝他肚子踹了一脚,看他抱头鼠窜的样子我就特开心。程枫说我不知好歹,以怨报德,其实我这“文武兼修”的功夫他早该司空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