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谢谢埃利亚,谢谢伊芙。"夜汐微笑着望着这一对夫妻,心中竟然感到一种类似亲情的暖意,真是不可思议。

    但伊芙却以忧心的眼神望着她的笑容,心中暗自轻叹,命运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他们的介入,原来只是让命运的车轮继续朝着注定的道路前进么?

    "就是这里了。"埃利亚打开一道铁门,霉气扑面而来,望着里面昏暗的灯光,知晓环境的恶劣后,夜汐不禁愈发地为那名黑衣人担忧。

    宫里的秘药十分有效,她那般严重的伤势,此刻竟也能勉强支撑着行走了,虽然伊芙一再坚持要等她痊愈后才能带她来这死牢探监,可是,阡陌近在眼前,叫她如何能够安心休养?

    伊芙紧张地扶着她,生怕她一时虚弱再度倒下,她不禁笑着指向伊芙隆起的小腹,意思是:比起我,更小心你自己吧。

    埃利亚对地形竟然十分熟悉,举着灯在前方慢慢引路,当他们到达一扇木门前,埃利亚掏出钥匙,打开了它。

    "埃利亚!"伊芙有些紧张,慌忙唤住欲推门而入的他,埃利亚回头朝妻子微微一笑:"放心吧,锁着呢。"

    三人进了房间,借着埃利亚手中灯微弱的光,夜汐方勉强辨别出,坐在角落的黑色身影。

    虽然脸上血迹斑斑,衣着狼狈得不成样子,但那英气的眉,却是掩盖不了的。

    她不禁鼻间一酸,泪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提起裙摆,便朝那人奔去,"阡陌......阡陌!"

    自从黄叶林那日后,她还以为他死了,因为绝望,因为怯懦,甚至舍弃了所有悲伤的记忆。而如今,她终于能够与他重逢了!

    可听见她哭泣般的呼唤,那刺客却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怨恨狠毒的目光望着她:"臭丫头,放我出去。"

    英语?她愣在那里,从对方口中发出的,是纯正流利的英语,可是阡陌他,根本与影界一丝关系也没有啊!

    她不禁退后几步,看着那刺客不善的表情,脑海中忽然响起寞弈的话,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存在与自己对应的"印"......如此说来,这个人,是阡陌在影界的"印"?

    是了......她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因为黄叶林那惨烈的一幕再度浮现在她眼前,阡陌死了,是真的死了,为了救她而死,连尸首也没有留下。

    "mu......索菲亚。"伊芙上前,用手紧紧抱住这哭泣的人,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因为她怕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泄露不该泄露的真相。

    "我们走吧,"埃利亚轻轻摇晃手中的灯,示意此地不可久留,"看来他并不是皇妃你所认识的那个人。"

    他真的不是阡陌吗?

    夜汐泪眼蒙羳,怔怔地望着正一脸漠然不屑自己的黑衣男子,那双英气的眉依然坚强地挺着,可是,那个发誓要用生命来守护自己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今夜,她没有去寞弈的寝宫,而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腰部的伤依然剧痛无比,她趴在柔软的枕上,不禁怀念起光界的一切。

    牡丹,泠露,凤姑娘,浅雪......不知他们此时此刻,也会在想念她么?

    忽然想起七狐那调皮的脸,还有魄冰那颗看来冰冷其实温柔的心,她自私地带走了他们的主人,可是,现在她却把寞弈弄丢了。

    隋夜汐,你是不是天下最最没用的人?

    可是,就算她真的是那个最最没用的人,也无法改变她想要弥补一切的心。

    第二日,她找埃利亚要来通行证,以审问犯人的名义,再次探望那名神秘的黑衣人。这的确不合礼数,可是不知埃利亚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摆平了一切,让她在阴森的监狱里进出无阻。

    埃利亚表示希望陪同她一起,保护她的安全,但伊芙看着她黯然的脸,拦住了埃利亚。

    "我们在外面等你。"伊芙这样说着,然后笑容满面地拉着埃利亚离开。

    她踮起脚,推开了牢门,室内一片黑暗,那扑面的霉味让她心底好生难过。她将油灯放在地上,朝角落的人影走去,可只迈进一步,便听到了对方冷冷的声音。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不如直接杀了我。"

    竟然......连声音、语气都如此相似,这便是两界间神秘的"印"么?埃利亚与炎煌司不过是具有一样的样貌,可这名刺客说话的时候,她仿佛见到阡陌护在她身前,对企图伤害她的人说着那句:"伤害小姐的人,都该死。"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她仿佛没有见到对方仇恨的眼神,只是在冰冷的地上静静坐下。她凝视着黑衣人的脸,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我只是想......多看看你的样子。"

    黑衣人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带着淡淡笑容的女娃儿,随即他仿佛不服输一般,很快地将脸转了过去:"哼,你脑袋生病了吗?"

    "随你怎么想好了。"她微微一笑,不顾地上的冰冷,凝视他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但黑衣人的反应顿时变得激烈:"我说过,别想从我这里套出一句话!"他大吼着,坚守自己的忠诚。

    "好吧,我不问就是了。"那激动的样子,却让她眼里的笑意更甚,真是越来越像了。就这样看着他,仿佛阡陌就在人世一般,真好。

    她心中只有两种理想的死法,第一,死在寞弈的怀里,第二,死在阡陌的剑下,可是......阡陌死了,寞弈不认她,难道想自己做主的死,也那般难么?

    心中一酸,斗大的泪竟然从笑眼里滚落下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黑衣人仿佛赌气般别着脸,却忽然感到她的沉默,再一回首,却见到她湿透的泪脸。

    "我......你......"黑衣人竟然慌神了,这女娃娃怎么是说哭就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她呢。

    她却低下头,从地上一下子站了起来,提起旁边的油灯,转身推门而去:"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她离开了,也带走光明,牢门合上的一瞬间,黑衣人的心里,竟划过一丝落寞。

    "是她害死了你家小姐......"

    那阴冷的声音回响在他脑中,他并没有忘记他的使命,一直等待雪恨的那一刻,可是,为什么这女孩子,和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看着她哭泣的样子,他的心口,为何会莫名地心疼?

    他以为她不会再来了,可是第二日,她却如期而至,她依然带着灿烂的笑脸,但这次手中,却多了一盏油灯。

    "在黑暗中太可怕了,所以,就给你多带了一盏。"她笑吟吟地将油灯放在地上,有了两盏灯的光辉,这牢房比过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明亮。

    她依然只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依然认真地望着他的面容,她的目光如此柔和,那小巧的脸上,仿佛焕发着女神般圣洁的光辉。他不过只是忍不住扫了她一眼,却被她眼里的温柔所吸引......那是一种,如同珍惜一件稀世珍宝般的眼神。

    而每次都是这样,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偶尔他表现得尴尬或异样,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无比的快乐。然后,她会微笑着和他说再见,然后提着自己的小油灯离开。

    她的笑容是无邪的,可是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眉心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除他之外,还有什么人在让她的心牵挂么?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仿佛一件心爱的宝物被人瓜分一般。

    第六日,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在她说完再见,推门欲离开牢房的一瞬间:"费雷......"

    "恩?"她没有听清,只是侧身用微笑询问。

    "费雷......"他低着头,喃喃说道,"我的名字......费雷·莱恩。"

    她楞了一下,但很快用笑容回答了他:"费雷,真是个好名字呢。"然后,她合上了那门,将他的身影关在里面。仰头,望着昏暗的地牢,轻轻叹气。原来,真的不是阡陌么?

    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多日的期望土崩瓦解的挫败感,出了地牢后,大白日的,她提着油灯,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忽然想起了那芙阿罗纳雪湖,如果世间真有如此叹为观止的奇妙美景,她真想去一睹真容。可是,她更希望的是与寞弈一起。

    她受伤的这几日,寞弈竟然连看也不来看她,连续几日待在费雷那,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潜意识中,也是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不去多想这让人心痛的事。所以,当离开费雷后,寞弈微笑的影子,与寞弈冷漠的样子,便又再度占据她的心房,甜蜜与绝望,在她的心中交战,而她的心因此伤痕累累,腰部未愈的伤口,比起感情的创伤来,又算得了什么?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而那语气,依然冷漠如冰,尤其,在见到她眼角的泪痕后,话语寒得愈发刺骨。

    "不要你管。"她擦去眼角残留的泪,赌气般地说了出来,可才出口,便又后悔了。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来说,她应该温柔耐心地对他才是,可是,一旦见到他,她竟然便开始不自觉地任性起来--气你,成了我甜蜜的习惯,可是,当你心中再无我时,任性,却成了距离扩张的催化剂。

    寞弈皱起眉,望着这倔强地不肯与他对视的女娃,他避开她是事实,可是,当他知晓她竟然将心思花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今后,不许再去见那名刺客了。"他冷冷说道,心里竟有一种压不住的怒气。

    "说过了,不关你的事。"她咬住唇,依然不去看他。

    寞弈的眉心拧得更紧,"如果你敢再去见他,我明日便让刽子手斩下他的脑袋。"

    "你!"她惊得一下子抬起头来,却见到他紫眸中不可触犯的威严,他的面上依然淡漠,但是她分明感到了他周身的杀气。

    何时,她也感受过这种杀气,在炎煌司硬要她的时候,在她险些丧生狼爪的时候,他的周身,便散发着这种欲毁灭天下的杀气。

    她红了双眼,因为她真没想到,这种杀气,竟有一日将目标变成了她。

    "今晚,来我寝宫。"寞弈的声音再度传来,她惊诧地抬头,却只见到他的背影。

    "做什么......"她不懂,她重伤快要死掉的时候他都不曾来看过她,此刻竟然主动叫她去寝宫?

    而寞弈停下脚步,转身,那垂顺的银发被清风吹起,紫眸里竟有一丝笑意,"你是皇妃,来影皇寝宫过夜的意思,难道不明白么?"

    然后,扫了一眼她瞬间变得通红的脸,他再度转身离去。

    仿佛心底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让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迷人的弧度......真奇怪,这一种捉弄人后的快感,竟然如此让人愉快。就算是让她偿还,当他丢下国事,背着所有人去她寝宫,发现她没有好好躺在床上休养,反而听说她去看望另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时,他心中那种难以压制的愤怒吧。

    "埃利亚,"她拦住正从殿上离开的埃利亚,将他拉至一边,恳求地望着他,"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嘘,"埃利亚瞥见身后的亨利王正一脸愠色地走出来,伸手便将她拖去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说罢。"

    "我......"夜汐低下头,面色为难,犹豫着,终是说了出来,"我想让你帮我放走那个刺客。"

    "什么?"埃利亚显然吃了一惊,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但是,那名刺客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该清楚,这不是一件小事。"埃利亚低声道,"何况,你不是已经确定,那名刺客和你认识的人不是一个人么?"

    "这一点......我很明白。"她的头压得更低了,"可是......我就是不希望他遭遇一点的不测。"

    埃利亚沉默了,时间之久,让她几乎以为他要拒绝她了。

    "好吧,什么时候动手?"埃利亚叹了口气。

    "越早越好!"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几乎想要跳起来拥抱他,但见他无奈的样子,不禁脸一红,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