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跟你走
“你早就发现她中毒了？”回去的路上，季相宜问。
曲清州点了点头，“嗯。”
“但是你没有救她。”季相宜说。
“嗯。”曲清州的心情有些低落，“她犯下的是弑父的罪名，如果我救了她，她就要被判凌迟，还不如就这样中毒而死。”
季相宜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拍了拍曲清州的肩膀。
“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曲清州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遗憾。”
当了三年县令，有些道理他其实很明白。就像他所维持的正义有时候其实不堪一击，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你遗憾什么？”季相宜想了想，“因为这个结果？”
“因为......”曲清州看着季相宜，忽然说不下去了。
季相宜并没有任何触动。
他以为……她和自己是一样的，她会为这种不公而感到不忿，会为这样的结局感到唏嘘，然而他看到的，却只是季相宜眨着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已经准备好的话哽在喉头，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他觉得有种更古怪的失落感漫上来。
可是有什么好失落的呢，她是公主，长在深宫，备受宠爱，她的身边没有也不应该有尔虞我诈人世沧桑，她就只需要开开心心地追求自己的欢喜，拥有自己想要拥有的全部美好。
“怎么不说了？”季相宜见他不说话，有些奇怪。
“没什么。”曲清州很快勾起嘴角对她一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季相宜一撇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表达“你居然小瞧我”，“你想说，你觉得如意的那句话说的很对。陆贺侮辱了如意的母亲，导致了她的死亡和如意的悲剧，但是罪不至死，后来他又杀死了汀兰，但是几乎就要逃脱罪名，而杀死他的如意却自己结束了生命。你觉得这不公平。”
“是，”曲清州沉默片刻，坦诚道：“这不公平。”
“的确不公平啊。”季相宜耸了耸肩，“但是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就像我，生下来就是公主，不愁吃不愁穿，被一群人包围着服侍着宠爱着，就像你，生下来就是将军家的公子，同样不愁吃不愁穿，能够安逸地读书应举最后做官。你知道在你活到十七岁的这些年里，有多少人因为出身的问题连十七年都活不到吗？”
“我明白，我们都改变不了出身。”曲清州朗声道：“但是我们需要改变的并不是出身。”
“那你想改变什么呢？”季相宜歪着头。
“我想……”曲清州第一次明确地思考这个问题，但得出这个结论却不需要很长时间，“让所有人都得到自己应有的结果。”
“噗嗤。”季相宜笑出声来。
曲清州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忍不住脸上一红，“我知道这其实很不现实。”
季相宜一点也不客气地说：“知道就好。”
曲清州更萎靡了，全身上下都好像围绕着着灰黑色的气息。
“其实很多人都这么想。”季相宜继续说。
“是不是很傻？”曲清州有点可怜地看过来。
季相宜被他的眼神勾住了，“你傻起来也挺可爱的呀。”
“我在说正经事。”曲清州立刻抬头挺胸以表示自己十分正经，“凛然不可侵犯”。
“我也是啊。”季相宜同样挺胸抬头，“我在正经地安慰你。”
“我说真的啊，”她表情认真，“这样想的人基本上都是做不到的。但是，连想都没想过的人是肯定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顿了顿，又有些得意地补上一句，“这是我姐姐说的。”
曲清州看着她挺着胸……胸胸胸……他果断转移目光，轻咳一声，只不过还是很想表示，这样的她……也挺可爱的。
“不过那大部分人里面不包括你。”季相宜语气一转，更得意了。
曲清州顾不上赧然看向她。
季相宜又挺了挺小胸膛，“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可是公主，我可是皇上的妹妹，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姐姐一定可以做到。”
“但是……”曲清州很快联想到了季相宜的姐姐，话开了头却没有说下去。
当今圣上的处境其实也不太妙。
先帝与先后原本育有两女一子，然而太子却在年少夭折，中年丧子的先后悲痛过度撒手归西，而接连遭遇丧子失妻之痛的先帝也没能熬过那一年。驾崩之后，就只留下两位公主，十八岁的长公主季相睦奉旨登基，成为大绥第一任女帝。
然而，并不是所有朝臣都能够接受女子为帝，尤其是在宗室子弟未绝的情况下。
先帝弟弟永王首先发难，却被季相睦铁血镇压，甚至，就连季相睦即将大婚的未婚夫也在这一场叛乱中死于族诛。
朝堂似乎平静下来，然而季相睦在朝堂中依旧处处掣肘，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只不过慑于几年前的永王之乱，暂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而已。
只是，这些话曲清州没办法和季相宜说清，尤其是看到季相宜这样单纯地信任着她的姐姐，好像她无所不能。
季相宜还是察觉了，“你要说什么？”
“但是这种事情，恐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吧。”曲清州改口道。
“总有一天会的。”季相宜的回答简单明了。
反而让曲清州有些糊涂。
刚才还说这种想法太傻的季相宜怎么一转眼又换了态度？
“公主殿下~”
两个人正在说着，不远处就传来了呼唤。
季相宜抬头就看到了十分矜持地走来的陶小桃。
她娇羞地笑了笑，“殿下。”
季相宜看到她肩上的包袱，又看到她身后的沈梦安，忽然明白什么，笑眯眯道：“恭喜你们~”
“恭喜我们？”陶小桃蒙了一下，扭头看向沈梦安。
后者反应比她还快，勾起嘴角，“殿下误会了。陶姑娘方才在在下的酒楼中等待殿下，”他指了指旁边的香满楼，“看到殿下就连忙跑了出来……”
陶小桃恍然，“啊，忘记给你饭钱了。”说着掏出一块银子，也不看多少就往沈梦安手里一塞，恨不能赶他走一样，“给你了。”
沈梦安拿着银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陶小桃已经来到季相宜面前，“殿下，你之前不是说，要我来给你做饭吗~”
季相宜面上闪过一丝纠结，最后割肉一样，“不用了。”
陶小桃一脸惊恐，“为什么！”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又该换成温柔小意的表情，“为什么？”
“我就要离开了。”季相宜也很不舍得啊。
“你要走！”别说陶小桃，曲清州都惊讶了。
季相宜点头，“我想回京。”
陶小桃脸上闪过一系列复杂情绪，最后一狠心，“殿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嗯。”季相宜有点蒙。
“你喜不喜欢我！”
季相宜眨眨眼睛。
“你要是喜欢我，天南海北我都跟你走，你要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我就去跳河！”
跳河这桥段……有点耳熟。
季相宜不假思索，“当然喜欢你啊。”
凡是美人她都喜欢，何况是会做饭的美人。
“那我就跟你走。”陶小桃一脸坚定。
季相宜觉得有点奇怪。
曲清州则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小公主说明一下陶小桃姑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