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四五回 入请安昭妃遭险情 饮佳酿皇帝行欢好

    听闻皇后有喜,可谓举朝欢喜, 傅家的人更不必说了, 一应女眷纷纷要进宫前去道贺。还是慈圣皇太后下旨,说皇后妊娠反应大, 身子虚得很,须得静养,不仅回绝了傅家女眷的探视, 还下令皇后生产前不见任何外人, 亦不参加任何庆典,宫里的大小事务暂交贤妃代理, 皇后则安心养胎, 直至诞下皇子。

    为了使假孕逼真倒是做足了功夫, 傅后又从养心殿里调了个老嬷嬷过来,经验十分老道,以便时时提点皇后, 除了办事一向仔细又贴身伺候的莲心,傅衣翎身边伺候的其余丫头都瞒得紧。

    那边傅云翎得了皇后有孕的消息,比自己有了身孕还高兴, 巴巴地进宫来探望了。傅衣翎一直小心谨慎地防范着,又不见什么人, 实在是有些憋闷得慌, 听闻吴王妃觐见,也是高兴,连忙让人将其请进来。姐妹二人一见面, 免不了一阵寒暄,坐在榻上,彼此问了近况。

    傅云翎看着傅衣翎的肚子,打趣道:“看月份跟我差不多,前些日子也没个消息,还说我马虎,姐姐竟比我还疏忽大意!”

    傅衣翎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带了几分心不在焉道:“这也是没想到的事,前些日子老是胃口不好,请谭松诊过脉才晓得有了身孕。”

    傅云翎也经历过妊娠反应,倒是理解。这时,莲心进来端上一些水果点心,傅云翎顺手就剥了一个橘子,分一半与傅衣翎,傅衣翎摇摇头:“我素不喜吃酸的,你自己吃吧。”

    傅云翎收了手,掰了一瓣橘子吃,又拿了一分糕点,“我以前也不爱吃酸的,可自从有了肚子里这小家伙,就格外爱吃酸食,如今胃口也是出奇的好!”

    傅衣翎打量了一番云翎,几日不见,她的身量就已见长,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的脸更添了几分肉感,遂笑道:“确实是圆润了不少。”

    傅云翎一听这话,立马瞪了一眼傅衣翎,“不许说我胖!”

    傅衣翎抿嘴轻笑不语,傅云翎也不敢再吃东西了,放下手里的点心,掐了掐自己的腰,哀嚎道:“完了完了,我如今都胖成什么样了,都不能见人了。”说着,又向傅衣翎讨招道:“姐,你说我怀孕这么长时间,要是那朱载橪趁机在外偷腥怎么办?”

    傅衣翎正欲喝茶,听了吴王妃的话不免失笑,吴王性子倒是比皇帝温厚敦实许多,可他毕竟是那样的身份,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如今是新婚,才未急于纳妾,等过些日子,就算吴王不开口,傅后也会着手安排。只是这些话傅衣翎不好直说,又怕不说的话,事到临头了傅云翎会受不住,斟酌了许久,傅衣翎才放下手里的茶杯,叹道:“云儿,你嫁得并非常人,吴王若真有心,你何须操心这些,若无心,只怕你也奈何不了。”

    果然,傅云翎才高亢的情绪瞬间低落了几分,怅然道:“姐姐,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得了看着皇上和别人好?”

    傅衣翎一滞,俄尔,淡淡一笑,“有些人,你看着她好,就算心里会疼,你也会觉得好。”

    傅云翎是个爆脾气,一听傅衣翎这般说,心里又不服气了,站起来怒道:“既然心会疼那还算什么好!想让我眼巴巴看着喜欢的人跟别人好,没门儿,要是我,定要让他们也不好过,再把人夺回来才是!”一番激昂的慷慨陈词后,傅云翎又为傅衣翎打抱不平道:“姐姐,是不是那个昭妃又给你气受了?”

    一提沐霖,傅衣翎脸色又多了几分忧郁,这让傅云翎更笃定了心中所想,愤愤道:“好啊,这个昭妃太目中无人了,等姐姐生下嫡子,看她还怎么嚣张!”

    说起这个倒让傅衣翎不解,沐霖明明方与她说下一番挑衅之语,不久就又与皇帝生了隔阂,甚至故意将皇帝拒之门外。若依沐霖的性子,断不至如此糊涂,往日不曾细想,如今是越想越蹊跷,难不成沐霖是故意与皇帝闹翻,以成全她二人?这样一想,傅衣翎不免一惊,又联系到这些日子皇帝再不曾临幸承乾宫,更笃定了心中所想。

    傅云翎自顾自说了一通,却见傅衣翎心不在焉,不免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傅衣翎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无事,只不过有些乏了。”

    吴王妃听此这才放了心,见傅衣翎神色不好,也不便多留,关心了几句便起身告退了。

    皇后有孕,各宫理应前来探视,虽傅后下了令,怕惊扰了皇后就免了这些繁文缛节,但各宫还是会依礼前去道贺。前几日,诸嫔妃到了宫门,却都被挡了回来,只好将备好的礼奉上,人都原路返回。沐霖见此,便放下心来,特意带了贺礼上门请安,到了宫门将贺礼交给管事太监曹芳就要告退。可莲心却忽然现身,上前道:“昭妃娘娘且慢,我家主子有请。”

    沐霖只好止步,硬着头皮随莲心进殿。沐霖一见暖阁,就见傅衣翎坐在榻上,看样子似是早等着了,她微微屈膝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傅衣翎虚扶了一把,遣退了左右,便忍不住急急问道:“告诉我,上次你是不是成心说那些话气我?”

    沐霖却神情淡淡,低声提醒道:“娘娘还有身子,切勿激动,以免动了胎气。”

    傅衣翎苦笑道:“以你的聪明,难道还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儿吗?又何苦说话讽刺我。”

    沐霖并未否认,上前坐了下来,神色有些恍惚,又有些空洞,低语道:“臣妾并非讽刺,娘娘如何做,臣妾都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希望娘娘能够对得起皇上。”

    “对得起她,”傅衣翎怔怔苦笑,“那她对得起你吗?我查了敬事房的档,这大半个月,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陪那个丽嫔,还有几日召了贤妃,又把你又放在什么位置?”

    沐霖一愣,未曾想傅衣翎跟她谈这些,一时有些难为情,又有些苦涩,“她是皇上,三宫六院又有何妨?”

    “这是你的真心话?”傅衣翎忍住心痛,逼视着沐霖,问道:“你宁愿和别的女人伺候一个人,也不愿与我一世一双人?”

    这句话刺痛了沐霖,即使她能明白皇帝的苦衷,甚至一手促成了如今的局面,可心里终究做不到不介意。她若非帝王,那该多好!或许二人不会有开始,亦或许只做一对平常夫妻,却也总好过今日。傅衣翎见沐霖神色痛苦,半天不语,便也跟着心疼不已,忍不住上前半抱着她,温言软语地劝道:“放下皇帝吧,让她享她的齐人之福,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傅衣翎身上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清冽宜人,让沐霖安心不少,只是错过了的便是错过了,再温柔亦不该她所有。不过片刻,沐霖便推开了傅衣翎,神情也恢复如常,“皇后娘娘,臣妾还是那句话,但愿您能对得起皇上,别将孩子当做你们争权夺利的筹码,日后好好过日子,既于皇上好,也于你自己好。”

    沐霖这话不正是提醒傅衣翎莫要利用嫡子威胁皇帝的地位,她这般为皇帝着想,让傅衣翎伤心之余又生了几分恼怒,她冷笑道:“你对她倒真是情深义重,只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你管不了。”

    沐霖听罢,亦未强辩,她将该做的不该做的已做尽了,再如何便是听凭天意了。她不言不语,沉默了片刻,才神色如常地起身道:“天色不早了,皇后娘娘好生歇着,臣妾先告退了。”

    沐霖转身正欲告退,才走了几步,傅衣翎忽然从身后抱住她,急急细语道:“我不许你走,不许你走……”沐霖身子一滞,却还是挣扎着推开傅衣翎,傅衣翎却是不依,死死抱住她,沐霖随即冷下脸,沉声道:“放开!”

    傅衣翎见沐霖如此心狠,将自己多年的忍让包容踩在脚下,让本就恼怒的她更添了几分恨意,又想起傅云翎前几日说的那番话,真当要把人夺回来才是吗?一股邪念从心底蹿了出来,傅衣翎禁锢着沐霖的身子,不知不觉吻上了对方的唇舌,沐霖挣扎地愈发厉害了,可傅衣翎却步步紧逼,将人往榻上带去。傅衣翎本是将门出身,自小学了些拳脚功夫,不过片刻就将人放倒,扣住对方的双手,压了上去。

    沐霖挣扎无效,便冷下脸,威胁道:“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傅衣翎亦冷笑道:“你喊吧,看有没有人应你。”说着便低下头对着沐霖的唇一路吻下去,一手已在撕扯着对方的衣服,沐霖心灰意冷,忍住眼泪,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屋顶上五彩斑斓的藻井,淡淡道:“别让我恨你。”

    傅衣翎稍愣了片刻,随即又扯过一丝笑意,缓缓道:“那你可知,此时,我有多恨你吗!”

    语罢便再也不顾沐霖绝望的眼神,附身极俱侵略地撕/咬起对方的唇//舌,手也伸入已经拉扯松散的衣物里,摩挲着沐霖胸//前的柔软。沐霖身子一颤,极力推搡着身上的人,可傅衣翎早做了准备,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右腿顶住她的下//身,一手禁锢住她的胳膊,一手伸//入衣内,任沐霖如何挣扎也无用。

    哀莫大于心死,沐霖往日多么信赖傅衣翎,今日就有多心痛,可正被恼恨冲昏头脑的傅衣翎哪里知晓。忽得,听殿外有吵闹声,傅衣翎本不在意,这坤宁宫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防卫还是信得过的,可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终究怕出什么意外,便神色不豫地放开了沐霖。不过才放手,就见霍然急匆匆地破门而入,莲心慌忙跟在后头,却是阻拦不及,待二人先后入内,就见沐霖衣衫散乱的半躺在榻上,莲心心如明镜,霍然却震惊不已。

    傅衣翎并不在意霍然的震惊,微沉着脸,对莲心斥道:“谁让她进来的?”

    莲心慌忙请罪道:“宁婕妤说是要给主子请安,怎么拦也拦不住。”

    傅衣翎瞥了一眼莲心,淡淡道:“今日谁当值,自个儿去领罚吧。”

    莲心应下后便屈膝行礼告退,傅衣翎走到宝座前,懒懒坐下,饮了一口茶道:“宁婕妤这般气势汹汹来我这儿,是为何事?”

    霍然暗自心惊,傅衣翎面上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不安,反而气定神闲地喝起茶,只怕在她眼里自己只不过如蝼蚁般不起眼,根本存不了什么威胁。霍然脑子里嗡嗡作响,懵了半天,见沐霖跟她使眼色,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有喜,便特来看望,那些奴才却是不让,臣妾一时心急,就贸然闯进来了,还望娘娘赎罪。”

    傅衣翎放下茶杯,淡淡道:“是吗?既然人也看了,还不快退下。”

    霍然自然不放心将沐霖扔下,慌忙上前扶住要下地的沐霖,赔笑道:“既然昭妃娘娘也要走,臣妾便与她一起告退。”

    傅衣翎神色不豫地扫了一眼霍然,她瞬间吓得腿打哆嗦。沐霖见状,紧握住霍然的手,站稳身子,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才转身对向脸色难看的傅衣翎,神情漠然道:“皇后娘娘,今日的事我就当你是犯了糊涂,不与计较,可绝没有下次。”

    傅衣翎回看着沐霖,神色依旧平淡,沐霖却不在乎,拉着霍然转身就走,待行至门前,沐霖又停下步子,淡淡道:“还有,希望这只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旁人。”

    此话自是为霍然求情,沐霖也不管傅衣翎是否应下就提步离去。待沐霖一走,一直神色平静的傅衣翎这才显露了几分懊恼之色,不平之下,竟一把就将桌前的茶杯抚下了地,也不知是气沐霖,还是气自己。

    一离了坤宁宫,霍然一路上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道:“方才要不是你反应快,处事镇定,今日我二人只怕是出不来了。”

    沐霖闪过一丝忧郁,低声道:“她若非有心放我们不走,就算十个我,也出不来了。”

    霍然不禁毛骨悚然,以前只看到了傅衣翎对沐霖的情深意重、隐忍关怀,今日却露出这般强势、阴沉的一面,真是令人唏嘘。沐霖却又提醒道:“今日之事,莫要对旁人透漏半分,这些时日你也要小心行事。”

    霍然被吓得不轻,虽曾于傅衣翎多有惺惺相惜之感,可今日的事也能看出她并非什么好惹的人,自然颔首应下,日后打死也不敢再招惹上她。

    今日皇帝坐在东暖阁里看折子,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先捡了几样重要的批复了,将批好的折子递给张彬,便端起茶饮了半盏,歇了半刻,便侧过身,半倚着扶手,又继续看折子。忽然,察觉身后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近,皇帝听脚步声便知是谁,却装作不知,忽地那人用帕子蒙住了她的双眼,调笑道:“皇上猜猜我是谁?”

    皇帝轻笑一声,放下手里的折子,无奈道:“妙言,别胡闹了。”

    丽嫔见被皇帝识破,忽然有些泄气,放开手,嗔道:“皇上真是没趣。”

    皇帝不以为忤,反而放下身段,拉她在龙椅上坐下,笑问道:“这就不高兴了?”

    丽嫔低着头,抱屈道:“臣妾在宫里好生无聊,整日都无事可做。”

    相处了一段时日,皇帝也摸清了徐妙言的脾气,不过小孩子心性而已,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旁人皇帝定无耐心哄着,只是丽嫔身上有着少女的纯真和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让皇帝感到轻松,自与沐霖决裂,皇帝少有这种感觉,她温言宽慰道:“你若实在无聊了,可以多去各宫走走,多和人说说话。”

    说起这个,丽嫔便起了劲儿,向皇帝道:“臣妾也想啊,可这宫里能有几个是可以说话的,就拿今日说罢,听闻皇后有喜,臣妾特意前去道贺,却被挡在门外。皇后娘娘身子虚,不见外人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昭妃去请安皇后就见了,两人还待了许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私密话。”

    一提昭妃二字,皇帝脸色一变,放开丽嫔的手,神色淡了许多道:“皇后不见人是太后下的旨,没什么可置喙的,至于昭妃,她们关系好,皇后若闷了,让她过来说话解闷,也不是什么大事。”

    丽嫔哪里料到皇帝突然变脸,连撒娇讨饶道:“臣妾不过随口一提,皇上何须动气,日后臣妾少去招惹她们还不行吗。”

    皇帝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添了几分莫名的烦躁,她拿起折子,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说道:“朕还有政事未料理完,你早些回去,若实在无聊了,就多读点书,少说这些是非。”

    丽嫔见皇帝冷下脸,也不敢再放肆,平白挨了一顿训,又无处诉说,只能委屈巴巴地起身道:“是,臣妾知道了。”

    说罢,便不舍地看着皇帝,一步三回头的退下。待丽嫔一走,皇帝就召来高愚,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些日子昭妃都在做什么,又跟哪些人有来往。”

    高愚自应下不提,皇帝却再没心思理政务,好在这些折子多半是各地督抚上来的请安折,并无大碍。皇帝起身在殿内转了几圈,却听挂在墙上的自鸣钟铛铛响起,待抬眼一看,已到用膳的时辰了,玉溪进来向皇帝垂首道:“主子,今日的晚膳摆在何处用?”

    皇帝正脱口而出,说去承乾宫,临到嘴边,改口道:“今日就不在乾清宫用膳了,朕出去蹭一蹭也罢。”

    玉溪问道:“主子要去哪个宫里,奴婢好遣人提前吩咐一声。”

    皇帝却有些闪烁其辞,提起步子边走边道:“不必麻烦了,朕自个儿走去。”

    玉溪跟了皇帝这么久,但凡她有半点异常都看得出来,却不好戳破,心里叹了一口气,叮嘱高愚好生跟着。

    皇帝一下殿前的汉白玉石阶,就往东边的龙光门走,高愚跟在后头,心想皇帝定是要找承乾宫那位了,可皇帝走到景仁宫门前就止了步,眼神不过若有若无的一瞥,就提步进了景仁宫。闹得高愚暗自打脸,幸亏没自作聪明就提前安排了,不然妄测圣意,办错了事,少不了挨一顿板子了。

    因皇帝来得突然,景仁宫上下并无半点准备,奴才们慌忙迎驾,皇帝一时又觉无趣,止住他们去通禀,淡淡道:“贤妃在何处?”

    管事太监李国安禀道:“回禀皇上,娘娘正在暖阁里写字呢。”

    皇帝提步就踏入殿内,走进来,果见一抹清雅的倩影立在案前练大字,皇帝竟有些恍惚,只觉似曾相识,好像以往的多少个时光里,沐霖或坐或立,在案前读书写字。贤妃察觉有异,抬眼一看,竟见皇帝立在跟前,连搁下笔,屈膝行礼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皇帝这才回过神,走到案前,细打量起贤妃的字,淡淡道:“怎么了,朕这个时辰就来不得了。”

    贤妃正暗恼自个儿说错了话,皇帝却又道:“这字进步了不少,倒有点二王的韵味。”

    听皇帝如此说,贤妃有些羞赧,微红了脸道:“臣妾不过随手胡写罢了。”贤妃身边伺候的丫头却插话道:“娘娘哪里是胡写,这半年来日日勤学苦练,似卯足了考状元的劲头,不到深夜就不罢休,奴婢们看着就心疼。”

    皇帝微有些诧异,又转眼看案头置了几本书,翻开一看,倒都是些四书五经列女传之类,却在一旁又见一本《盐铁论》。贤妃在皇帝探寻似的眼光下,微微羞赧回道:“往日皇上让臣妾念书,可书里的字却多半不识得,以致念错了字,惹了笑话。臣妾身为嫔妃,虽不敢与皇上、皇后比肩,却也怕大字不识,丢了皇上的脸,遂偷偷学几个字,以免再闹笑话。”

    宫中女官多是识文断字之辈,可皇帝知道普通宫女里识字的人不多,至于民间女子,若非世家贵胄,普通官宦人家,亦多半认不得几个字。皇帝见贤妃能知耻后勇,心里颇为赞赏,说道:“你有这份心倒是很好,只是读书非一日之功,切莫心急贪多。四书五经当然得读,不过须精读,你初学起来,只怕读这些会有些枯燥,闲时亦可旁杂诸家,就算小说志怪之类的亦无不可,你又不真考科举,只当个趣味,广涉猎多思考就行。”

    皇帝这番话,贤妃倒觉得别开生面,笑道:“皇上说得极是,只是人人都道孔孟朱子之学,臣妾头一次听说先旁涉杂家,拿小说志怪入门。”

    皇帝似是想起往日趣事,莞尔一笑道:“朕小时候最怕余师傅讲纲常伦理那一套,才几岁的孩子哪里懂,平日最爱做的,就是躲在养性斋的角落里偷偷看三国、搜神记、西厢记之类的杂书,倒是从中多学了不少字。”

    贤妃第一次听皇帝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觉得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心里十分欢喜,笑道:“臣妾以为皇上自小就要学那些经邦治国之道,没想到小时候,也背着师傅偷偷看闲书。”

    皇帝听罢,也只是笑了笑,这时高愚进来道:“皇上、娘娘,晚膳在暖阁里摆好了。”

    二人移步用膳,皇帝才坐下,贤妃侍立在侧,提起银壶为皇帝斟了一杯酒,皇帝还未提杯就闻到一股清香的酒气,又举杯细闻了一阵,不禁道:“好香啊,这是桂花酒?”

    贤妃莞尔一笑,“正是。”

    皇帝举杯小酌了一口,不禁道:“此酒甜中带酸,醇厚柔和,余香长久,似与别处不同。”

    贤妃见皇帝高兴,微微一笑,又为皇帝添了一杯,这才细细回道:“臣妾听闻皇上喜欢桂花酒,就特意拖人从江南古刹兴福寺的空心潭里取来泉水,用上好的糯米酿成白酒后存封三年,又摘了玉清山上那棵百年唐桂结下的鲜桂花,制成桂花露,渗入白酒中,调和而成。”

    贤妃只挑了简单的说,其中所费的功夫必不止如此,皇帝想起往日沐霖推说酿桂花酒与她,却未曾实现,原以为是没功夫,今日方觉只是心意未到。皇帝一时怅然若失,一举又饮尽了一杯,方道:“还是你有心了。”

    语罢,皇帝又是接二连三的牛饮不断,连菜也未曾吃几口,贤妃不免担忧起来,在旁劝道:“这酒再好喝,也不宜贪杯,皇上还是多吃几口菜。”

    说着就令人收下酒壶,皇帝却是不让,贤妃亦不好再多阻拦,只能由着她。一壶酒用了大半,好在桂花酒并非烈酒,皇帝只是有些微醺。用完膳,天已经暗下来了,见贤妃殷勤伺候了半日,皇帝亦不忍就此离去,便对高愚吩咐道:“今日朕就宿在景仁宫这里。”

    高愚微微诧异,皇帝本不是个爱近女色的,往日几乎只留在皇后与昭妃那过夜,其余嫔妃只偶尔召来乾清宫侍寝而已,今日却如此不同。但高愚不敢将疑问表露半分,立即躬身应下,并令人传唤玉溪等人送来衣物,伺候沐浴更衣等,皆不在话下。

    皇帝沐浴罢,便身着明黄绸缎里衣,盘膝坐在床上,捧着一本闲书边看边等着贤妃。书翻了好几页,贤妃才施施然进来,皇帝抬眼一看,却见贤妃青丝如瀑、不施粉黛,身上亦只着一袭素纱,衬得人肌肤如雪,既清丽脱俗,又显风姿绰约。皇帝稍稍一愣,便撇开眼,合上手里的书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贤妃深看了皇帝一眼,应了一声,便将案上的烛台熄灭,只留了一盏小灯照明,就撩开帐幔缓缓上床。皇帝躺在里头,闭上眼,闻着室内若有若无的苏合香,只觉心神难安,听到贤妃躺在身边的动静,心里更添了几分莫名的悸动。没一会儿,贤妃的身子就缓缓贴过来,柔荑轻轻抚过皇帝的脸,皇帝呼吸一滞,欲要推拒,却被贤妃忽得抱紧,只听身后之人,卑微的低声祈求道:“别再推开臣妾了。”

    那声音带了三分颤抖,如泣如诉,在夜里显得十分凄凉。皇帝的身子僵了半晌,才缓缓伸手,却不想指腹触到了贤妃的额头,那光滑细腻处却突有粗粝之感,在细看之下才发现这竟是一道疤痕。皇帝突然想起,当年推开贤妃时,她以死明志的场景,皇帝的心不免一软,将本欲推开她的手抱住了她,轻轻wen了wen贤妃的额头。

    贤妃察觉到皇帝的动作,不免身子一颤,一双小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皇帝的背。一时,皇帝的呼吸也重了几分,翻身压上来,一路从额头wen下,含//住对方的唇//舌,一手也缓缓伸入纱衣中,贤妃情//潮涌动,亦极力迎合着,紧抱着皇帝,回wen着、引导着她。这与沐霖行事时,不冷不热的反应决然不同,贤妃的柔顺配合让皇帝备受鼓舞,只觉自个儿才算是有人真心相待才是。一时,芙蓉帐暖,**苦短,皆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沐霖已经在放下傅衣翎,而皇帝的心也慢慢在变。。。

    被锁了几次,每每发有颜色的章节,都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