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 缘定

    顾晨虽是伤着,却不影响他运筹帷幄。时时有快马将情报递给他,请求他的指示。我虽从未看过情报为何,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大约天下征伐已经开始了。

    从前,我对战争二字并无太大感触。如今见着顾晨双眉紧锁的模样,实在同情曾经的乌衣之国。暴君统治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契疆继位,却又碰上怒不可遏的我。

    往事种种,我独自坐在窗边回忆,突然有些头疼。

    奇怪,纵使这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我的头也不曾疼过呀。

    我扶着额头沉思之际,一双手搭上我的肩。

    我回头一望:“顾晨?”

    “此处风大,你到那边去歇息。”

    我没有理由说不,便站了起来。但不知是否这一下战得太猛,忽然天旋地转,我竟向着顾晨的方向倒去。

    顾晨急忙将我扶住:“灵雀,你是不是生病了?”

    陪伴数日,他已直呼我的名字了。

    我摇了摇头:“略有些不适罢了。”说着离开他,径到一旁去了。

    顾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不准我出京城。也许是吸取我上次不告而别的教训,特地命令守城将士不得私放我出去。

    我一开始只是冷笑,以为天上地下从来没有能困住我的地方。可是后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顾晨伤好得利索,我却渐渐病起来。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那一日,昏君投降的消息传入京中,顾晨大大松了一口气,而我却在为他欣喜之时,身子一摇,昏了过去。

    顾晨才放下战事,立即担心起我的安危。我转醒过来时,他坐在我的床边。我开口唤了一声,他欣喜地摸我的脸:“灵雀,你可终于醒了。”

    我迷迷糊糊道:“我昏迷很久吗?”

    “一天一夜。”顾晨道,“可对我来说,已经很煎熬。”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安又期待的预感:“顾晨,你……”

    “太医说,你的脉象很乱。”顾晨说着,眼神有些躲闪。

    我道:“常人生病时,脉象难免异常。”

    “不,”顾晨收回抚着我的脸的手,“太医从未见过这种脉象。你……你究竟是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说我是仙吗,可到如今都无法使出一点仙法。于是我沉默了。

    顾晨继续问我:“我听说,山中林深之处,生活着一些精怪,它们可以化出极美的相貌,以色诱人,吸食人的精魄。”

    他认真而又有些害怕地盯着我,似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望着他那副神情,不由得笑起来,笑得岔了气,连连咳嗽。

    顾晨分明害怕我会吃了他,却忍不住担心,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将我扶了起来。

    我倚在他的怀里,摆摆手道:“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山中精怪。我反而怀疑你呢。”我望向他。

    他显然不解:“怀疑我什么?”

    这回换我抬手摸他的脸了:“你可知你也长着一张俊俏无双的脸?若说精怪,你该比我更合适。”脑中蓦地一闪,想起在云梦国之时,闻商也向我说过这么一个故事,妖怪化作美女要吃掉书生,想不到书生才是更大的妖怪,反而将美女妖吃了。

    忆起往事,我又徒增黯然。

    “我……”顾晨则没有注意到我表情的微妙变化,只是想不到我还能开玩笑,怔了一怔,突然将我抱紧,吻在我的耳边喃喃道:“无论你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我都放不下你。我……都会娶你为妻。”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从他怀里弹开,“你在说什么?”

    “你在这儿都是以我的未婚妻身份行走,我们相处日久从未争吵。生情也是自然,你何须这么惊讶?”

    此时的他自然不知道我惊讶什么。按照我的了解,他在飒露国娶的妻子应该是陌婴啊,怎么会是我这个临时顶替的呢?

    我许久不言语,顾晨又来拉我的手:“灵雀?”

    我将手一缩:“不能,我们不能……”

    “为何?”

    “因为……”因为什么?因为他命定的妻子不是我?因为我好不容易对他早已没有非分之想,如今再要与他成婚,岂不尊严扫地?

    “我……”我结结巴巴道,“给我几天时间,慢慢考虑。”

    如此算是缓兵之计,幸而顾晨也没有逼迫我。

    夜晚,顾晨不在身边,床头只有一缕月光照射,我垂眸沉思。

    大约真是我的身体导致了如今的结果。倘若我能及早走掉,断不会有今日。可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做才好?

    老实说,这些日子里,我仍感觉顾晨是十分体贴而且稳重的人,就像当初闻商给我的感觉一样。即便无缘做夫妻,他这样的人,也是值得交朋友的,却不想,他真将我当做未婚妻。

    思索之时,夜风入户。丝丝凉风竟引得我喉咙发痒,小声咳嗽起来。

    若我还是十三万年前的元蓁,身体健硕,自然无人能拦住我。可如今呢?似乎在劫难逃了。

    翌日,我对他说了我的决定。

    顾晨果然欣喜万分,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之后,我果然与他成亲。

    他仍然唤我灵雀,而那个陌婴,迟迟未曾出现。如此日复一日,我不禁产生疑虑。

    这一夜,我似乎过于悠闲,又想起这件事来。已经到了后半夜,我两只眼睛依旧睁得像铜铃,丝毫没有睡意。

    身边的顾晨翻了个身,面对着我,突然含糊道:“你还不睡?”

    我望向他,四目相对:“睡不着。”

    他将手放在我的眉心,点了点:“你的双眉少有舒展的时候,似乎一直有心事。灵雀,我不知你从何而来,不知你的过去,所以你的秘密,我从不探问。可你总是这般心事重重,我……”

    我以笑回报他:“你多虑了。”

    “不,我们成亲已经五年,在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也承受不起。”

    “我已经没事了。”我想安慰他,他却抓住我的手腕。我假意生气,皱着眉望他。

    他轻轻喟叹一声,放开我的手,而揽住我的肩,在我的额头轻轻一吻,然后翻身继续睡他的了。

    只是过了良久,我听他的呼吸声,显然是没有睡着的。于是我小心地探出头,摇了摇他的肩。

    顾晨眼神看过来:“还有何事?”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用言语了,撑起身子一迈腿,跨坐在他身上。

    大约因为我从没做过这种事,闻商一时也有些惊慌,推了推我:“不要闹了,你晓得现在什么时辰?”

    “你怕明早起不了床吗?”

    “说笑了。”顾晨话音未落,将我的腰一揽再一翻身,成了我被他压在身下。

    我笑着推了推他:“你起来,我只是闹着玩的。”

    “想玩火,就要有玩火自焚的觉悟。”

    他的轻声细语仿佛带着魅惑,我的脸蹭地一下发烫,双手则更用力地推他。

    然而不仅没能将他从我身上推开,反而被他抓住了双手,举在头顶摁着。

    我仍挣扎着扭动身子:“我不玩了,你放开。”

    “太迟了。”他说完这句话,我便有预感了。

    夜色朦胧,我只看见他向我伏来。我一颗心只顾着怦怦跳,无法躲闪地承受着他的吻。他吻着我的脸时,我能稍微发出一点抵抗的声音,可正当我想要叫他停下,他又用吻来堵住我的嘴。

    一通折腾下来,我已不能控制我的呼吸。他大约也有点累了,从我身上坐起来。

    我以为能够喘口气,正要伸手打他,谁知双手仍是动不了。

    我心中一惊,抬头一看,他什么时候用腰带将我的手绑在床柱上了?

    “顾晨,你……”我又惊又气,但骂他什么好呢?又想不出来,纵使脑中有登徒子之类的几个词浮现,此时此刻,更难为情得说不上来,只能咬着唇,兀自撑着颜面。

    他像是没看见我的表情似的,慢条斯理解开我寝衣上的系带。

    我身子一凉,羞得别过脸去,不敢看他水光荡漾的眼神。但他的吻依然追着我,咬在我的唇边,每一次呼气都像喷出一团火,要将我融化似的。

    我转过脸来,反咬一口。他疼得吸气,瞪我一眼,捏一捏我的下巴,一路蜻蜓点水,吻住我的心跳,使我无措之余又不时打个激灵。

    我哀哀的哭声全然不能引起他的同情,他依然在我身上到处咬出痕迹。我不习惯于此,又羞又疼,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寻着一个机会要将他踢下去。

    我腿一动,果然绊住了他。只是没想到他为了保持平衡,双手撑床,恰好恰好在我的上方。

    他的气息又压在我的脸上,这一回我没力气反抗。渐渐燥热的温度里,意识渐渐飘远,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什么也不记得。

    我不记得这一夜经历多少次昏昏沉沉睡去,又多少次迷迷糊糊疼醒,反反复复之中,神智越来越混沌。

    翌日醒来时,他已不在身边,大约上朝去了。

    躺了片刻,我撑着浑身酸痛起床。回忆昨夜,我只笑了一笑,找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