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章 坠崖
我顿时大惊,向崖边跑了几步,向下望去,只有浓重的雾霭飘拂,早已不见闻商的踪影。
我皱着眉,脑中有些混乱,摸着额头问身后的天兵:“以他的实力,不该受此重伤才对。你们做了什么?还有,陌婴呢?”
天兵天将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出来答话:“我等也不知为何,见他突然动作迟缓,便不慎伤了他。至于陌婴,兴许已经和他走散了,毕竟天庭阵法重重,机关众多。”
“动作迟缓?”我沉思着,“难道天庭在背后下黑手?”以他们过河拆桥的本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派人搜寻罢。”我有点累,说着往回走,视线一瞥,见到闻商的剑仍深深插入土中,便走过去,要将它拔出来。
可不知是这剑剑气太强,还是悬崖本身救脆弱,我还未及拔出剑,地面突然下陷。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是轰的一塌,我的身子直直往下,坠入深渊之中。
我想捻诀飞回去,却因右手握剑而无法做动作。我望着手中的剑,电光火石之间,身周猛然一道白光晃过,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之时,我身边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就是崖底的光景?我爬起来,随即又想到一件事情,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居然没有粉身碎骨?
带着一丝恐慌,我将自己全身摸了摸,确实,连一根骨头都没有摔碎。
那么闻商呢?我抱着剑,随意走了两步,可是根本辨不清方向,甚至踩在地上都没有声响。
我试着小声叫:“闻商?”
无人回应,连回音也没有。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我所能见到的唯一光线,是宝剑发出的微弱的光,如一点萤火,使我知道我并没有瞎。
我将剑尖抵在地上,希望能靠着运气找到一些指引。剑却自动发出微弱的鸣响,分明指着一个方向。
“闻商在那里?”我问剑,也像在自言自语。
宝剑依旧嗡鸣。
反正别无他法,我只能一试,于是往宝剑指引的方向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我不知不觉犯困,神志不清起来。勉强打起精神走了一段,忽然眼前剑光一眩,周围场景突然亮了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我听见一阵追喊声,然后咻的一声,一支箭从我腰侧擦过。
我痛呼出声,捂着一看,鲜血正慢慢溢出伤口。
回头看一眼,是一群身穿甲胄之人,正凶神恶煞地追着我。
若是以往,他们少不了鼻青脸肿。可如今我锁骨伤势沉重,经不起动武。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抱着剑就跑。
我也不知我这是往哪儿跑,身后箭阵嗖嗖,我凭借直觉躲避,却也极耗体力,转眼就筋疲力尽。
正在这时,我看见前方有一座城,跑入城中,第一座房没有亮光。我想着正可以进去躲避,纵身跳入之时,灯光乍然一亮。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晃得睁不开眼,靠墙坐着,抬手挡眼。
掌灯的人走近我来,我一瞬愣神。
外面正有敲门声,道:“大人,我等追击恶贼,看她跑到这附近没影了,不知大人可见过?”
掌灯人回首,隔着门道:“我没见过。”
“那便打扰了,告辞。”
外面追杀我的人走了,我才哑着嗓子唤他:“闻商,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得温润:“你认错人了。不过,你手上的剑,我不会认错。”
“你……”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竟问:“你认识这剑的主人吗?”
“这是我的剑。”他说着,轻轻从我手中取走剑,回身走到床边。那床边金钩上挂着一柄剑鞘。他将剑“刷”的一声插入鞘中,严丝合缝。
这下子我更加摸不着头脑,望着他的背影问:“你究竟是谁?”
他回身,依旧是笑:“你无缘无故闯入我的卧房,还敢问我是谁?你才应该自报家门。”
我不言语,甚至有些生气。
“不说吗?”他说着向门边跨了一步,“我有本事藏你,就有本事将你交出去。方才那些官兵应该还未走远。”
“我说!”我站起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此时此刻,至少我没从他身上感觉出恶意。但他似乎不是闻商,也不知这是何地,需要将我的真名告诉他吗?
于是我左右张望,望见墙上一幅字画,随口道:“灵雀。”
“灵雀姑娘。”他走近我,似乎要盘问我什么。突然视线一斜,望见我的腰间。
我穿着一袭紫衣,浸了血以后,变成了一片纯黑色。
“罢了,先止血。”
我望着他转身取药箱的身影,道:“萍水相逢,其实可以不用……”
“我不想你脏了我的地毯!”
“……”
他是个君子,将药箱放在我面前以后,便转过身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有点别扭地为自己包扎起来。
“你今日误闯的,说当朝宰相的府邸。宰相也就是我,姓顾,单名晨。”趁着这个空档,他开始自我介绍起来,“那把剑是我半月前被盗的,是你所为吗?”
果然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上来。我实话实说:“不是。”
“那你从何处得到宝剑?”
“不知。我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怀中就抱着那把剑。”
我看见他的背影动了动,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晃了晃。“你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说到这里,我已经包扎完毕,将染血的紫衣拢了拢,“你可以转过来了。”
他转身望着我,道:“莫不是中了什么咒术?”
若是如此,可能还要简单一些。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在你想起来之前,留在我这儿。”
“什么!”
此人和闻商生得一模一样,气质也极为相似,却是如此奔放,要将一个才见面的女子留在家中!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但想着此时也无处可去,索性留了下来。
因为不想让人发现我,所以他只能拿自己的衣服给我,将这一套血衣换下,并吩咐下人备了热水毛巾让我擦身。
这一夜过得有些奇妙。
翌日,顾晨将要上朝,我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他既为宰相,是哪一国的宰相,遂问了出来。
“你可真是什么都忘了。”顾晨道,“这里是飒露国,时间是元隆二十一年。”
他说罢便走,我却是如被一盆冷水当场浇醒。
飒露国,闻商曾说过,飒露国是早已灭亡的国度,十三万年前,闻商与陌婴在此结亲,陌婴也是从这里到达乌衣之国的。这其中若说没有关联,我无论如何也不信。
这个和闻商简直有九分九相似的人,究竟和闻商又是什么关系?
我也迅速起了床,梳洗过后,让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些。在卧房踱步,我发现顾晨的卧房与书房是相连的。
看到他案头整理得一丝不苟,我猜想这书房对他而言也是相当神圣的地方,遂决定不动他的东西。
但是可以看呀。
我双手负在身后,看见案上有一则小文,记载的是我在乌衣之国干的事。从那描述来看,这居然就是十三万年前!
我回忆坠入悬崖前后的场景,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使我穿越到了十三万年前的飒露国。那么闻商呢,他是否也在此?
总之无论我远看近看,顾晨就是闻商的可能性极高,但他不认识我又是为何,居然连我随便给自己取的名字都相信了。
另外根据契疆所说,十三万年前,正当我在乌衣之国大闹之时,闻商将西方一众叛神的老窝端了。若我的猜测不错,无论多么强大的人,消灭一万的神,多少也要受些报应。
难道闻商就是因此下了凡尘历劫?
除此之外,我不知还有何种可能造成今日的局面。
再者,十三万年前,倘若顾晨即是闻商,那么是否意味着在这里他还将遇到陌婴,然后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结为夫妻?
思索间,顾晨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你在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忙道:“没什么,只是对这个乌衣之国的小传说感到一些兴趣。”
顾晨走过来,看了看那文章:“不仅是你,飒露国街头巷陌也都在议论此事。人们总对奇谈怪闻感兴趣。乌衣之国是东方天上之国,就更令人遐想了。”
“那……”我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西方叛神的事情吗?”
顾晨转过身,认真地望着我的眼:“西方叛神?我从未听说西方有过什么叛神。”
看来,那些传说没有流传到民间来。于是我笑了笑:“西方叛神也刚组建了一个国,正在为国名吵得不可开交。”
“有些趣味。”顾晨道,“可你不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吗?”他一下子抓住重点。
我反应也快,耸耸肩道:“因为都是我胡编的。”
这一耸肩,竟牵动锁骨的伤势,我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还有别处受伤了吗?”顾晨过来,要扶我,我摇着头将衣领掩了掩,却还是让他看见了我锁骨蔓延至脖子根的红斑。
那朱砂打磨成的锁骨在我体内,似乎毒性又扩散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