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章 营救
未等我反应,契疆随即将手一挥,直接道:“来人,即刻下帖,朕愿降天庭,立刻请闻商前来。”
“契疆!”我话音未落,侍者已带着惶惑的表情退下了。
“你为何要降?难道我不足以……”
“这是战略。”契疆哄我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退下。”
“我不!”
“他马上就会来了,你想在这儿见他?”
我心一颤,气急败坏却又犹豫起来。垂眸之际,一道黑影拂到眼前,契疆点了我的穴道,使我动弹不得。我正待开口抗议,他在我喉下一点,道:“你想见,我也不会让你见。”
说着将我抱起来,放到屏风后的榻上,离去前,贴心地安抚道:“你不要说话,在这儿听着,我不会对你不利。”
契疆转过屏风以后,闻商随即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我努力转过脖子,让视线透过屏风,模糊地望见他们的轮廓。
赐坐以后,契疆首先说话:“多亏你留在箭上的讯息,我已知晓缘由了。原本你在这儿进攻数日,却不伤我任何一名兵卒的性命,朕还颇多疑虑。”
“若不是为了她,我也不必如此。”闻商话中透着无奈。
“你放心,陌婴无论如何都是朕的臣下,念在君臣之情,朕不会见死不救。”
“多谢。”闻商只是淡淡地回答。顿了一顿,闻商起身告辞,好像并没有心情在这里多留。
契疆偏要抬头大声地问:“这就走,不让朕款待一番?”
“多谢国君美意,但在下……”
“你是怕见到元蓁罢?”
我眼前一晕,气得气血冲上头脑。契疆还是如此好胜,分明不必提及的事,他也要挑衅一番,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闻商一如既往的淡定,道:“我知道她在乌衣之国,过得挺好。”
“哐当”一声,榻前的花瓶落地。
大约因为方才的怒气冲开了穴道,我的手能稍微活动一点,便攒足了气力,将那花瓶推倒以示不满。
契疆按着怒意,又有些尴尬:“宫中前日跑丢了一只锦毛鼠,居然在这儿闹脾气。”
我看不见闻商听了是何表情,只见他拱手,平和道:“在下告辞了。”
契疆唤来侍者送客。待闻商走后,契疆随即转过屏风来,正见到斜倚在榻边的我,以及一地的碎瓷。
契疆踢开碎瓷走过来,一把将正要挣扎起的我推回榻上,附身凑近我的脸来,乌云似的威压道:“我不是叫你安静吗?”
我撇开视线,不依不饶:“你只叫我不要说话,没叫我不可以推花瓶。”
“哼。”契疆不与我争论,起身走开,随后又转身对我道:“你也看到了,他连提也不想提起你。”
“不用你说,我也对他死心至极。”我闭上眼。
天庭不知如何知道了陌婴曾是乌衣之国的人,便在前日趁闻商访友不在,
将她骗至蟠桃园,形同软禁。天庭惧于闻商之威,不敢伤她,却也抓住闻商不会公然与他们对抗这一点,要他前来剿灭乌衣之国。闻商不得已来了,却在箭上留下讯息,将此事告诉契疆以寻求合作。
这是我万万想不到的,闻商居然为了她而向契疆低头!
夜晚,我的穴道完全解开。契疆大约是记着花瓶之仇,不为我解穴,而将我晾着等穴道自然解开。
此时,我正踱步在王宫花园中。这一天里,唯一使我欣慰的,只有园中的师父仍然“茁壮成长”。
夜风有点儿冷,我拢了拢衣襟,在师父旁边坐了下来。我抬头仰望星河灿烂,无边的深邃与寂寥,勾起我许多心事。
关于闻商,关于契疆,关于师父和师兄,还有猛然闪过脑海的大公主。
说起大公主,有些时日未见她了,不知她现在如何。五师兄依旧性命垂危,她必定也不会好过。
五师兄遭逢这等厄运,都是陌婴所为。一想到这里,我心中便升起一把无名火。闻商先前答应,关于此事,要给我一个交代,如今来求契疆救陌婴,这就是他对我的交代吗!
我生气地随手抓起一块石子扔出去,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你心事重重,不与我商量,却在这里扔石头出气。”
听见契疆的声音,我连头也不想回。沉默半晌,我才问他:“你真打算帮助陌婴。”
“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我该不该帮?”
“可是我……”
“你不同意?”
“是。”
契疆沉默,我忙解释:“是因为陌婴害了五师兄。”
“说来听听。”契疆也不劝我进屋了,干脆脱了一件外袍披在我肩上,在我身边的土堆上坐了下来。
我从大公主渡劫开始说起,到陌婴破坏丹炉,盗走大公主的心致使其性命垂危,到五师兄不惜掏出自己的心以延续大公主的性命,再是五师兄的妹妹嫣儿为救他而来乌衣之国求七窍玲珑心,如今依靠七窍玲珑心活着的五师兄也性命垂危。洋洋洒洒一段因果说罢,契疆只是沉默。
我问道:“当时陌婴该是你的臣下,你对此一无所知?”
契疆摇摇头:“我何必时刻监视她?”转而看向我,“无论如何,待她脱险以后再问原因。”
“她如此伤天害理还需要什么原因!”我原以为契疆会因此对陌婴产生哪怕一丁点的怀疑,没想到他固执至此。
契疆站起身,拂了拂衣摆:“你想知道陌婴的来历吗?”
我抬头望了望他的脸,哼道:“不想。”
“那就罢了,我也不勉强你听。我要去睡了。”
“你……”我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的身影回过头去。
契疆驻足,回头对我笑。
我撇了撇嘴,最后松口道:“勉强一听。”
契疆脸上笑纹更深:“跟我来,我慢慢告诉你。”
回到寝宫,契疆只将我拉到一张桌旁坐下,道:“陌婴来我手下已经十三万年。那时,乌衣之国因你而几乎灭国,朝中更是空虚。于是,为了招揽文臣武将,我同意让别国人也能在乌衣之国入仕。陌婴便是那个时候来的,她的武艺,让我在台上远远地觉得像你。召近前来一看,我差点以为……”
“你可以说重点吗?”我攥着衣角,伤心地打断。
“这就是重点啊。”契疆道,“后来我一问才知,她来自遥远的飒露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只是碰巧与你长得像,又武艺超群罢了。”
听完半晌,我见他没有下文,才狐疑地问:“就这样?”
“就这样。”
看着契疆的脸,我恍然明白自己是被他骗进来了!我愤愤道:“扫兴!”随即旋身想去床上睡。
“元蓁!”契疆忽然一把拽住我的袖子,我又跌坐回去。
“你做什么!”我蹙起双眉,话音未落,只觉面颊一暖。
“契疆……”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跳得极快。
契疆慢慢离开我的脸,含笑道:“去睡罢。”
一夜难眠。
翌日,契疆当真有心与闻商上演一出诈降戏,亲自上天庭表示愿意臣服。
我不愿就此罢手,于是将自己的身形化作一只小红蝶,为了不让契疆起疑,特地滚了一身花露水掩盖气息。
天庭之上,契疆面对天帝一顿陈词。他的演技自不必怀疑,我若不是知道其中曲折,只怕也要信了。
偷听了一会儿,我感到有些乏味,心想直接去找大公主或者陌婴好了,便扇开双翅,扑棱扑棱地飞出凌霄殿。
转了一圈,我仍不知大公主在何处。但是陌婴好找,她被软禁在蟠桃园之中。于是我向蟠桃园进发。
很快进了蟠桃园,然而我还未见到陌婴,忽然脑中有点眩晕,直直跌了下来,现出原型。
我想撑起身子,脑中的景象却如走马灯一般转。眼前似乎有个人影,我伸出手,却怎么也捞不着,由此我反应过来该是幻觉。
这一症状是多年旧疾,上回发病时看见了在乌衣之国的陌婴,我至今不知那真实的场景意义为何。但这一回,我却似乎见到的是蟠桃园,抬头皆是硕大的蟠桃,红粉得使人晕眩。
倏尔我又感到有人抱起我。我抬头一看:“闻商?”
脑中依旧有些茫然,不知闻商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总之我又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我依旧在那跌倒的原地,仿佛闻商没有来过。
“又是错觉吗?”我坐起来,呆愣愣地思索着。
一墙之隔的对面,突然有了一些声响。我侧耳听去,竟是要捉拿陌婴的天兵天将。
陌婴逃了?
这个时候,我其实想关心一下契疆的安危,毕竟这危机有那么点因我而起的意思。可是才要捻诀,又想起他早该计划周密地料及此事。遂跟踪着天兵天将追陌婴去了。
来到一处崖边,我才看见眼前的人,竟只有闻商一人,并且似乎已经受了重伤。腹部浓浓扩散开的鲜血,将半边衣袍都染红了,嘴角也挂着血痕。
“闻商!”我实不知该不该怨恨他,但此情此景,似乎也不能袖手旁观。我道:“你将陌婴交出来,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闻商只是笑了笑,突然将剑往地上一插,仰面倒下,直直坠入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