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逼宫

    子时差一刻,我丢下鱼竿起身。偏头见月光半隐之间,闻商仍在船篷下坐着。

    闻商养生得很,近来总是早早歇了,难为他迁就照顾我,闲坐到这个时辰。

    我走去与他打声招呼:“闻商,我该走了。夜里湖上风冷,莫逗留太晚。若我回去迟了,你可早些睡下。”

    “嗯。”闻商淡淡回应。

    我怀疑他将我的话听进几分,又不好诘问。想了想,宽下外袍,为他披在肩上。

    此举终于引起他的动作,回过头来看我。我将手在他肩上拍一拍,到船头足尖一点,飘飘飞入天际。

    我想契疆还醒着的,于是径直飞入寝宫,正见他和初爰促膝而谈。

    二人见了我,面色自是不悦。我向契疆扬扬下巴:“我有事找你商谈。”

    契疆爽快地站起来,初爰一把拉住他。

    我挑衅道:“你不敢吗?”

    契疆回头对初爰道:“乖乖等我回来。”

    我一个纵身飞出老远,契疆跟着来了,叉手问道:“你想谈些什么?”

    仲夏的夜来香若有若无,晚风中恬淡惬意。

    “其实也没什么。”我取出一把匕首,尾音伴着子夜的梆子声响,我划破手指,横向一扫,洒出一瓢鲜血,落地处长出金光熠熠的珊瑚枝,交错缠绕围拢成一个碗形,直蔓延到头顶闭合,将湛蓝夜空切碎,宛若不规则的蓝琉璃。

    “如此说来,你还是有弱点的。”

    契疆瞪视着我:“你做什么?”

    “胡昌今夜起兵,要逼初爰退位,我只需负责将你困在此处。这结界你也见过,除非由我的血解开,否则只能等我死了。”我得逞地扬起嘴角,契疆立即攥住我的手,企图将我的指尖挤出血来。

    “如此说来,你还是有弱点的。”

    自十三万年前我便学会操控自己的身体变成珊瑚或是化为血肉,想来还是拜他所赐。此时已流不出血,他大约不信,将我的手攥得咔嚓咔嚓响,再使点力就要破碎。

    在我的手腕崩裂之前,他一甩手将我扔开,踱到一边沉吟起来。武力逼迫无果,他企图以情理说服,在结界中来回走动:“元蓁,如你这般不流血,破碎也能拼凑回来,是不是永远不会死?”

    反正闲来无事,我想了一想,认真与他作答:“若是碎得极致,也是会死的罢。譬如右锁骨至今未寻回,也没有重新长出来。”

    “如此说来,你还是有弱点的。”

    我怀疑他将我的话听进几分,又不好诘问。想了想,宽下外袍,为他披在肩上。

    “随你怎么想。今夜过后云梦国一事了结,我回东海,你我此生不见。”身后远处的宫殿火把通明,胡昌应是成功闯入寝宫了。我默念着日后的逍遥快活,喜悦溢于言表。

    契疆却不知何时踱到我身侧,微微俯下身,贴在我耳边轻言一句,我立时脑中一炸,头晕目眩之症此时忽然发作,如天塌一般骤然陷入黑暗。

    我怀疑他将我的话听进几分,又不好诘问。想了想,宽下外袍,为他披在肩上。

    摇摇欲坠之际契疆揽住我,将我往怀中带了带。

    我挑衅道:“你不敢吗?”

    我仅存的气力只够将他推开三分:“契疆,你对初爰是真心的吗?”

    “我对她毫无感情,只是不愿见你称心如意罢了。”他的声音森冷逼人,与神情一般。

    “你为何阴险至此?”我扶着额头,咬牙切齿地责问他,眼前的眩晕久久缓不过来。

    “如何,你还不放我走吗?”契疆的声音仍蛊惑在耳边。

    我在思索,其实已经妥协。愣神之际,他抓起匕首狠狠将我手腕划开,血流如注,在地上渐渐淌开。

    我呆坐许久,直到身子发冷,我才注意到腕上伤口仍在流血。

    金珊瑚饮了我的血,退缩回地面。而他将匕首向下一扔,堪堪插在我面前的地上,一个字也不说,扬长而去。

    我呆坐许久,直到身子发冷,我才注意到腕上伤口仍在流血。

    契疆扬起一个欣赏猎物挣扎的笑:“国师私闯寝宫,罪大恶极……”

    我再度化为珊瑚,想着必须去宫中看看,于是迎着火光飞去。

    寝宫显然乱了套,宫女吓得不敢出声,云沙扶着初爰。契疆则负手立在初爰面前,面色阴冷,四周一片残兵败卒。

    良久,军士中略微骚动,齐齐分为两拨。胡昌赶来,言语虽然客气,却是忍着怒意:“公子,我等无意伤你性命。只想问你个问题,国师在何处?”

    宫变大局已定,契疆一个神仙足以扭转局势,胡昌没有获胜的机会了。只是他不为自己求情,反而先担心我的安危,我着实愧对他的信任。

    契疆扬起一个欣赏猎物挣扎的笑:“国师私闯寝宫,罪大恶极……”

    “你杀了她?”

    “她十三万年前就该死!”

    “你……”胡昌突然怒意更炽,从旁抢过一支长矛,直直投向契疆。

    “不可伤他!”我张口想喊住,却已经来不及了,危急之下我只能冲上前去,护在契疆面前,只身挡下。

    长矛瞬间贯穿我的胸口,片片红珊瑚飞腾而出,映着宫中灼目的琉璃灯光。

    契疆扬起一个欣赏猎物挣扎的笑:“国师私闯寝宫,罪大恶极……”

    我昏迷之前只有一个念头:又该劳烦闻商替我粘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