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梦醒
过了不知多久，我被闻商喊醒。陡然睁开眼，见他焦急的面色渐渐缓和。
“那便恭候了。”我冷冷说罢，大步离开。
我长长舒一口气：“我又做了个梦。”
“看你的脸色，又是噩梦。”
我在玉枕上摇摇头：“说不上，是个离奇的怪梦。”梦境的话题只想打住，我偏过头，“他们走了？”
“刚走不久。”闻商道，“再过片刻，真相便能见分晓。陛下若急于处置胡昌，那是杀人灭口。”
“恐怕胡昌会有危险，我们快走！”我说着抓起梅钗将长发挽起，而后拽起他的衣袖要走，却拽不动，回头见他眸色忧郁：“胡昌的府邸在印月湖畔，你自己多加小心。”
“你不去？”这分明是他所想的计策，方才也极力帮我打掩护，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协助下去，为何此时临阵脱逃？
“但初爰不在这儿，我依然不大放心，得进宫去看看。公子与我一起去？”
他歉然摇头，我也不再追问。虽心中有些落寞，但更怕误了胡昌的生机，于是放开他的袖子，提着裙子跑出门。
经过花窗下，我仍是忍不住回首望一眼。
我看见他再次拾起玉梳，一边默然凝望，一边在榻沿坐下。当他将小小的玉梳攥入掌心，抬起眼眸望向远方时，眼底难掩的疲惫，叫做思念。
我有一刹那讶异，向来以为闻商无欲无求，潇然于世，洒脱得令人羡慕，从未注意过他究竟隐藏多少心事。
可我此时另有急事，顾不得折回去关心，毅然飞往胡昌的府邸。
此时天幕已沉，只能依凭星辰辨位。我以为他的宅邸会因御林军包围而火光冲天，然而却是一派风平浪静。
是闻商猜错了？我一个纵身飞入院中，胡昌坐在一方石桌前，手握竹杯，若有所思。
“胡昌？”我轻声一唤，他抬头对我展颜一笑：“国师果然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我打赌以国师的智量，定能料到我的隐言。”
“这么说……”
他不回答，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初爰呢？”
“兴许路上堵车，来迟了。”胡昌半开玩笑道，“国师，我违背初爰的命令放过你，她定要疑心我们有所勾结。”
是闻商猜错了？我一个纵身飞入院中，胡昌坐在一方石桌前，手握竹杯，若有所思。
“在她决心杀我那一刻起，我们的信任已然瓦解。”我冷笑，“公子利用初爰，顺水推舟地将我拉拢了，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罢？”
“果然瞒不过国师慧眼。”他作了一揖。
“但初爰不在这儿，我依然不大放心，得进宫去看看。公子与我一起去？”
他摆手：“罢了，我一介凡人，若真冲突起来，定是死在你们这些神仙前头。”
我想了一想，唯恐契疆察觉我的气息，不敢靠近，转而化身一只萤火虫，飞到桌旁伏着偷听。
于是我又悄悄潜入宫中，想打探初爰在何处。
结果在御花园中的一方水榭上，看到一双倩影。
月光照射水面，折射出融融银光，映得水榭一派辉煌。契疆立在水榭边，初爰在一旁，仰望他的脸，说着什么。
我想了一想，唯恐契疆察觉我的气息，不敢靠近，转而化身一只萤火虫，飞到桌旁伏着偷听。
“但初爰不在这儿，我依然不大放心，得进宫去看看。公子与我一起去？”
初爰满怀柔情道：“我已替你杀了她，为何不见你展颜欢笑？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我的心一沉，原来契疆也是知情的。
契疆平静道：“你做得很好，做了我当初没做成的事。”
初爰甜蜜一笑，努力踮起脚尖，却只够吻到他的下巴。
他不回答，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契疆如一座雕像立着不动，她也不勉强，捋了捋他的墨色广袖：“我该去处理另一个人了。”
我坐在冰凉的桌上，感到一阵苦涩。望着契疆的背影，我感到自己的一切留恋无比可笑。纵使前情难断，他还是我的敌人，是想置我于死地的宿敌，最终走上与另一个女子合谋杀害我的道路。该舍而不能舍的旧情，我元蓁此生唯一一次柔肠百转，却是付错了人。思及此处，我突然发笑起来，忍不住抬手捂住脸。
大约我的笑声引起他们警觉，初爰连忙缩在契疆身边，而契疆的目光迅速锁在石桌上的芝麻小点，广袖一招，一阵风将我掀翻在地，打回原型。
初爰倒吸一口凉气，契疆眉尖一沉，神色复杂，眸中的光亮似要溢出眼眶：“你……”
“你们失算了。”我摇摇晃晃地站起，分明一阵微风就可以将我吹倒，他们也不敢靠近来，“初爰，胡昌早料到你会将他当做弃子，于是也对我说了些你皇兄死亡的内情。”顿了一顿，“我对胡昌仍保有三分怀疑，所以需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的两位哥哥是谁下毒害死的？”
初爰低头默认。
我再道：“好啊，你们一个欺师灭祖，一个弑兄夺位，当真般配得很！初爰，别怪我没提醒你，昼澜在世时亦反感同室操戈，胡昌若有半分闪失，休怪我翻脸无情！”
我拂袖转身，契疆突然开口：“元蓁。”
“怎么？”我没有回身，生怕触到他的眸光会忍不住堕泪，“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不，”良久，他似乎理清了情绪，说道，“我高兴你还活着。若不能亲手毁了你，会成为我人生一大憾事。”
“那便恭候了。”我冷冷说罢，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