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门
我不知这人磨叽至此,怒眉一敛,只道:“我和你还有夫妻名分呢,为我接一条手臂,如此痛苦吗?”
其实契疆的年纪比我略长一些,但因为是最后加入的,又一来便将我摔坏,师父有意让我压他一头。
他终于不再抗拒,默默挖了一大勺蜜胶,涂在断口处。
我百无聊赖,只能盯着,觉着他该担忧的不是男女授受不亲这种矫情的推脱,而是那惨不忍睹的笨拙手法。
念想他也许独自生活太久,不懂得体贴照顾人,当下便对他放低了要求,只求他别给我粘歪了,否则我还得再打断一次重新粘起。
他大约也想到这层顾虑,于是动作越发放得细致。我懒洋洋地看着,不知不觉打了两个呵欠,左臂支着下巴,歪头凝视他。
我突然失笑:“你这神情,倒是让我想起契疆头一次为我接断臂时,也是这样眉头紧蹙,一脸认真。”我一面说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去点他紧蹙的眉心。
他错愕地躲了一躲,我才想起他那么洁身自好,连忙收回手想道歉。话未出口,他反问我:“若我没记错,契疆是乌衣之国的国君,怎会和你有牵连?”
“他呀,”我讪讪低头,苦笑道,“曾是我的师弟。”
故事很长,我得从我的出生说起。
三十万年前,我诞生于东海海底,是一棵生成人形的红珊瑚,赤铁一般又冷又硬。初生时我浑浑噩噩,每天随着海波在水中游荡。直到有一日,一阵巨大的海浪拥着我,将我冲上瀛洲海岸。
那一日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我头晕眼花之际,一名道袍男子将我抱了起来。
那便是我后来的师父,如晦。
如晦师父将我带回仙宫之中,给我穿上不大合身的衣服。
我看着宽大的袖子下露出的红彤彤的细小手指,心底一片茫然,因为我甚至还不会说话。
于是,师父从说话开始教我。我在瀛洲仙宫中,一天天长大,结果一个不留神,长成了他最晓勇善战的弟子。
于是,师父从说话开始教我。我在瀛洲仙宫中,一天天长大,结果一个不留神,长成了他最晓勇善战的弟子。
彼时师父共有十二位弟子,我的上头还排着十一位,一水儿全是师兄。因我是最小的,平日里差遣使唤最多的就是我,联合起来欺负得最多的还是我。我奋起反抗时,要以一打十一,提着斧枪从瀛洲仙岛砍到南天门,一路火花带闪电,天上地下无一寸安宁之地,虽不能百战百胜,但起码是个平局。
因此师父曾对我那一排鼻青脸肿的师兄感叹:“连小师妹都抗衡不了,你们以后还是做做文职就好。”
师兄妹间玩玩闹闹,再大的怨气,一觉醒来也能和好如初。
但也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夏日炎热,师兄们结伴去海边玩水,我收拾打包我的小衣服,兴冲冲地要一同下水去。
谁知师兄们个个摇头,不带我玩。
我气得乒乓跳,哭闹着问为什么。五师兄满脸黑线道:“元蓁,你是女孩子啊……”
“那又怎样?!”我觉得他们这是故意排挤我,气上心头,猛然一跳,用我硬邦邦的珊瑚脑袋狠狠顶他的肺。
五师兄凄厉惨叫,我抱紧我的包裹哭着跑得头也不回。
这状况终因契疆的到来而打破。
契疆原本是乌衣之国的王子,因叔父篡位而流亡至此。当时师父救他时,他接连高烧几日,命悬一线。我摸摸自己一身珊瑚骨冰块一般,一骨碌钻进被窝给他降温。
那厮退烧醒来以后,见到一个红色的人躺在身边,竟一声大叫,一掌将我推出床榻。
谁知师兄们个个摇头,不带我玩。
只听哐当一声,我脑瓜子着地,额头生生磕出一道口子。我痛呼着爬起来:“你做什么!”
他惊魂未定,拥着被子往里缩:“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还会说话!”
误会解除之后,师父宣布,契疆是他的第十三位弟子。
其实契疆的年纪比我略长一些,但因为是最后加入的,又一来便将我摔坏,师父有意让我压他一头。
对于这一安排,师兄们叉着手态度一致:“反正他们两个始终是最小的,不会影响我们的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