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皇太子的心中正在翻江倒海，现在递给他一个话筒, 皇太子必须要表示：我真傻、真的, 我单以为需要小心宝玉该注意倾慕哪位姑娘, 却完全没想到他会看上旁的男人！
失策了呀，杜竑直视宝玉的眼睛, 而宝玉非常冷静的拉着蒋玉菡介绍：“这位是郑公子, 这位是秦公子，都是我朋友。这是蒋公子，我俩到这来歇歇脚, 倒是真巧啊两位。”
秦钟是当中最莫名其妙的一个，他左右看看，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宝玉苦笑一下：“鲸卿先回去罢, 明日我休沐，去你家找你。”
“那好，我先告辞了。”秦钟有礼的像两个人告辞, 宝玉送他出门, 回来的时候就看杜竑摆出皇储的架势, 正在端坐“审问”蒋玉菡。
蒋玉菡初出茅庐, 比起套话的本事和心眼, 哪里比得过皇太子。杜竑轻轻巧巧就从对方嘴里听到“本来在忠顺王府唱戏，小公爷令我陪着贾公子走走。”
原来是个戏子, 杜竑刚松了一口气, 大脑深处却在提醒你：仔细想想！
杜竑这才发现, 虽然不愿意承认, 可对宝玉而言，和个戏子在一块，可比自己强多了……皇太子这个身份，对两个年轻人的感情起的都是负面作用。
宝二爷站在正房门口，长长的影子正好遮住了杜竑的脸，皇太子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宝玉看了看杜竑，又看了看坐在一边不敢说话的蒋玉菡，最后开口叫茗烟带人进来。
“你帮我送小蒋回去，告诉小公爷，今日突然有事，改日我去谢他。”
蒋玉菡也走了，宝玉就坐在杜竑对面，杜竑正在酝酿情绪。“我得冷静，我得有风度，我比他年纪大，我得拿出年纪阅历出来。”
结果皇太子一张嘴就是酸味：“小戏子长得不错！”语气真是阴阳怪气，宝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杜竑这下才来劲了：“咱们才几天没见面？你先是带顾康去吃饭，哦，还请了一帮子人去了福兴居。然后又弄了个小戏子，怎么，看那个秦公子也是，这个什么蒋玉菡也是，顾康也是，你喜欢这种？宝玉，你不是打算把这个几个人都拉上床吧？”
这事本来就是个误会，宝玉原本还有些歉意，这种对峙让他想起过去在黛玉和“前妻”身上出现过的问题。他甚至想好了，一会自己道歉就是了，可杜竑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这就叫宝玉的火气也冒起来，而且火势压不住了。
“哪里，我哪有殿下您日理万机的精力。”宝玉嘴角噙着笑意：“您多忙啊，忙着帮郑老尚书打圆场。忙着和小太监验证自己喜欢什么。在下自然是比不得的，不知道您忙好了后院没有，别哪天您的太子妃娘娘和孺人们忍不住，强了您可怎么办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范畴了，杜竑一下子脸涨的通红，盯着宝玉的眼睛都泛出了红色。而宝玉坦然和他对视，并不准备收回自己的话，他觉得自己没错。何况，如果比起往对方心里扎刀子这种技能，宝二爷自负不会输给谁的。
不就是往人心里最脆弱的地方捅吗？多大事！
接下来简直是惨不忍睹，场面从还算克制的对峙变成了相互之间幼稚攻击，直到杜竑说出“你以为我很愿意不能和女人上床吗！”
这话脱口而出的皇太子马上闭紧了嘴，而宝玉也冷静下来，很平静的对他说：“我知道你不愿意。”
本来嘛，皇太子的人生本来该非常平坦，非常顺利，起码在小家庭生活方面，绝对不该这么痛苦。这种滋味不好受，谁会乐意给自己找这种不自在。所以，杜竑说出心里话，宝玉很轻易的就接受了。他是真觉得杜竑挺惨的。
可东宫自己却还是不高兴，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不是贾珏这种万事看透的体谅。这种体谅总带着些“你对感情太较真了”似的居高临下，杜竑在金陵的时候就发现了，宝玉对他的私生活并没有什么探究欲望，更不会吃醋发脾气。
按说对于一段禁忌感情而言，好像这样挺好的，大家互不打扰，谈公事也只凭公心，私事也不拿来打扰太子，宝二爷也没有逼着太子爷为他以权谋私什么的。但对于希望从宝玉这里，得到他在小家庭中没得到的感情的皇太子来说，这种情景就不是很美妙了。
杜竑总觉得宝玉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都太冷静了，他不明白自己和自己的想法、期待，在宝玉眼中究竟算是个什么？这种隐约的忧惧在回京之后愈发放大，直到现在……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这次轮到宝玉说这句话，可杜竑却不同意，上回就说要冷静，结果冷静个屁！什么都没冷静出来。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杜竑态度坚决，是和是分，今天都要有个结果，他受够了。这几天他做什么都容易走神，皇太子不能这么下去了，他需要解决这个问题，然后恢复到正常状态。
“我们得把话说清楚。”皇太子正襟危坐：“我承认我刻薄了，对一个戏子不至于如此的，这样显得……”掉价。
这年头戏子都不带被人当人看的，成了名的角儿也只是一个高级物件，皇太子如果真的和一个戏子计较起来，那真是自贬身份。宝玉懒得和他较劲，涉及这种问题，给皇太子改造思想纯属浪费时间。
“我和琪官就是刚认识，他戏唱得好，带来想听听的。”虽然杜竑那么说，可宝玉还是小心的摘出蒋玉菡。至于和杜竑，其实宝玉心里还是有点生气，他不是非逼着杜竑给边军一个说法，他只是……说不清是和对方生气，还是和自己生气。
两个人只能谈到这个地步，因为再往深里说也没用，他们目前什么都解决不了。杜竑最后只道：“早晚我会给边军弥补，我会让他们有个好去处，会让朝廷公平。但是你愿意信我吗？”
“……我信。”
“那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帮我一起实现。”杜竑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希望能有一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陪着他经历人生所有的重要时刻，他们会携手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
宝玉感受到了那种憧憬，甚至觉得自己像石头一样的心也有些松动，他任由杜竑拉着自己的手，两个人双手交握，好像一切都恢复如初了。
虽然杜垲请了宝玉看戏，杜煦又要给老太妃贺寿，可次日宝玉还是没去忠顺王府。他毕竟是晚辈，要去拜寿就得过了家中明路，可已经到了正日子，荣国府贸然送礼反而会显得失礼。反正如今两家只是没什么来往，不如就保持现状，不要轻举妄动。
宝二爷这日约了秦钟来家里，之前秦钟都安生的在家守孝，许是守孝的时候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除服之后，秦钟就去了顺天府府学读书。他已经捐了廪生，只等着在府学好生读书几年，到时候考个举人。也算能慰藉父亲在天之灵，而姐姐和外甥女也算有靠。
自己当家做主几年，秦钟眼看着也和过去大不一样，举手投足间利落许多，绝无当年那种腼腆之像。来给老太太请安，和宝玉站在一起，比之从前更让老太太高兴。史太君再怎么喜欢孩子，也得承认，还是孩子们逐渐成长更让长辈们欢喜。
两个人退出荣庆堂，来到了宝玉的书房，宝玉听秦钟说了府学读书，又说深觉自己学问还是有所不足之后，宝二爷便道：“鲸卿想过去金陵求学吗？江南人杰地灵，国朝以来，有名的书院也尽在南方，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秦钟还真的动心了，他们秦家祖籍也在金陵，若没有好办法，他考举人也是要回去的。只是想到姐姐和小外甥女，秦钟有些犹豫，自己要是一走了之，万一姐姐和孩子在宁府受气怎么办？虽然如今贾蔷当家，他也不是小气人，但上头毕竟还有个尤氏夫人。
“鲸卿担心姐姐？”宝玉笑道：“若是我能让可卿和孩子，跟着你一道走呢？”
那当然好，这样秦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孤儿寡母的，还有婆婆，这能办到吗？秦钟希冀的看着宝玉，而宝二爷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微笑。
秦钟如果去江南，当然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至少三五年之内，宝玉就不必担心江南无人做主了。以秦钟的身份，和可卿返回江南为他背书，足够帮着宝玉稳定局势，还不必担心其他问题。
至于这件事本身，从贾珏的角度反而好办，只需要说动两个人足矣：老太太和贾蔷。
贾蔷根本不会给自己添乱，这点宝玉绝对肯定，而老太太那边……就需要黛玉帮着他敲边鼓。理由嘛，宝玉找好了，他让秦钟给秦可卿送信，就说夜晚梦到了贾蓉，蓉儿说想要可卿带着孩子去金陵祭拜祖先。说宁荣二府延续至今，正该在金陵祖籍之地，多置族产，帮扶族人。
而黛玉私下同老太太说实话，将宝玉帮她收拾产业，需要有个主子帮忙看顾的事情说了一遍。
史太君自然明白了孙子的用意，从身份和亲疏远近，以及日后来说，秦钟和蓉哥儿媳妇都是好人选。不远不近的，还不打眼，再说这本就是宁国府的家事，敬重老太太才过来打招呼，并不非得要史太君点头不可。
至于尤氏，意外的没有动静，这位尤大奶奶自打出了孝，注意力都放在了贾琏他儿子的身上。孙女什么的，在她眼里，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