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这是她的身体
姜衍一声‘师父’愣住了许多人, 有人奇怪他在喊谁,也有人奇怪贵太妃身边站着的究竟是谁, 还有比如闵明华和白芷这种既知道他喊谁又知道贵太妃身边站着的究竟是谁的立刻反应过来——
当白芷的双眼终于越过人群与尘烟定在了昏迷己久终于清醒过来的凉凉身上,仅只匆匆一眼,白芷微微一怔,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
凉凉同样看向漫天尘土以及被哪个机关阵法突兀带到这里来的喧哗人群, 冷哼一声:“果然不少。”
站在她身边的贵太妃耳里听着她的话,双眼却笔直地越过所有人看向了国师白芷。有那么一瞬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捏握掌心,窒痛得难以呼吸。可当对上白芷的视线, 刹那时又有什么在内心倾剿而出, 翻滚涌动……
“凉凉!”
在心绪复杂交接的过程中,贵太妃听到的是白芷的一声呼唤,看到的是白芷的双眼越过自己,看向她身边的闵菱华。刹那间所有的情绪化为灰烬一无所有, 贵太妃方恍惚忆起了初见的那一年,那年岑琛也是这样,双眼没有自己。
“放手。”
贵太妃瞳孔骤缩,回神之际发现自己正用力勒紧闵菱华, 以胁迫的姿势带着她退开了好几步, 与那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拉开距离。
她的举动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众人不禁奇怪, 起初以为是贵太妃受人挟持, 如今看来现实好像与想法有点出入啊……
总算看清当下处境的贵太妃明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做出不利自己的事情, 可是鬼使神差间她就是抗拒地退开了, 不愿面对那个人,不愿面对岑琛。
“走。”贵太妃的声音压抑,只有近在咫尺的凉凉听得见她颤声说:“快带我走。”
凉凉冷眼瞥她,然后将目光投向前方:“逃避只是懦弱无能的表现。”
“你不懂。”贵太妃用力咬牙,恨恨地从牙缝挤出这几个字,极力克制心中的那股怨忿与伤怒。凉凉轻吁一声,将手覆在贵太妃挟持自己的手背上,只那么一瞬贵太妃立刻吃痛弹开,难以置信瞪向凉凉。
凉凉手里亮出来的锋利银簪令贵太妃下意识往腰间摸去,果然发现夹在腰带的簪子没有了!那本是她刻意藏起来以备非常时期,遇见闵菱华之时还曾打算趁其不备偷袭对方,可没想到竟被对方发现了!
“你要走便走吧,本座可没答应陪你继续玩下去。”凉凉冲她莞尔,弯起眼眸滑过一抹异色,抓簪的手迅猛一划,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贵太妃的脸划过一道口子。
贵太妃目眦欲裂,登时捂脸尖叫。
从原本贵太妃挟持对方小姑娘再到现在小姑娘一簪子划伤了贵太妃的脸,变故来得突然,对面一大波男人全看傻眼。吴将军指着凉凉大喝:“抓住她!!”
一声令下,后面的人永远有了动静,拔起刀就要往前冲,闵明华与姜衍同时急呼:“小心!”
白芷几乎在吴将军下令的同时冲向凉凉,但伤了贵太妃以后凉凉迅速调整姿势退开两步,用染血的簪尖在手腕划开一道血口,很快鲜艳的血珠自雪肤涌出,顺沿臂腕一滴滴往下掉,落在了脚下的地板上。
就在这时白芷抓住那只握簪的手,凉凉也在这时缓缓抬眸,对上他眼睛的同时从嘴里吐出谁也听不懂的咒文。白芷脸色瞬变,下一秒最外围的人大呼一声,坚硬的巨岩从地底排山倒海疯涌而出,并且从最外围一直往他们所在的中心涌来。
紧随而来的一条条裂缝将那坚固的墙壁劈开,伴随恐慌的尖叫与嘶吼声,数量庞大的军队倾刻四分五裂,人挤人人踩人比比皆是,所有的人又跌又撞怎么也站不住脚,却只有抓住凉凉的白芷毫无所觉。
“你到底做了什么?!”白芷不可思议地看向彼此,再看乱成一团的其他人。凉凉没有挥开他,可是也没有理会他。白芷额头密布汗珠,从长袖撕出布条捂住凉凉不停溢出鲜血的手腕,声音般着一股隐忍的怒气,冷斥道:“你到底是谁?!”
凉凉眉心一动,一点一点抬眸对上白芷充满怒意的目光,她缓缓启唇说着什么,明明就在眼前,但白芷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很快他就发现哪里不对劲,眼前的事物已经不再相同,歪歪扭扭倒在一起的人陆续注意到光线的差异,众人四下环望,震惊地发现他们离开了逼仄的昏黑暗道,此时正身处在沐浴月光的山丘上。
他们进入暗道已经过去多时,这时候夜幕降临也不出为奇。奇的是他们明明前一刻还在狭窄压抑的通道里人挤人,下一秒就来到了辽阔的大山中。
这是怎么办到的?
闵明华与姜衍两人离得近,几乎同一时间爬起来,看见离之不远的自家师兄弟,转去就去找凉凉的踪影。姜衡运气则不那么好,跌得比他们要远一些,灰头土脸满身草,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哪知他一仰头,竟就见到不远国师的背影……
“这是凉凉的身体。”白芷沉声道:“不管你是谁,请你还给她。”
迎着冷风,那人端详一阵,微微笑说:“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谢婉若,你还会这么说吗?”
白芷神情莫测:“你果然不是她。”
凉凉缓缓敛起笑意,瞥过与她四目相对身形一滞的姜衡,再望向一前一后心急如焚跑过来的姜衍和闵明华,最后目光锁在了姜衍小心翼翼且充满希翼的脸庞上:“是你。”
谁也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她第一句开口问的却是姜衍,显然姜衍也因为这一点而难掩激动,他强压颤意,轻声道:“是你吗,师父?”
“你胡说八道什么!”闵明华虽然极力反驳,可看到凉凉那有别平样的神态模样,心下不禁发慌:“不可能是师父的,不可能。”
如果她是师父,那菱华又在哪?
凉凉沉吟一声:“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一如即往死缠烂打。”
她语气中的稔熟令姜衍双眼渐渐亮了起来,却也加剧了白芷心中疑虑:“你为什么会知道师父与姜衍的事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见白芷的话,姜衍慢半拍地没有反应过来,怔忡地转而去看凉凉。对方眼里不加掩饰的讥讽之色既不像乖巧凉凉也不像心软的师父,这一刻站在眼前的人既不是凉凉也不是师父,就像是个冷眼旁观的陌生人。
“如你所见,本座的确不是你们的师父。”
随着姜衍脸色渐渐刹白,凉凉将目光转向白芷:“早在当年被你这具躯壳的原主刺下那一刀的时候,谢婉若就已经死了。”
“等等、什么意思?什么躯壳原主什么当年那一刀?师父不是早就死了吗?”闵明华一头雾水地来回看着凉凉与白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目前来看谁也没有心思理会他,白芷沉默许久,迟缓地张口问:“当我刚醒过来的时候,那个跟我说话的婉若是你还是她?”
凉凉倒也没有隐瞒:“你应该清楚,婉若不会想要以这种方式复生的。”
没错,谢婉若是个太容易动恻隐之人,她不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更不会为复活自己而去夺舍他人。
早在察觉到凉凉异样之时,白芷就已经怀疑是否还存在另一种可能。如今对方已经给出了确切的答案,也就是说那年当他刚从白芷的身体苏醒意识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个人已经不是谢婉若,而是眼前这个同样夺舍了凉凉身体的意识。
“那你呢?”白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当日你借婉若之口嘱咐我找寻闵家之女,为的正是今日夺取她的身体吗?”
闻言,闵明华愕然睁大眼睛瞪向白芷。
一切浮于水面,白芷也总算弄清楚。当日那个‘谢婉若’要求将她转移入聚灵殿内,送进朱雀墙后的火焰洞府当中,恐怕正是为了保护潜藏于谢婉若身体当中的那个意识。
就在‘谢婉若’沉眠之前,她曾千叮万嘱白芷一定要将闵家之女找回来。当时的白芷意识里还是一个刚刚复苏的数十年前死去的岑琛,数十年后的许多人与事根本来不及分辩清楚,也根本没有时间让他问清楚,他只能相信并按照她的意思做。
可在当时闵家已遭变故,闵家人大部分人死的死流贬的流贬,闵家嫡女闵菱华下落不明,无论是闵明华还是宫里的贵太妃都在千方百计寻找她。
而白芷还在适应全新的身份与环境,比任何人都要晚一步去寻找她。
在得知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小丫头正是他苦寻无果的闵菱华,白芷一度相信这就是命运吧?可当许多年后现在,白芷心想这也许仅仅只是凉凉的噩运而己。
“婉若这个孩子就是太心软了。”凉凉不以为然道:“当年她不惜与本座抗争也放走了她,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最终这孩子还是回到国师楼,落在了本座的手上。”
白芷神色灰败,心知果然如此。
当年谢婉若从闵家带走了闵明华而不是闵菱华,是为对抗这个人。可惜谢婉若终究没想到在死后这个意识夺取她的身体欺骗了旁人,最终还是将那个被放走的闵家之女又重新找了回来。
当日凉凉不慎跌入火焰洞府,那个意识脱离谢婉若的身体进入凉凉的身体,所以凉凉的沉睡征兆与谢婉若一模一样,而后那个意识从凉凉身体苏醒过来,死去的谢婉若身体也就开始腐败。
无论是在岑琛的过去还是重生在白芷的现在,他从不曾像现在这般绷紧神经,如临大敌。
在他还是岑琛的时候曾经研究过富骊山庄的机关,而在成为国师白芷以后也曾尝试研究山庄阵法,可是数百年前的东西早已丢失在时间的洪流当中再也找不回来,阵法的符文咒术早已丢失,唯有亲手打造这一切的那位大国师才能够如此轻松地念出来并解开。
白芷凝神盯着他:“你是师砾,大岑第一位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