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出席

    “凤儿……”一声低喃在我耳边响起,飘渺若无,好似从天边传来,充满了温暖柔和。“祝你有个好梦。”

    那声音落下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让我安心不已,于是,随着声音落下,我亦渐渐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暖暖的照在脸上,我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赫然想起昨夜……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由蹙起眉,是真的?

    那道温柔的嗓音,似带着某种莫名的力量,能令人安心不已,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萦绕在我心头,仿佛我该是早就认识其人。

    究竟是谁在我耳边低语?

    低眉沉思着,然而我愈用力去想,心中那股疼痛愈深。

    ……

    甩甩头,欲将这繁乱的思绪抛开,既然想不到,那也不必要勉强自己。

    起身下榻,迳直步至菱花铜镜前梳妆。铜镜中映出一张娟秀绝美的容颜,柳眉星目,眼波流转,容色如玉般晶莹,眉宇间隐隐流露出一股傲然。嘴角微微划开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

    很早以前,我便从别人眼中的惊艳,认识到自己有多美。

    自懂事起我就常常听到人们说,安三小姐长得惊为天人,日后定是倾国倾城的一代佳人。然而,同样亦有这样的叹息――只可惜的,三小姐是个哑巴。

    就连凤桀,也常常望着我感叹道,如若他能拥有我,即便放弃后宫三千佳丽,亦值。

    虽然我拥有一身绝世无双的医术,但,我却不轻易医人,久而久之,人们对三小姐的赞美,被诅骂取而代之。人们会说,三小姐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对这一切,我不予置评。

    的确,我不只是铁石心肠,还是心如蛇蝎的女人。

    挽翠进来时,见我已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王妃早。”盈盈欠身后,她绕到我身后,接过了我手中的象牙梳,为我梳理三千青丝。

    “昨晚有没有人来过?”从铜镜中,倒映出她安静乖巧的模样,我确认她能看得到,于是状似不经意的比弄着手语。

    “回王妃,昨晚是奴婢守夜,奴婢没见到任何人来过。”她没有片刻迟疑的摇头,却不禁令我生疑。

    没有人来过?那……

    难道是我在做梦?

    可我明明记得自己在沐浴,接着睡着。但醒来后,却是在床上。莫非是我记错……

    “王妃?”

    还在沉思之际,挽翠忽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回首,看她面上的神色,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

    “今天一早各房的夫人全都……”她略停,像是在酝酿着如何开口,“各位夫人都患了怪疾,全身长满红点,据说是穿了昨天王妃洗的衣服,所以……”话音落,她垂下眼帘,不再看我。

    闻言,我面上的笑容化为妖艳的花颜。

    “所以大家都怀疑是本王妃在衣服上动了手脚。”

    “王爷有请王妃到正厅。”说话时,她手边也不闲着,替我选了一件桃色烫浅紫色边锦裳,是以苏州的真丝绸裁剪,上头刺绣着盛开的蔷薇,下身配以同色百褶迤地长裙。

    “怎么?又要罚我?他想治我个下毒之罪吗?”我微笑着,心中兀自想像练君毅这回又想出什么方法整我,是想我当着他所有爱姬的面公开道歉,抑或是斟茶,下跪,认错?

    如是想着,我便不由笑出声来。

    回首时,见挽翠又陷入了沉默,显然,她并不想提及这个问题,就像刚才我问她。

    这丫头倒是有趣得紧,而我压根猜不透她的想法。

    “是不是在心想,我是个如此恶毒的女人。”

    “奴婢不敢。”

    闻言,我的眼光蓦地收紧,紧紧盯着她唯唯弱弱的小脸,“是嘴上不敢,还是心里不敢。安若凤虽然是个哑巴,但不是个瞎子,你在我背后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迎上我的目光,微愕然,凛然。

    “王妃……”她开口欲说什么,被我挥手打断,“去告诉你家王爷,我要抄家法,今天不打算出房门。”话罢手落,不再看她一眼,便迳直走至书台边,执起墨块砚墨。

    她深深看着我片刻,终于悄然退出房间。

    挽翠方才退下,便闻得一阵嘈杂喧嚣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一波接着一波,不肯平息。

    我执笔立于案台前,任外面如何叫嚣,我依旧纹丝不动。直至将整篇家法抄完,收回最后的笔锋,我才置下狼毫,朝门口走去。

    喧闹声在我拉开门扉那一瞬间,嘎然而止。

    美目流转之际,已将庭院扫视了一遍,是各房夫人领着自己的人将翦冰阁挤得没了空际。见了我,仿似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又敢怒不敢言,只得用一双双大眼瞪着我看。

    我收回目光,落在阶台上伫立着的挽翠身上,她面上无一丝表情,感觉到我的注视,微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福身低唤,“王妃。”

    “好歹各位夫人不嫌弃我翦冰阁冷清,专程来看望我这个下堂王妃。来者也是客,你怎么让客人们都站在庭中,不请她们到偏阁坐,奉上香茶呢?”我似笑非笑的做手语,挽翠见状,微微一楞,似乎是立即的,她回过神来,道,“夫人们恐怕比较喜欢站在这儿等王妃。”

    闻她言,我点了点头,“也好,晒晒太阳,红点会愈长愈多,夫人们既然愿意站在这儿,就站着吧。”

    那些女人们自然不知我与挽翠说的什么,人群中,自有人沉不住气站了出来,大声道,“王妃姐姐,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

    我转首望向那道如此理直气壮质问的声音,见是一名紫裳美人,娇俏的小脸上斑斑点点的红色,因着涨红的脸,看上去,愈发觉着似一颗干瘪的草莓。如此想着,不禁在心中暗笑一阵。

    紫衣美人言一出,立即换来一片附合的声音。

    我饶有兴味的望着众人义愤填膺似要将我碎尸万段的模样,觉得真真有趣极了。也是了,哪个女人受得了好好一张脸被折腾成这幅怪模样?

    练君毅众多侍妾之中,以阮夫人最为得宠,在众人中也最有威信,于是乎,她步上前,虽极力欲摆出高贵优雅的姿态,却因着容颜尽毁,此刻装起高傲来,更像一个羽毛脱落的麻雀。

    若是练君毅让看到他的爱妾们这般模样,又该会是副什么样的表情呢?不知为何,看到这些人如此难堪,我便忍不住想笑,更忍不住在心底奚落起她们来。

    “王妃,今天好歹你也得给众姐妹一个说法,否则我们是不会走的。”阮夫人道。

    “就是,你怎么那么毒,你得罪了王爷是你自家的事儿,为什么要拿我们出气?”方才那位紫衣美人又发了话,其神色夹杂着掩不住的鄙夷和气愤。

    “她就是故意的。”

    “杖着自己是皇上指婚的正妃就目中无人,太过份了。”

    “难怪王爷不喜欢她,原来是这般蛇蝎心肠,迟早会遭报应的。”

    “……”

    漠然的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挽翠以为我会说什么,却迟迟等不到我的回应,于是频频回首望我。

    我佯装不见,抬眸,朝门口处望去。主角还没到场,何必急着开戏?这群女人反正喜欢闹,就让她们闹一闹,除此之外,她们还能把我怎样呢?

    “对于王妃精通医术之说,大家早就如雷贯耳,却原来不知王妃下毒的功夫竟与医术一样炉火纯青。”清朗冷漠的嗓音自人群中传来,闻声,众人自动分成两排,让出一条道。

    玄色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我微抬首,眼光便对上他的。

    “王爷,你可要为众姐妹作主啊,你看看我们……”兰夫人一见来人,嗲声嗲气的黏上他身侧,小嘴一噘,那样子倒真真有同分楚楚可怜。

    练君毅瞥了她一眼,遂推开她,迳直走到我面前。见状,我扬扬眉,美眸微张,眼神中带着微许挑衅。

    我倒想看看俊王爷是如何为他的爱妾们作主讨公道。

    “看着她们的样子,心疼了吗?”我指向他身后的那群女人。

    星目半眯起,剑眉辄起,一丝阴郁爬上俊脸,沉声道,“安若凤,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事。”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笑意未达眼底,却是凛洌如冰般的寒意,“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更多让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的眼底,闪逝过一抹异样的神色,面上一改以往的邪魅优雅,只见眉峰纠成结,紧紧抿着唇,似隐忍着心中怒气。

    见他如此紧张他的侍妾,我心中似被重物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之前的云淡风清,也在看到他之后烟消云散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淡声道,炯炯的目光直视着我,仿佛要直达我灵魂深处。

    与他对视半晌,听着他略微无奈的语调,我忽尔笑开,娇艳如花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嘲弄,“王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我投降认输吗?千万不要!这么快就认输,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无趣的。”

    话至末处,我的目光环视着底下众人,用手语示意挽翠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她们,道,“正所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有谁不懂得这个道理,做为正妃的我,自然有义务好好教教她。这一次,不过是小小的教训,就是要让你们认认清楚,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众人听罢,面上神色顿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得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见此,我冷然一笑,有些人,你对他太客气,他还真当自己是那么回事了。“现在还有谁要讨说法,讨公道的吗?”凛洌的眼光倏地扫过兰夫人、阮夫人以及那紫衣美人,只见她们一阵瑟缩,不约而同的看向练君毅,见得不到他的回答,面上仍有些不甘,却不得不怏怏的垂下首。

    我满意的笑笑,继尔转向练君毅,“如果王爷没其他事的话就请吧,若凤还要回房抄写家法,恕我失陪。”正欲转身,被他一把拉住手臂。转身回首,怒视着他,又想怎么样?

    “我来,是想告诉你,太后回宫了,皇上今晚在宫中设宴,指明要你与我一同出席。”

    孝慈和靖康仁太后,凤桀的生母。

    我闻言驻足,疑惑的蹙起眉,太后会在这个时候回宫,莫不是为了轻寒与忆寒的婚事?

    连太后都出马了,看来,凤桀在四方尊者身上费了不少心思,倒真真是难为了他。

    举目望着练君毅,细细凝视着,心忖,到底是俊美风流的王爷,除却他的身份不说,他依是有令人喜欢的地方,只可惜了,偏偏可惜了……

    想着刚刚自己误会了他不说,态度还如此恶劣,而他竟然丝毫不介意,有些奇怪呵。

    练君毅微蹙眉,不解我为何要用这样怪异的眼神看他,欲开口说些什么时,却遭我打断了,面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笑。“还以为你是特地跑来向我兴师问罪的。”

    他顿时沉默住,我等待些许时候却不见他开口,心中有淡淡的失落,转身之际,他忽然说道,“挽翠说不愿见我,只好我来见你了。”顿了顿,他似想起什么,又道,“我在明月轩看中了一枝发簪,很适合你,一会儿我叫令风送过来。”

    闻言,我微怔,随轻点点头。

    他巴巴的跑来翦冰阁找我,就是为了通知我今晚出席宫宴一事?不过不管怎样都好,至少他还知道买个发簪送给我,不枉他风流王爷之名。

    “谢谢。”

    “现在可以把解药给我么?”

    我垂下眼帘略思片刻,轻缓的摇头,“我没有解药。”

    英眉微挑,染上一丝疑惑不解,他不语,静默的望着我,等待我的下文。

    而我,的确是没有解药。

    目光微转,向一旁的挽翠。“或许,挽翠会有解药。是吗,挽翠?”

    “是吗,挽翠?”

    院中的海棠花尽落,迎风飘舞,粉色的花瓣从窗棂飞入房中,在空中打旋,复落定,散了一地落花。

    我看见挽翠微垂着螓首,面上的表情看得不真切,只隐隐看到,她抿着嘴角,似有若无的笑。

    房中只余我与她,空气里一片静默,她不言,我不语,如此,良久……我端茶轻抿一口,含笑凝着杯中飘浮于水面的翠绿茶叶,复从杯中抬起眼,睨视着她。

    依是那般乖巧的模样伫立一旁,只是脸上不复见唯唯诺诺,眼底染上一丝淡淡的寒意。

    她转眸迎上我的目光,眼波微转,似沉吟着,片刻后缓缓说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说话时,她神情里夹含着一丝不甘和屈辱。

    我优雅缓慢的将茶盏置在桌上,起身,步至案台边,挥笔洒墨,写下,“从天香楼遇见依霏开始。”

    挽翠走到我身边,低眼一看,眼中带着疑惑转向我。“你抓了依霏,再把她放了,就是故意想放长线钓大鱼。”

    放了依霏,的确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不过……“不过,你不是我心目中的大鱼。”

    那日,她故意将我引到天香楼去见依霏,我便觉得奇怪,然而,一个不懂演戏的人,始终是破绽百出的。

    “在城隍庙里,你一眼便认出了端王妃的轿子,试问你区区一个侍婢,如何会知道那轿中人,便是端王妃?还有,那天练君毅根本不在天香楼,而是一早陪同皇上到绿雪别苑,直至深夜才回府,饶是你再得练君毅器重,也不见得他去妓院也带上你。所以,你根本是有心引我到天香楼。”

    她看完我在纸下写下的话,脸色骤然一变。

    “你的目的,应该不是要杀我,这更让我奇怪了,你似乎只是想离间我与练君毅的关系,想让我在王府的地位一文不值。”比如这次下毒之事。

    “但还是被你识破了不是吗?我知道即便我在你身边侍候你,但是要杀你不易,只好从中挑拨,让所有人不再相信你,届时再对付你,就是轻而易举了。不过――”她稍停片刻,深深望我一眼,复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承认下毒的人是你,为什么?”

    将她的惑然看在眼里,我冷笑,不答。只挥笔在纸上写道,“安若凤做事,从来不须向任何人交待。你走吧,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你该知道后果。”话至尾处,我微抬眼角,眼中一片冷意。

    挽翠面上茫然,怔忡半刻才回过神来,狐疑道,“你真的放我走?”

    依她认识的安若凤,定然不会如此宽厚,也难怪她会质疑我如此说,是否会是圈套。

    留她,抑或杀她,只不过在我的一念之间。但,且念在她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放她一马又如何?

    何况,我说过,她并非我心目中的那尾大鱼。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马上消失。”

    她迟疑了片刻,终是聪明的选择转身而去。

    行至门槛,她脚步忽地停下,低低的声音传来,“王妃,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搁下笔,抬眸,自窗外看去,已是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被渲染成橘黄色,淡淡的光晕投洒在窗棂,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行至窗边,窗外景色如画,轻盈的落花翩跹飞舞,有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几许凉风送吹,青丝纠缠成结,轻掠过如玉般的脸庞。

    微倚窗棂,阂上双目,静静聆听着风的声音,思绪渐淡,想尘世无痕。

    风,吹散了如烟的情愁,远去的梦,欲挽留,却抓不住指尖的朦胧。

    淡笑扬首,又见昔日那不变的温柔,而今,孤魂又何依?

    抬手探向衣襟处,颈上红绳束着一块龙形玉佩,触手生温,温润剔透,仿若他的轻言笑靥。

    涩然一笑,一股似痛非痛的感觉蔓延了心头。

    深深的叹息自口中逸出,无力爬满眉间。

    秋聿枫,究竟你是我的缘,还是我的孽?

    如若不曾遇见你,一个人的辗转,一生,或者我永远不会知寂寞孤单的滋味。

    ……

    忆寒说,我们应天命而生,顺天命而行,哪怕再怎么不情愿,我们不能反抗,也无法反抗。

    命运,便是如此了。

    ――命运

    这个字眼,一度刺痛了我的心。我本不愿意去相信所谓命运,它却一次次逼得我不得不向它低头,认命。

    几经挫折,而我,也渐渐接受了。

    深深凝视着龙形玉佩,不由在心中苦笑――命运?弄人?你信吗?

    冷风卷起地上的嫣红,纷纷洒洒,飘舞不定。

    赋有节奏的叩门声传来,打破了宁静,也断了我的遐思,我敛敛思绪,转身走去开门。

    门外,一名青衣丫头恭谨的等候着,只道是练君毅遣来催促我准备入宫的。

    挽翠走了,瑶儿未回,我身边便也没了个服侍的人。看来梳装更衣这等闲事,这会儿也只能由我自个儿动手了。

    落坐雕花铜镜前,凝视着镜中不施胭粉的素脸,手执起画笔,淡描娥眉。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蓦然忆起这首诗词,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下,心中不禁有一丝黯淡悄然滑过。

    鸳鸯两字怎生书……

    我与练君毅终是无法像寻常夫妻那样,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

    如果……如果,与我共结连理的人,是秋聿枫,那么也许,我亦会得到一份独一无二的疼宠和幸福罢。

    只可惜,不能终究是不能。

    不经意的,思及练君毅那妖娆的笑容,在不知不觉中,能迷乱人心。

    除却深沉莫测的凤桀,擅算人心的轻寒,知晓天命的忆寒,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让我看不穿,猜不透。时而冷漠,时而邪魅,时而温柔,若即若离。

    幕色苍茫,宫灯初上,墨蓝色的天际隐隐约约闪烁着几许寒星。马车过了正华门,在宫道上缓缓前行,车内,一片静默。

    我斜卧在软榻上,听絮絮的风声翻动车窗的幔帘。

    眼角的余光瞥见练君毅靠着窗闭目养神,于是,转了眸光,细细打量起他,只见其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几缕青丝垂落在额际,穿一件月牙白色绣金百蝶穿花衣,外罩浅紫色起花间白儒袍。

    望着,我竟有些移不开眼了。

    许是先前对他不抱好感,如何看,都觉着他不顺眼。

    现下,放下偏见仔细看来,不可否认,练君毅的的确确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尤其这般温文儒雅的装束,加上他原本就俊美的容颜,更是相得益彰。

    许是感觉到我的注视,他冷不防的睁开眼,对上我的目光。我未料及,不由一怔。

    “看什么?”他看出我的窘迫,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