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谁人与战
红日破晓,血色苍穹,低沉轰鸣的牛角声划破唱空,隆隆马蹄践地,漫漫黑色的玄甲将领纵马率领部队扑向前方,手执枪矛刀盾的步卒迈动方阵,两股烟尘自东西而来。
“喝!”
刀盾兵齐声大喝,将半人多高的盾牌竖在地上,严阵以待,两翼骑兵各自驻马盘旋,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坐骑,遥遥对峙。
“报!敌军已至战场,正与我军相持!”
关东军与西凉部曲相隔几百丈远,几名将校各自约束部曲,又派精骑往中军报信。
“西凉匹夫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建功立业,当在今日!”
袁绍拔剑四顾,号令全军疾行,众将称诺,士卒欢呼!
尚在几里路远的吕布悠闲的骑在马背,打量着身旁的牛辅、董越、段煨三人,听得前锋来报,轻笑着道。
“袁绍小儿会同关东鼠辈进犯,便在几里之外,诸君皆乃义父心腹,还望今日与我同心,奋勇杀敌。
义父的脾气诸位也知道,此战若胜,万金赏赐,受爵封侯,不在话下;此战若败……
呵,想必诸位自知!”
段煨、董越自然允诺。
吕布又看向牛辅,见其面色不满,并不说话,也不觉得在意,牛辅若是畏首畏尾,不遵调令,正好回去禀明义父,到时要杀要剐还不容易么?
想到这里,心中越发快意,吕布挺戟直指前方,号令全军急行。
不多时双方大队已抵达战场,看上去势均力敌,自董卓入了洛阳,尽有粮草军械,西凉部队换刀换甲,更显精锐。
而关东兵多以豪侠乡勇居多,又有官府富户支持,仅从甲兵器具来看,倒也不落下风,和几年前黄巾军截然不同。
袁绍与众人登车而望,数万的西凉军马喧尘遮天,处在最前列的那数百军卒更是全身重甲,纹丝不动,心中大惊道。
“彼为何部,莫不成是飞熊军?”
董卓的飞熊近卫各个膀大腰粗,都是西凉精锐百里挑一的悍勇之士,难道那逆贼竟如此大胆,连飞熊军都派了过来!
曹操凝神望去,果见那队人虽在万军之中,却极为醒目,一眼便能认出来,沉吟着回道。
“听闻吕布帐下有一健将名叫高顺,由七百精锐成军,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当是此人部曲。“
众人听得微微点头,又暗自叹息,想不到吕布帐下还有这等精兵,要想打造这种全身重甲的军队花费可少不了。
正观望间只见远方已有一骑奔出,遥遥举刀大喝:“吾乃骑都尉杨奉是也,关东鼠辈可敢与我一战!”
“吕布见我军容肃穆,故而挑将,实心怯也!”
袁绍见之大笑,与刘岱等人点头颔首,传下出战命令,只见盟军阵中飞出一骑,遥遥大喊。
“黄巾余孽,复起白波,新降董卓,焉敢称将!”
说罢两人交马战作一团,战不到十合,杨奉技艺不精,肩膀被砍了一刀,策马转逃本阵,身后那人追杀而去。
袁绍见他短小精悍,勇猛异常,喜问道:“此乃哪位将军?”
曹操拱手作答:“我部帐下乐进是也!”
众人纷纷称赞,忽听阵前又是一声大喊,凝神望去,但见那杨奉已逃回本阵,一骑截住乐进,双方斗在一起。
酣战三十余合,只见长刀来袭,大斧劈空,阵阵金鸣,乐进一刀横扫,反被对方迎头一斧砍来,刀斧相撞,竟豁然裂出缺口。
乐进策马而过,回头大喊:“敌将通名,待我换了兵器,再来一较高下!”
“河东徐晃,敬候指教!”
曹操见此阻了乐进,上前喊道。
“吾观汝武艺不俗,想必是条好汉,何必屈身事贼,阻我王师,不若投奔我军,营救天子!”
“要战便战,勿复多言!”
徐晃驻马而立,微微停顿,这才高声喝道,乐进听得大怒,欲要上前再斗,却被曹操阻住。
“文谦何必动怒,此人武艺不凡,又有君子之风,否则刚刚岂容你回阵换取兵器,刚刚我言语试探,见其面有难色,想必也有忠义之心,不可相逼过甚!”
乐进听得这话,遂勒马不前,徐晃这才回返本阵,西凉士卒顿时欢呼,辱骂关东鼠辈畏缩不敢来战!
袁绍面色不愠,还未唤曹操问明缘由,便见本阵中有一骑策马而出,持刀喝骂道。
“吾乃孔豫州大将赵昶是也,何人敢来送死!”
“敌将休要猖狂,我张济前来战你!”
两人交马数十合,你来我往,张济见不能胜之,虚晃一枪,意欲逃回本阵,却被赵昶反应过来,急忙弯弓射箭,直指张济背心!
“叔父小心!”
只见西凉军阵又飞出一员小将,急声大呼,张济听得示警,耳后已传来劲弩破空之声,心中大骇,翻身躲闪不及,立时中箭掉下马来。
“侄儿救我!”
眼见赵昶奔马高扬长刀,眨眼便至眼前,张济后悔不迭,不该逞强欲为牛辅找回颜面,今日竟要命丧于此,只能大声呼救。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银枪破空而来,直直挑飞长刀去势,赵昶大怒,见来将相貌清秀,年不过二十余岁,竟敢坏了自己功劳,立时喝骂道。
“竖子焉敢阻我!”
“取汝性命者,武威张绣是也!”
张绣一杆银枪上下翻飞,战不过二十余合,赵昶竟隐隐招架不住,待隔开长矛返身而逃,眼见身后有人来追,心中暗喜此子年幼,正好使拖刀计赚他性命。
眼见来人追的近了,赵昶估摸正是时候,遂大喝一声,猛地回头来砍,正被一枪穿心而过,咕噜噜便翻下马去。
“啾啾噎!”
那马儿只身逃回本阵,独留赵昶尸首躺在空地,张绣挺枪指来,不发一言,挑衅之意不言而喻,盟军阵中早有一人按捺而出,飞马上阵。
“无名下将焉敢逞凶,看我李俞取汝首级!”
两杆银枪或扎、或刺、或挞、或抨、或缠、或圈、或拦、或拿、或扑、或点、或拨,漫天舞在一起,白芒串成道道弧线,看得两军将士大呼威武!
“元伟之将骁勇无敌啊!”
袁绍看得啧啧称叹,转头跟乔瑁说起话来,此人正是乔瑁当日的抗旗大将,果然是有本事。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西凉军中一片欢腾,急忙凝神望去,那李俞竟已命丧张绣枪下。
众人暗自心惊,想不到敌将张济武艺平平,这侄儿枪法竟如此厉害,当得上愈战愈强,初时倒看不出什么,几十合后枪如毒龙,陡然一招毙命!
难道刚才那赵昶早看出苗头,这才转身而逃?
袁绍脸上隐隐有些发烫,转而看向盟军各部将领。
“敌将猖狂,谁人与战!”
“末将愿往!”
只见军阵中走出一人,手持三尖两刃刀,正是袁术麾下猛将纪灵。
军卒呐喊,策马相交,纪灵眨眼便冲至眼前,与张绣酣战在一起,初时还能占得上风,只是六十合之后,差点被张绣鬼使神差的一记抽枪给拍下马来。
“此子何其阴险!”
纪灵心中暗恼,果然是不上不知道,一上吓一跳,这时才深刻感到张绣枪法的路数与常人大不相同。
将一个缠字发挥的淋漓尽致,以守待攻,坐待良机,初时看不出威力,只消后面闪电一击,若没及时反应过来,定当命丧黄泉。
碰上这种对手,要么以绝对力量碾压,要么耐力更强,否则总有失手的那一刻。
看着张绣尚还年轻的面孔,清秀中显露着极不相符的寒冷杀气,纪灵心中生出惬意,一个突击过后,转身逃回本阵。
“哈哈哈,鼠辈而已!”
西凉军卒齐声大喊,纪灵脸上有些羞恼,他只是没有把握击杀对方,但也不算落败,只是不愿拿着性命去冒险罢了。
何况仅仅作为援军,自家主公都没来,分明是对袁绍有所不满,他又何必出大力呢!
“假以时日,此子必成一代枪王!”
牛辅极为欣喜地赞叹,想不到张济侄儿竟如此勇猛,连败敌军三员大将,这面子算是找回来了,遂斜眼瞥了瞥吕布,喝令张绣道。
“久战必失,张绣速归!”
如今军功有了,就算此战失败那也是吕布的事,跟他可没关系,牛辅的意思不言而喻。
早在今日出来之前他便下了死令,抢在吕布前面狠狠煞煞盟军威风,之后便可作壁上观,打定主意不再出力相帮。
“呵!”
吕布轻笑一句,纵马挺身而上,他原本就没指望牛辅真心助他,不过做到这一步也已经足够了,西凉军马打顺风仗,远远比逆境时更勇猛,毕竟是劫掠成性而早就凶名的军队啊!
他将两翼交给自己亲信,本就没打算依靠牛辅这帮人,待他率领并州儿郎打开局面,突破袁绍阵营,其余追亡逐北的事情便交给西凉部曲。
至于军功,谁能比得上他?
张绣心中记挂叔父伤势,听得牛辅命令,立即返身回阵,万余骁骑尽皆抽刀呐喊,只见军阵分拨而开,悠悠转出一骑。
细腰扎背,面似傅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头顶亮银冠,顶门嵌珍珠,光华四射;雉鸡尾,脑后荡青丝。
“汝等,草芥耳!”
方天画戟静静指向红日,赤兔宝马缓缓刨动地面,擐唐猊铠甲闪耀黑光,红锦百花袍随风飘扬。
吕布单骑而出,一把扯下挂袍,肆意抛洒空中,孤影睥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