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水淹七军
“周仓可在?”
“来了来了!”
守在帐外的黑汉抠着鼻孔,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营盘,听得主人召唤急忙应了一句,便掀开帘帐进来。
强光穿透布帷,里面不过柴房一般大,地上的草石已被清理,摆着一间小榻,前面还放着一台案几,上面放着一卷书籍。
姜钰昌坐在草席上写完书信,便唤周仓进来,吩咐其找个士卒送回姜家老宅。
周仓点头称诺,瓮声瓮气便出帐去了,独留姜钰昌坐在里面,对着手中的论语母本发起呆来。
想着最近见到的各路英雄,他却有些头疼,本来自己只是个粮草官,被曹操接引日日赴席,总感觉对方不经意的每句话,其实都在试探自己,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等到袁绍到来,盘点各路兵马时也瞥见他的名字,一时又惊又喜,亲自赶来相见,言语酬谢不谈,更赠送十匹上等良马,五柄宝刀,三块珍玉。
这时候想躲都来不及了,袁绍、曹操两人的热情,将姜钰昌推向风头浪尖,又依次介绍给了诸路主帅,言其身怀大才,又是姜尚之后,遂被命为讨董参军,地位暴涨。
同来的曹豹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他几人间发生什么龌龊,私下里跑来探听,却什么也没问出,只能将女儿拿来说事。
二人粗略商议婚事,见姜钰昌口风太紧,曹豹说到一半又没了下文,兴致缺缺地回去了。
如今盟军大部与徐荣相持卞水,士卒整日砍伐竹木,搓麻制绳,为搭建浮桥偷渡过河做准备,眼见所需皆已完备,大战即将兴起。
姜钰昌没忘记侄儿当初的嘱咐,将此间大小事务挑了简要,便写信送回东海,当然里面少不得要多问几句,也不知侄儿有何想法。
正觉心烦意燥,忽然听得帐外传来大笑,一人掀开帘门便进了来,姜钰昌慌忙起身相迎,来人正是曹操。
“哈哈哈……钰昌啊,本初召集诸君议事,孟德特地前来相邀。”
“诸君都是各路主帅使节,尊卑上下有别,钰昌不过区区粮草官,实在不敢跻身诸君之列。”
见姜钰昌满口托辞,曹操自然不听,径直去拉他的手臂,正好瞧见案上的书籍,颇为惊奇地调侃道。
“君子以德才称道,我等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钰昌身在军营,依旧手不释卷,孜孜好学,当为世人楷模,何必如此过谦,如今身受讨董参军一职,于情于理,也当随我前去!”
曹操这话堵得姜钰昌无言以辩,天知道他哪里是在看什么论语,分明是写信用的,不过这话不能告诉曹操,只能被他牵引去见袁绍。
中军大帐,各路盟军主帅使节济济一堂,尽数到齐,唯有王匡、张扬、张燕、于罗夫等人返回河内,主持北面战局。
“徐荣拒守卞水,游骑沿岸逡巡,我师欲偷渡过河,不知在座诸君可有良策?”
袁绍大马金刀坐在首位,许攸侍候一旁,下方依次坐着刘岱、山桑野老、孙静、鲍信、乔瑁、刘备、张邈、张超等人,见曹操与姜钰昌已经到了,便开始与众人议事。
“这有何难,现今我军人马众多,可暗自分兵,于上下游狭窄处,趁夜搭建浮桥,多处设以疑兵,不过一个时辰,即可偷渡卞水,到时据守浮桥,东岸援军源源不断,徐荣虽然知兵,势必不能阻挡。”
山阳太守袁遗振振有词,他是袁绍的族弟,两人关系亲密,遂第一个出声响应。
曹操见此犹豫着道:“若徐荣识破真伪,派重兵设伏,半渡而击,为之奈何?”
“孟德多虑了,夜间漆黑不能视人,徐荣必为疑兵所惑,焉能辨得真假,只需先行调派勇士过河,守住一个时辰便可,到时浮桥坚固,大军西渡,谁人可阻?”
袁遗这话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毕竟虚虚实实,只有自己这边能知道。
徐荣虽遣游骑沿岸巡视,但夜间疲惫,军卒定然松懈,到时多处设下疑兵,徐荣接到各处消息,焉能将几处渡口同时堵住。
袁绍见众人无话可说,又瞥见角落里的姜钰昌,遂问道。
“钰昌学通鬼神,可能料定吉凶?”
曹豹古怪地看过来,没听说姜钰昌还有这么一手啊,心中正觉得奇怪,只见姜钰昌面色犹豫,有些小心地道。
“沙场征战,水火无情,西岸势高,若是徐荣放水来淹,浮桥恐遭尽毁。”
袁绍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话说的可没水平,水淹之计谁会不知,但还是和颜悦色道。
“钰昌有所不知,我已令游骑往上搜寻十多里,并未发现堤坝,徐荣如何水淹?”
姜钰昌闻言一滞,冷汗直流,他学兵书不过两月,哪里比得上在场众人,自知闹了个大笑话,如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好不尴尬。
还是曹操帮他解了围,拱手对袁绍道。
“钰昌为人谨慎,不过是警醒我等罢了。”
袁绍点点头,见诸人并无异议,便开始调配兵马,布置偷渡夜袭,直到晚间时分,众人这才散去。
月明星稀之夜,只听老鸦偶尔啼叫,盟军大营潜出大股部队,各自扛着竹筏轻舟往上下游去了。
直到午夜时分,沿岸各部约定时辰,先派百来勇士搭乘竹筏,不多时便到了对岸,岸上士卒早已挖了大坑,竖起木桩,用绳索套上巨石,这才下河罗列轻舟,赶紧搭建浮桥。
未过多时,徐荣部下的游骑纷纷赶至,与偷渡过去的百十人展开厮杀,沿岸上下都是火把,喊杀声,马蹄声响彻夜空。
“快点快点!”
各部队率都在催促士卒,尽快搭建浮桥。
人可以搭乘竹筏过河,马却过不去,单凭那百来勇士,定当扛不住骑兵冲击,幸好敌人分不清虚实,来的不过百十骑。
西岸营盘,本已睡下的徐荣立刻升帐召集诸将,公羊五兄弟赫然在列。
当日公羊奋虽违抗命令,却只关乎一人,并未牵扯到旗下人马,等其醒来养了几日,只挨了三十军棍,便被徐荣揭过,如今正是用的时候。
“游骑来报,叛军于上下游十多处搭建浮桥,今命诸将各率一千人马,速速前去迎敌!”
“诺!”
得到命令的大小将领纷纷出帐,只有最为信赖的五兄弟被留了下来,徐荣见几人战意高昂,知道他们报仇心切,言语警示道。
“私仇是小,军势为大,尔等几人切不可因小失大,废轻忘重,公羊勇、公羊威、公羊武、公羊强听令,命你四人各率两千人马,每隔五里为一部,寻机驰往救援!”
“我等听令!”
眼见四将得令出帐,徐荣又看向待命的公羊奋,这是手下将领中最为出众的一人。
“公羊奋听令,命你点起兵马,随我本部出击!”
“属下遵命!”
公羊奋大喝一声,便出去召齐部曲。
徐荣沉思一会,便引着本部大军前往河岸,只见上下游隐隐冒出火光,分不清这火光哪里是真,哪里是假,敌军主力聚集在哪处渡口。
此时远方陆续奔来几名游骑,都是告急来报。
“禀告大帅,北十里敌军浮桥建半,敌军约摸万人,敢请大帅调派援军!”
“报大帅,南十里出现数万敌军,将军特命小人前来求援!”
“报……”
听得各部告急,徐荣皱起眉头,知道这是袁绍虚张声势,必定是士卒多持火把,否则哪有这么多人。
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实在不能冒险,眼见情势紧急,徐荣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罢了,虽占地利,不得天时,若是再等两月,卞水迎来春汛期,定可水淹袁绍大营,如今为形式所迫,不能尽到全功,兴许是天意吧。
徐荣招来几个亲卫,低声说了几句,几骑飞马往北而去。
而在西岸十多里外,两山掩映之间,潺潺山涧溪水在月光之下,欢快地向前奔去,一直汇入清冷的卞河。
夜深人静,军马齐谙,只听几骑远远而来,顺着山涧往里赶去,只见两山群树之后,竟出现一巨大湖泊!
若是袁绍等人见到,定然吓得魂飞天外!
盟军诸人虽然谨慎,但却料不到真正的危险,不在半渡而击,而在他们已经巡查,确认安全的卞水之畔。
他们怎么也未料到,徐荣未在河面筑堤,反倒在山谷里蓄成湖泊!
早在三月之前,徐荣率军在卞水布防,早已定下水淹之计,侦查到此地形隐蔽,两山靠近河岸,里面是处天然峡谷,立即派兵引流围湖。
至今为止,湖水已超出东岸几丈来高,若是再过两月,湖泊决堤之时,定然水势滔天,将周围几十里地尽皆淹灭。
这才是徐荣留下的杀手锏!
然而盟军来的太快,徐荣只能提前决堤,那几个亲卫拍马而来,只见山林隐藏的甲兵纷纷现身,立即毁去堤坝。
与此同时,袁绍等诸路兵马,已搭建浮桥,匆匆过河五千军马,正与徐荣派遣的援军展开大战,只听一声令下,黑夜厮杀中隐隐听得鸣金之声。
击鼓而进,鸣金而退,西凉骑兵微微错愕,又听得远方传来叮叮声响,确认是己方大营所在,这才如潮水般退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袁绍正看得有些奇怪,曹操已火速跑来,这与当日一幕何其相似。
“徐荣用兵,善借天时地利,如今有反常之举,定当有诈……”
曹操话音未落,只听远方轰鸣,隐隐是万马奔腾之势,抬眼已一望,只见河流上方洪涛滚滚而下,铺天盖地!
“不好!是洪水!”
“洪水来了,大家快逃!”
……
只见水势滔天,盟军各部顿时如鸟兽一般,慌乱无措,纷纷丢盔弃甲,转身逃亡。
“事急矣,诸公速退!”
文丑拍马而来,急忙护着袁绍逃离河畔,而曹操等人亦狂窜出百步开外。
转瞬之间,只见洪水奔涌而来,从上而下,将沿途十多处的水上浮桥尽数冲毁,来不及逃散的将士,瞬间便被卷的不知踪影。
而已经过河的军队也纷纷逃散,为首的刘关张三兄弟茫然无措,待回眼望去,东岸联军大部早已逃散,双方为大河所阻,仅有他们这支孤军游荡在卞水西岸。
刘备当机立断,收拢士卒,窜逃山中,据险以守,被西凉军马团团围困。
如此连等几天,不见袁绍军队过河来救,反倒是围困他们的敌军悄悄散去不少。
看得刘备疑心大起,分派关羽、张飞引军出山,又被数千游骑给击退回来,一时无可奈何,只能坐以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