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会师虎牢
“悔不听先生之言,致有此败!”
中军大帐之内,袁绍亲自斟酒,礼敬下首座的姜钰昌,看得曹豹满心狐疑,难不成是昔日看错了眼,这姓姜的真有些本事?
“不敢不敢……”
姜钰昌连忙起身相敬,当日那场大水看得他瞪目结舌,早便带着周仓逃之夭夭,等到袁绍收拢败军,这才跑了回来,没想到因此还受到礼敬。
天怜可见,当日他可是瞎说的,没想到一语成谶,还真让他这乌鸦嘴给碰上了!
袁绍不明真伪,反倒对他越发信服,连曹操都有些狐疑,难道此人当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来来来,诸君共饮!”
袁绍又看着在场诸人,连连劝酒,却见曹操突然起身进言。
“敢请盟主出兵,趁夜偷渡卞水!”
袁绍闻言面色微变,稍稍放下酒斛,见在场诸人都看向曹操,又齐齐转头来看自己,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
“孟德啊,徐荣狡诈,卞水天险,非一日可破,我军正值新败,军心不定,还是隔些日子再出兵吧!”
“盟主所言极是,出兵一事,理当慎重,不可操之过急,应徐徐图之!”
袁遗等人纷纷支持袁绍,唯有山桑野老不发一言,自始至终都似聋子一般。
“操以为不然,我军虽然战败,卞水之险亦已无存,如今我军尚有八万军甲,西岸更有刘备一军坚守待援,正是渡河而击的大好时机,若等徐荣击破刘备,到时渡河又平添变数。”
曹操言辞恳切,句句在理,众人细细一想,又纷纷议论起来,张邈两兄弟合计一番,也出言请求出兵,刘岱等人见状也表示支持。
当日刘备自请为先锋,率先过河,正好被徐荣放水,困于西岸山丘,现在若是出兵西进,东西两岸遥相呼应,渡河的阻碍自然要小很多。
袁绍沉思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下首位的姜钰昌,言语恭谨的道。
“先生以为如何?”
“这……军机大事,钰昌不敢妄议。”
姜钰昌又紧张起来,这种大事还来问他,那不是把数万将士的性命往黄泉路上带么,稍有不慎便惹来大祸,远在东海的侄儿也救不了他啊!
袁绍听他推辞,又考虑一会,最终下定决议,狠狠一拍案几。
“好,就依孟德所言,今夜子时三刻,大军强渡卞水,哪位愿做先锋!”
“我部愿往!”
曹操当仁不让,出兵是他提出来的,自然要请做先锋,否则众人要如何看待他,到时出了变故,不定把他当做董卓的暗党,那才是万劫不复。
袁绍点点头,立刻犒赏三军,有经验的老卒便知道,这是出兵的前兆,正是为了提升士气。
整个盟军大营随即忙碌起来,三餐米粮不限供应,让许多大肚汉直夸盟主豪气。
同样是漆黑夜晚,曹操升帐点兵,由曹洪、乐进当做先锋,各带百人乘坐竹筏,与刘备等人会合,阻挡徐荣兵马。
而曹仁、李典各领五百人,负责抢建浮桥,为大军渡河开辟道路。
曹操自带夏侯、曹纯等人引领中军,待浮桥建成,作为盟军先行部队,率先抢渡卞水。
……
卞河沿岸静悄悄,只听得些许虫鸣声,河面上下不见丝毫人影。
刘备坐在山坡,眺望远方,在黑夜里只见到山体的轮廓,一望无际的平野,卞水在月光下好似银河,横卧在天地之间,带起无限悲凉。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感怀起历经曲折的前半生。
记得孩童之时,他扎着总角,光着双脚,在院里看母亲编草鞋,织芦席,他便抬起头问。
“阿娘,为何要织鞋子?”
“备儿莫要胡闹,这些可动不得的,是要拿去卖钱啊。”
刘母是个典型的农家女子,丈夫早亡,仅靠一人抚养幼子,苦苦支撑家庭,见小儿跑来翻弄草鞋,腾出手来给他脑袋轻轻磕了一下。
刘备没感觉到痛,又抬起头问。
“钱是何物,可以拿来吃么?”
“备儿饿了么……钱不可以吃,却可以换吃的,家里的油啊,盐啊,衣服啊,盘器啊,鸡崽啊,都要靠钱来买的。”
“啊,原来是这样,我也想要好多钱!”
刘备双眼冒着星星,仿佛看见被扒光毛的鸡,放在锅里煮地发白,嘴里满满都是口水。
刘母见此轻笑起来,小儿活泼可爱,若是仅剩她一人,只怕早就改嫁出去了,但这是自己的心头肉,怎会应了男人的要求,舍弃这个幼子呢,她的眼里满是慈爱,语重心长地道。
“那备儿可要好好看母亲是怎么编鞋的,大了不愁换不到吃的。”
“好啊好啊!”
刘备欢喜地叫着,从早到晚,日日看母亲编鞋织席,又跟着跑到集市里贩卖,最后忙碌月余的手工制品尽数卖完,母亲袋里则多了几百个铜钱。
原以为能吃到鸡肉了,高兴的蹦着跳着,谁知母亲去旁人那里买了粮食,又前后进了几家店铺,给他买了新的麻衣,那袋里的钱瞬间花去七八,等到买了油盐,竟一个大钱也没了!
刘备哭嚷起来,眼见鸡肉没了,急着问道。
“阿娘,怎会没钱了呢?”
“今日是换了衣服啊,备儿你看别的孩童,都穿的漂漂亮亮,你身上的衣服这么小,早该换换了,待穿了新衣,日后可莫要胡乱玩耍,随意磕碰,脏了破了就不好了……”
刘备含着泪光点点头,跟着母亲回了家,等到下一个月,又到了集市换了钱,这次母亲买了几只鸡崽回去,鸡肉没吃到,过了几月,偶尔也能吃到鸡蛋。
然而有一日生了病,待母亲送他看完大夫,回到家里连那几只母鸡都卖了,日子仿佛又回到原点。
母亲依旧在院里编着草鞋,刘备玩了会石子,有些迟疑地靠了过来,抬头问道。
“阿娘,孩儿不想织草鞋……”
“这是为何,卖了钱可是能吃上鸡肉的……”
“得钱太少,不够支用,阿娘,咱换个东西做吧,能卖好多好多钱的那种。”
刘母想了想,摸着刘备的大耳朵,听得小儿天真的话语,笑着道。
“备儿还小,不懂这些,小民便是这般过日子的,有钱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世上谁最有钱,备儿去问他怎么做。”
“这……应当是洛阳城的皇帝吧,备儿是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按理来说还是咱家亲戚呢!”
“亲戚?”
刘备听得有些不解,难道和德然一样么,他家好像是有些钱的,原来皇帝比他家更有钱,也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秋去春来,院里东南角的篱笆墙边上,一棵老桑郁郁葱葱,高五丈有余,远远望去,枝繁叶茂,树下一片阴凉,是路人歇息避日,孩童嘻戏玩耍的大好场所。
几个孩童你追我往跑了过来,只见其中一娃指着桑树道。
“你们快看,这树顶莫不似车盖?”
“哼哼!这是假的,我长大了,坐的就是这样的羽葆盖车!”
刘备抬起脑袋,望着盖下来的树叶,暗道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感觉,这要是真的羽葆盖车,那偶尔在街上见到的大官,都比不上这排场吧!
“汝勿妄语,灭吾门矣!”
只听身后突然传来威吓,刘备等人吓了一跳,只见堂兄德然慌张的转过头来,正是他的父亲到了。
“贪玩好耍,竟忘食耶!”
刘元起责骂儿子一句,便提起他回家吃饭,只是匆匆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刘备一眼。
此后族叔刘元起时常接济刘备,对他如同亲儿子一般,日子久了妻子不乐意了,便跟他道:“德然之与刘备,谁为汝子,各自一家,何能常尔?”
“宗出此儿,非常人也,妇人之见,勿复多言!”
刘元起不管不顾,幸得有些家底,待刘备十五岁那年,便送他与儿子一同去往同郡的大儒卢植那里求学。
寒来暑往,刘备渐渐成年,期间结识了同为贵人扶持,前来求学的公孙瓒,双方玩的十分要好,只是刘备不喜读书,偏喜狗马、音乐、美衣服,被卢植并不看好。
此后不久,卢植去了洛阳当官,刘备又返还家中,操持家业,虽然贫穷,却广交豪侠之士,又过几年,沸沸扬扬的黄巾起义爆发了。
刘备得中山巨贾相助,又与关羽、张飞结识,自带千百乡勇,投奔王师,征讨叛逆,正式摆脱平民之列,跻身朝廷官吏之属。
然而世事艰难,刘备得了官身,又被上官索贿,一怒之下鞭了督邮,挂印弃官而去,此后辗转多年,投奔好友公孙瓒,如今率领两千军马及至酸枣,会群雄,讨董卓。
没想到卞水一战,被困与这西丘之上,迟迟不得救援,山下虽不过千来敌军,却都是西凉铁骑,他们现在无马,根本逃脱不得。
前途渺渺,生死难测,刘备不禁长叹一声,幼时天真也就罢了,现在已经29岁,正是建功立业的鼎盛之年,只是依他来看,想要拯救江山,真是太难了。
当日他率军晚来,就是因为公孙瓒和刘虞其滥杀乌桓部族一事闹得正僵,他这支讨董援军迟迟得不到军粮,惹得公孙瓒卖马自备粮草。
细细一想这恐怕是刘虞有意为之,否则堂堂一州之牧,怎会只派两千人出征。
汉室倾颓,地方大员上下不和,有志之士多被掣肘,如此焉能不乱?
“大哥,东岸似有火光!”
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刘备身后,一袭美髯迎风吹拂,来人正是关羽。
刘备定睛一看,果然望见大批军卒已亮起火把,在卞水上抢建浮桥,顿时大喜过望,盟军终于来了!
“三弟何在?”
“正在寨里召集士卒。”
“速速随我下山,为盟军护航!”
刘备急忙返回营寨,带着两千士卒,并关羽张飞杀下山来,与散乱的敌军游骑厮杀成一片,不久便与曹操先锋部队,曹洪乐进的几百人回合。
刹那间浮桥建成,盟军将士源源不断渡过河来,那些西凉游骑见势不妙,竟纷纷逃散不见踪影。
曹操看得心奇,暗道徐荣又出了什么诡计,急调哨马查探徐荣大营,不过多时便得到回报。
徐荣大营空无一人,依着军马印记,应是往南去了。
刘备想起这几日游骑渐少,暗道徐荣难道已经撤了,故意留下这批人拖延时间?
等到盟军大部前来,望着空旷无人的徐荣大营,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徐荣当日得胜之后,急忙快马送报洛阳,卞水已无险可守,请求调派援军。
董卓正好接到胡轸、华雄告急,言孙坚勇不可当,又有豫州刺使孔伷兵出颍川,已成包围之势,请求增派部队。
想着卞水不过第一道防线,如今不能阻挡关东联军,也不再想着去反攻兖州诸郡了,而胡轸、华雄兵马不过三万,着实不能对付孙坚、袁术、孔伷等人的荆豫军团,遂命徐荣即刻南下救援胡轸。
徐荣接到命令,只留下小股骑兵惑敌,自己则带着部队早就南下去了。
袁绍等了几日,接到孔伷的来信,知道徐荣果然已经南下,正与其对峙。
念着如今去了后顾之忧,徐荣不能威胁兖州后方,遂留下五千兵马驻守卞水,自引大军奔赴虎牢。
而王匡等人接到消息,率领几万军马兵出河内,如此东、北两大军团会师虎牢,一场惊世大战由此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