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擦, 都是疯子, ”卡尔靠在驾驶舱的座椅上, 狠狠一咬舌尖, 拉着操纵杆飞速后退，极度的紧张让他眼睛中爆出了血丝。
哪怕它在瞬间被巴哈姆特推到了一边, 排除在核心战圈之外, 然而电子流相撞后的干扰, 竟然让他在机甲中, 都感受到了蒸腾的高温！
——已经快要让人无法忍受的高温！
然而在战圈最中央的两台机甲, 仍然是对峙原地, 分毫不让！
屏幕前刺目的白光渲染, 亮得能戳瞎别人的眼睛。而在战场中央, 当两者僵持不下的时候。原本双手持盾的巴哈姆特右手抬起, 水银一般的红色光芒在流动，有着一种瑰丽到极致的美丽。
在咔咔的机械重组声中, 齿轮迅速扭转，电磁炮口遽然伸出！
这其实相当危险。
巴哈姆特身为双人机甲, 单论防御能力毋庸置疑。然而燕泽已经将防御罩卸载, 机甲本身的防御力大幅度下降。而单论力量, 巴哈姆特其实不如眼前这台机甲。
本来巴哈姆特持盾, 也只能够与眼前的机甲僵持，谁都奈何不了谁。
……除非, 有一方选择打破这个局势。
打破局势的一方固然能抢占先机, 然而无可避免的, 却也会被对方抓住破绽。如果敌人反应够快，那可能直接就要死翘翘。
倘若现在驾驶机甲的是弗朗西斯，他八成会等待。等到对方露出破绽，才一举压上。
弗朗西斯，其实说到底还是沉稳的。他尽管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但论忍耐力，没几个人能耗得过他。
他没有家世，能在联盟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了上将的地位，本身极其稳重的性格与谨慎的做法息息相关。
弗朗西斯是真正的统帅，哪怕他其实脾气并不好，然而真正到决胜的时候，再大的怒火也会被压制下来，他会用绝佳的耐心来寻找机会。
甚至有的时候，哪怕已经是十拿九稳，他都会为了那一分的不确定而放弃。
这不是懦弱，弗朗西斯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铁血心肠。就算在他脑门子上顶着枪，也没什么可能让他那张冰山脸出现别的表情。
然而，在战场上，弗朗西斯更重要的身份，是一名统帅。
为统帅者，从来都不能置生死与度外——那是先锋，统帅必须要清楚自己的定位。
然而，现在做主的并不是他。
燕泽坐在驾驶舱中，微微眯起眼睛，精致的眉眼间说不出的狠厉。
他才是最锋锐的一把刀——刀既出鞘，则所向披靡！
巴哈姆特右手离开盾的瞬间，对方在短暂的迟疑——大约只有零点一秒后加大火力，极其灿烂的光芒刹那间燃起，等离子光束内敛成灿金色，暴风骤雨般倾泻了下去！
刺眼的白光在当场所有机甲的屏幕上亮起，灼烧了每个人的视网膜——哪怕隔着几十公里，尚且如此！！
这样大的火力，绝不是撤除了防御罩，还仅仅单手持盾的巴哈姆特能抵挡的。
巴哈姆特在剧烈的电子震荡间震颤，屏幕上炫白一片，驾驶舱中闷热到了极点，空气中仅有的水分几乎都被蒸干了。
燕泽的嘴唇上起了一层皮，然而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屏幕，蓦然间轻轻笑了笑。而在他的对面，弗朗西斯阖上眼，在极致的高温中，似乎竟然是放松又安然的。
电磁盾上的光芒凝聚又溃散，飞速崩溃——电磁盾本身就不可能多坚固，更遑论燕泽已经将多余的能量点全部附加，转移在了敏捷和电磁炮上。
银蓝色机甲中的驾驶员眉心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然而在战场上，看见敌手溃败时本能的反应让他没有停手。
——他将能量全部贯注到了等离子炮上，直到电磁盾上光芒愈加微弱，甚至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电磁盾崩溃了！
等离子炮横劈，坚硬的炮口正要对准巴哈姆特心脏的时候，燕泽开口，声音嘶哑，但其中无与伦比的决心，却丝毫不剩地透露了出来——
“毕方！”
电磁炮充能结束，血红色的光芒流转其上，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与破釜沉舟的决心，直直轰在了银蓝色机甲的胸膛上！
红宝石般绚烂的光芒从炮口涌出，先是凝聚再陡然炸开，挟裹着雷霆之势，绽放在本应该静寂的外太空！
所有的机甲都配备有顶级的减震系统。然而此时此刻，所有驾驶员都感受到了剧烈至极的震颤，几乎能把人甩出驾驶舱。
滚烫的射线炸在s级机甲坚固的机身上，红光在与钢铁接触的瞬间，过热的温度摧枯拉朽般烧化了一部分合金，刺目的白光刹那间笼罩了那片太空！
当时的攻击强度到底有多大，这实在无法判断，然而在场的所有驾驶员，几乎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密不透风的热浪！
那一瞬间的窒息，能叫人透不过气来。
明明此时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自杀式袭击的无人战机和丧心病狂的几万核弹，早就已经渲染出了极端热烈的光彩。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中心夺目的光辉。
这一下是纯粹暴力的输出，然而那一瞬间极其惊艳的美丽，摧枯拉朽般残酷又让人不自觉的……心生迷醉。
而巴哈姆特在电光火石之间飞身后退，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拧身旋转出一个凌厉的弧度，侧身缠绕到银蓝色光甲背后，左手光盾收起，从背后拔出长刀。
整套动作，是以毫秒为单位的。
燕泽在雪白的神经纤维中怒喝，少年清亮的嗓音夹杂着深入到骨髓中的愤怒，回响在狭窄的驾驶舱里！
精神匹配度在已经极其恐怖的峰值上继续上升，达到了人机匹配的极限后短暂停顿——
然而，在燕泽的一声厉喝中，在汹涌的情绪与仇恨里，燕泽的瞳孔缓缓压缩，而他的神经网与巴哈姆特的神经纤维紧紧缠绕，难舍难分。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测量燕泽与巴哈姆特的匹配值，他会得到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所有的指令直接由燕泽的大脑发出，弗朗西斯只在其中做辅助工作，而惊人的匹配度，让燕泽所有的指令，都在微秒的时间内传达到机甲的智能中枢，然后予以执行。
换句话说，燕泽如今控制巴哈姆特，与他控制自己的躯体甚至都不再有差异！
长刀裹挟着雷霆之势，狠狠劈了下去！
已经在高温中熔化的合金在这狠绝的一刀之下，迸裂出惨白的光芒。在战圈的中心，瞬间磁场紊乱，肆虐的炮火熊熊燃烧，绽放出了极其瑰丽又璀璨的景象。
胜负已定。
燕泽长长吐了口气近乎脱力地坐在驾驶座上，黑发被不断冒出的汗水打湿，一丝一绺地黏在他的额头与耳侧。他的头发半长不短，雪白的颈项上几缕黑发缠绕，映衬出了种如冰似雪的美感。
刚刚的操作，看似只有几个动作。然而对于机甲最内层的驾驶员而言，所耗的精神力之巨大难以想象。
银蓝色机甲与巴哈姆特同为s级，而燕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强行压制住对方——
这是真正的实力碾压。然而对于体质本来就稍弱的向导而言，卡住那个时机引而不发，再用烈火雷霆之势锁死退路——
这样的反应速度与作战能力，实在是已至巅峰。
“你休息会儿，让我接管。”燕泽的脑海中回响其弗朗西斯声音，镇定而舒缓，带着不易察觉的抚慰意味：“……相信我。”
燕泽不自觉看了对面一眼，哪怕眼前只有坚硬的钢铁壁垒，但他似乎还在恍惚中看到了弗朗西斯的镜像。
在已经灭顶的疲惫中，他动了动嘴唇，然而最终还是闭上眼，移交机甲的指挥权。
……尽管曾经被背叛被伤害，防人之心如入骨髓，一点一丁渗到了他的血脉中。
然而在骨子里，燕泽对弗朗西斯却仍旧是绝对信任的。
弗朗西斯面沉似水，下颌紧绷，轮廓坚硬得仿佛大理石。
“毕方，强行反制对方系统，弹出驾驶舱，进行捕捞。”
要是正常状态下，都是s级机甲，智能也都差不多，谁也奈何不了谁，根本不存在什么反制的情况。
然而鉴于现在对方已经被烧成了火球，驾驶员可能已经三四成熟了，银蓝色机甲再高端，内部控制系统都绝壁要崩溃。
这种时候，捕捉驾驶员的重要性毫无疑问。
燕泽是尖刀，一击致命，见血封喉。
在他真正爆发的时候，没人能正面扛下他凛冽的悍气杀意——平常的练习都是小打小闹，事实上这辈子，燕泽的机甲匹配度根本就是个不科学的数据。
而弗朗西斯却是坚实的后盾，沉默冷淡，但靠谱的不行。
弗朗西斯的面孔冷硬得像是大理石，命令被有条不紊的下达，在通讯频道上飞速传播，再传递至最基层。
然而此时此刻，如果细看他的瞳孔，甚至能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温柔缱绻，铁血柔情。
……我知晓你是最锋锐的尖刀，然而如若你累了，让我做你的刀鞘和后盾，可以吗？
少将……燕泽……，阿泽。
哪怕我们之间，或许横越着天堑鸿沟，然而我还是想要抱住你。
……
浩瀚的太空中漂浮着无数残骸，当时一片片炸开的璀璨烟火，现在已经差不多都烧成了残渣，东一块西一块地被撇在原地，带着种说不出的残忍意味。
刚刚的轰然巨响，熊熊燃烧的炮火全部熄灭，宇宙恢复了冰冷岑静，有着事不关己的漠然气息。
巴哈姆特抢先降落在加百列号上，本来光洁崭新的外壳上都沾染了炮火的气息，一道道弹痕划痕遍布其上，凛冽又生硬的杀意似有若无，从冰冷的外壳上渗透出来。
弗朗西斯操纵着巴哈姆特弹出驾驶舱，推开自己的舱门走了下来。然而对方的舱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抵抗心头那点小小的悸动，在极其微妙的紧张心情中，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对方舱门。
燕泽阖着眼睛，鸦翅一样乌黑纤长的睫毛盖在眼皮上，覆下了一层浓密的阴影。他纤细的脖颈映衬着下面的驾驶座，雪白的脸颊殊无血色，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弗朗西斯心头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又疼又痒。
北极狐抖了抖蓬松的大尾巴，先行走上了驾驶舱，撒娇一般缠绕住花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