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5
燕泽几乎是下意识走进驾驶舱, 阖上眼睛, 坐在了驾驶员座位上。而与此同时, 银白色的神经纤维包裹住他, 柔和地与他进行匹配和接驳。
a级以上机甲，由手动操纵变为神经操纵, 而对于能够和机甲达到高契合度的驾驶员而言, 他们甚至能像指挥自己的躯干一般控制机甲。
对他们而言, 与机甲匹配, 甚至是一件极为舒适的事情。
燕泽重生之后, 其实从未毫无顾忌地展示过他的力量。
海洋一般深邃广阔的精神网铺开, 浩瀚的精神力在多年后, 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释放, 压倒性强大的意识云温柔地滑过巴哈姆特机身, 甚至覆盖到了愣在原地的弗朗西斯身上。
“您的精神力非常强大，甚至超过了从前, ”毕方通过神经网，直接与燕泽进行了意识交流：“主人, 没想到还能遇见您。”
燕泽轻轻叹了口气, 任凭自己沉溺在意识云中, 只是淡淡地回答：“……我也没想到。”
本来, 在乌利尔号被炸毁，毕方的机甲本体成了一堆破烂的时候, 他就没想到还能如今日, 重又见到毕方。
毕方在本体被毁之后, 倒也不是故意要关机的——客观上它不仅忠诚于燕泽，钟家对它也有着掌控力。
然而主机被毁，受创过于严重，智能在自我保护机制之下陷入沉睡。除了当初和它第一次标识的人，再没人能够唤醒它。
人工智能的主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燕泽阖上眼，在铺天盖地的记忆涌上来之后，停顿了三秒钟。
幼年平和的生活，青年投笔从戎，成为联盟最出色的战将，以及最后，星辰深处的爆炸，光芒一瞬间覆盖所有人，泯灭掉了一切生命的气息。
这三秒，他似乎是悲伤的，又似乎无奈而愤怒的。
但也只有三秒。
三秒后，他挺直脊背，腰背处的线条无可挑剔，尽管瘦削，但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与极其强悍的意志力。
他不再是普通的少年向导燕泽，而是八十年前的钟离。
出身世家，以钢铁般的意志力与强横的手段，在一次又一次血与火的淬炼中成就铁血之名的少将。
“您回来了。”毕方欣慰道。
燕泽轻轻咳嗽了两声，打开驾驶舱，目光朝地上看过去。
弗朗西斯站在原地，湛蓝色的瞳孔中在瞬间滑过无数情绪——惊愕，喜悦，不可置信……他处于显而易见地混乱之中，与燕泽对视的时候，瞳孔甚至于都没有聚焦。
燕泽探出头，伸出一只手，声音中似乎重又含带了点笑意，一如当年般眼角眉梢风流蕴藉，然而到了深处，却又是最锋锐的尖刀，扎在弗朗西斯的心口。
“还是你带我过来的，现在愣着做什么——上来，弗朗西斯。”
很多年后的一个早上，在弗朗西斯和燕泽定居首都星的时候弗朗西斯梦到了这一天，从床上翻身坐起，耳边似乎都有不间断的嗡鸣声。
弗朗西斯下意识转过头，眼前是燕泽沉静的面容。他恍惚间伸出手，细细摩挲对方精致的五官。一遍又一遍，似是安抚，又似是确认。
直到燕泽眯起眼睛，一把拨开他，笑着揶揄：“——你这大清早上发什么疯？成天在一起的，折腾什么呢？”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只是把燕泽牢牢纳在自己的怀里，用下巴蹭了蹭他头顶柔软的发丝，好半天后才开口。
“阿泽，我梦见了你刚刚回来的时候，在巴哈姆特上朝着我微笑。”
燕泽大清早还没怎么清醒，懒洋洋道：“——唔？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会儿的事情你还记得？”
他说着，翻了个身，在弗朗西斯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重新闭上眼。
而弗朗西斯不出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拥紧了怀里削瘦又紧实的人，确信对方的存在。
——你在朝我微笑，而我当时，却是巨大的无措。
再世为人这件事虽然荒诞，然而在星际时代，电磁波的转移与人体内“场”的存在，已经被证实了其可能性——更重要的，是机甲从来都不会认错人。
我知道，那是你。
我欣喜却又彷徨，洪流一样的情感铺天盖地把我淹灭，让我不知所措，又不知道该如何作为。
你是我的人生导师，这么多年来，都是我黑暗的人生旅途上，唯一的路标——在当年你在乌利尔号上去世的时候，巨大的仇恨与绝望逼迫我成长，让我在苦难与血腥中咬着牙站出来，为了你当年的恩情，为了你对我的指导，也为了我们那种……亦父子亦兄弟的情感。
你是我前半生的光芒，是我的唯一，也是我能成长起来，替你背负家族责任的力量。
这么多年下来，仇恨早就在心中腐烂发芽。我活得生硬刻板又无趣，坚硬得像块石头，也心如铁石。
直到遇见了一名向导，他微笑的时候，会让我自以为已经没有情感的心脏，感受到温度。他让我想要上去抱住，成为自己余生的陪伴与温暖。
我纠结了也担心了，但还是确认了自己的心意。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或许自己后半生，终于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知道了……他是你。
而你坐在驾驶舱里，朝我伸出一只手。
当时我们一上一下，隔着并不远，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然而仿佛又是万水千山，天堑鸿沟。
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纠葛疯狂地生长，席卷了所有空地。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感盘旋在半空，到最后却只剩下一下叹息。
——我又该怎么办？
上来？
弗朗西斯似乎被那句话从梦中惊醒，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最后，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眶酸涩，喉咙里似乎有什么梗住了，让他甚至无法呼吸。
所有隐秘又酸涩的情感混杂，在最后纠缠成了欣喜与绝望，沉甸甸压在他的心里。
大约在一秒钟后，弗朗西斯费力地压下沸腾的心绪，握住燕泽伸出了那只手，抬脚走进了驾驶舱。
巴哈姆特是双人机甲，设有两个驾驶舱。然而弗朗西斯毫不犹豫地走进燕泽在的那个，然后抱住燕泽，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近乎贪恋地感受着手心里的体温，想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燕泽下意识挣动了一下，然而最终却只是长长吐了口气，任由对方像溺水的人一般，紧紧拥住自己，似乎是抓住唯一的希望。
哪怕心知肚明对方晦涩的情感，燕泽却仍旧无法推开弗朗西斯。尤其是当他看到对方眼角处，隐隐红痕的时候。
他没法不心疼。
弗朗西斯当年虽然也是光芒夺目，被誉为一代新星。那时候他青涩未退，但也活得有血有肉。
但却从未如现在这样，用冷冰冰的面罩掩盖所有情绪，成了一座雕塑。
愈是坚强的人，那偶然一点的脆弱，就愈是让人心疼。
他不在的这些年，弗朗西斯又有多不容易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弗朗西斯在燕泽的耳边，声线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是你吗……少将？”
燕泽轻轻笑了起来，抬起手拍了拍弗朗西斯的后背，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然后退后了一点。
“就叫我燕泽吧。”
“过往种种以为云烟，没必要再重提旧事了——现在的我是燕泽，这不就行了。”
“上来吧，弗朗西斯，你带我过来，不就是为了驾驶巴哈姆特吗？”
毕方显然也认出了弗朗西斯，但它自从主机被毁之后就一直在休眠，对外界的情况无知无觉。
而这八十多年中，弗朗西斯从青年时的青涩蜕变成了壮年的精悍有力，整个人的气质和压迫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至少在毕方的数据库里，弗朗西斯一直都是可以信任的对象。
“你好，弗朗西斯，当年你也在我的机身上度过了很长时间，”毕方亲昵地伸出一点纤维，覆盖在弗朗西斯的手腕上：“你长大了。”
弗朗西斯几乎是用全身的意志力，镇压了自己所有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收回来的情绪，眼角中是近乎悲伤的欣喜。
“你好，毕方……好久不见。”
“弗朗西斯现在已经是博格上将了，”燕泽笑道，似乎对弗朗西斯翻腾的情绪一无所觉：“毕方，你是巴哈姆特的智能中枢，调整程序，让我和弗朗西斯共同驾驶吧。”
“是。”
少年的身体已经退开，燕泽噙着点笑意看了弗朗西斯一眼。
弗朗西斯感觉这一眼极其灼热，差不多能将他烧化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燕泽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另一个驾驶舱，开始神经接驳，与巴哈姆特开始第一次神经匹配。
而在他身后，燕泽靠在座位上，近乎自言自语地询问毕方。
“——弗朗西斯刚刚的生理情况，你监控了吗？”
只要是在巴哈姆特里面，那就是毕方的地盘，什么都瞒不了机甲的智能中枢。
“他打了镇定剂，”毕方迟疑片刻后，谨慎地给出了答案：“但他的情感已经挣脱了镇定剂的控制作用……”
所以，在弗朗西斯那看似镇定的外表下，到底有着多大的情绪翻涌？
“我知道了，”燕泽闭了闭眼，猝然阻止道：“……别说了。”
再说，他怕自己在那铺天盖地涌出的心疼面前，做出最不理智的选择。
与此同时，弗朗西斯走进另一个驾驶舱坐下，同时手指在阴影处扣了扣：“穷奇。”
老妈子属性的智能中枢穷奇，此时已经运转过度，晕乎乎快休克了。给弗朗西斯硬生生捣清醒了，迟疑道：“……呃，嗯……上将？”
弗朗西斯咬住后槽牙，眉心的轮廓仿佛雕塑，沉静到看不清任何表情。
“再给我打一针镇定剂。”
穷奇愕然：“——上将！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稳定了，再打镇定剂会损伤您的精神网！”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然而他紧紧拧着的眉头，已经显示出了不容辩驳的决心。
智能中枢，从来都没有反驳主人的权利。
穷奇弹出一支神经触手，夹着微缩针管伸出来，想要直接扎进弗朗西斯的血管里面。
然而就在针剂将要推入血液的刹那，一支神经纤维探出来，弹跳着一把扯走镇定剂，电子音活泼欢快地响起，中气十足道：“——喂，神经接驳之前不要注射镇定剂，这么基础的知识都不知道嘛！”
话音未落，雪白的神经纤维涌出，像裹粽子一样把弗朗西斯包在中间，还很不客气地戳了戳弗朗西斯的脸，欢快道：“终于有活人进来了，你就是我的驾驶员吗？”
弗朗西斯：“……”
这种感觉真是新奇，他长到八十多岁，还是第一次遇见敢正面刚他的智能中枢。
毕竟巴哈姆特从设定开始，智能中枢就确定了毕方。而白虎尽管被简澈给鼓捣了进去，但在潜意识里面，它压根都不在燕泽和弗朗西斯的考虑范围内。
但实际上，后期被格式化，并按进了巴哈姆特的白虎并不是摆设——至少现在，它用一嗓子证明了自己的存在感。
白虎话音刚过，燕泽咳嗽了一声，在巴哈姆特的通讯共享频道里面开口：“……别乱用镇定剂，直接和我精神融合吧。”
弗朗西斯：“……嗯。”
对面的驾驶舱里，燕泽狐疑地问毕方：“……巴哈姆特的智能中枢不止你一个？”
而且现在开口的那个人工智能，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我损伤过于严重，无法独立成为巴哈姆特的智能中枢，”毕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回答道：“一年前我虽然还在休眠，但能意识到简澈教授为了修复智能，把一个a级机甲核格式化后融合了巴哈姆特的机甲核……”
“巴哈姆特总体还是我主导，但白虎会分管一个驾驶舱。”
燕泽诡异地沉默了半晌：“……白虎？”
他突然想起来了一年前，蓝卡星那个被他糊弄得妈都不认识的智能。
——就这货？
弗朗西斯嘴角抽动了一下，终于在脑子里把白虎的存在翻了出来。
他虽然没有想到白虎是这么个性子，但还是忍辱负重地没出声，任由白虎操纵着一堆神经纤维，和他进行接驳。
无数湛蓝色的光点在五维空间中跳跃，广阔的意识云逐渐增大，与机甲融为一体。弗朗西斯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无限延伸，扩散到不知名的存在。
然后，他的意识云碰触到了另一个人的。
对方有着极其广阔深邃的精神网，柔软又冰凉，有着一种极为坚韧的包容感。
在碰触到的瞬间，弗朗西斯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攻击。然而对方的意识云却极其舒缓，似乎天生就带着安抚的力量。
这场融合里，主导者是燕泽。
在他们两人神经网开始交织的一瞬间，燕泽就试探性地有释放出神经触手，带着引导性，小心翼翼碰触着对方紧绷的神经。
——巴哈姆特由他一手制造，机甲主智能毕方与他长期作战，不分彼此。
这个世上，只有他真正了解，该怎样让两个人的神经网相融，成为不可分割的彼此。
协同作战，并肩前行。
他们缓慢地融合、渗入，一丁一点渗透到对方的意识最深处。
这些年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弗朗西斯的精神网其实已是伤痕累累。而现在，当他跟随着对方轻缓的步伐，一点点与燕泽融合的时候，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涌了上来。
向导的精神网极其柔和，如同蔚蓝色的海洋般包容而深远，温柔地与他交织，带着点潮水的气息旋转，拂过他纠缠在一起的神经，轻柔地熨平他的烦躁不安。
——向导的精神疏导。
燕泽第一次给他疏导的时候，多少还有点顾忌，而现在他展开了自己所有的精神触手，带来的舒适感空前绝后。
然而在这时候，弗朗西斯还是悄悄构建起了一层精神壁垒，在最角落里，把一点心绪牢牢锁在里面。
即使他们融合，那点小心思，也是燕泽触摸不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当所有打结的精神触手都被抚平的时候，弗朗西斯的脑海里传来了燕泽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笑意。
“感觉如何？”
“……很好。”
“以后别乱用镇定剂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燕泽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你的精神状况确实不稳定……我可以替你疏导。”
他们的大脑现在几乎是联通的，思绪直来直去地传播。然而半天后，弗朗西斯的声音才低沉地传了过来。
“不，少将……燕泽，不要。”
……不要，燕泽，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哨兵的本能
燕泽愣住了，等到他想开口的时候，弗朗西斯腕上的空间钮一亮，尖利的警报声响起——！
穷奇一直与加百列号的智能沟通，这时候它急促地闪烁，直接打断了燕泽与弗朗西斯的交流。
“——博格上将，敌袭！”
“一光年以内，出现大规模舰队，能量波动显示正在跃迁，目标直指加百列号！”
弗朗西斯被硬生生从精神世界拽了出来，燕泽也皱着眉头退出，轻声道：“……不应该。”
他们执行的是星际剿匪任务，本来应该由他们占据主动，不应该会遭遇敌袭。而星盗能强到正面刚加百列号，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弗朗西斯坐在驾驶座上，显然一直在利用穷奇和舰上的军官交流。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半天后对燕泽说：“燕泽……对方也有高等级机甲，我先出去指挥。”
弗朗西斯打开驾驶舱大步走出去。燕泽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阻止了弗朗西斯。
“——等等。”
“弗朗西斯，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情况。”
加百列号这样的巨型星舰，上面还有穷奇这种杀器。星际不是没有势力能够凌驾其上，但数量绝对极少！
弗朗西斯这些年凶名在外不是没有道理，他驾驶的穷奇，在星际上几乎没有敌手！
至少这些年，除开联盟之外的几大势力——星盗的贼窝科伦帝国，人马座的拜耳帝国，都没有能和弗朗西斯相匹敌的年轻将领。
想要把弗朗西斯打趴下去，那要出动的兵力，可能付出的损失，都绝对数量骇人！
而现在这种直扑加百列号的行为本身就是明晃晃的挑衅，敌方指挥官不可能预测不到，加百列号的探测系统可以做到提前发现对方的跃迁痕迹。
那对手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正面跃迁出来，同加百列号打一场遭遇战？
——难不成真是找死？
燕泽一把推开驾驶舱，从机舱里直接跳了下来，声线冰冷。
“你检查一下穷奇携带的机油情况，立即进行自查。”
弗朗西斯有些疑惑，然而还是在燕泽郑重的目光下，还是立即开启了自查。片刻后，他面色铁青地抬起头来。
“……机油有问题。”
穷奇毕竟与巴哈姆特不同。
巴哈姆特自建成之后，就一直被秘密存放，机油一早都储存好备用。而穷奇经常被使用，因此机油都是过段时间就由维护人员充入，还要定时保养。
而穷奇虽然有自主意识，但紧急情况下，谁还会注意到机油的问题呢？
换句话说，穷奇……是有被做手脚的机会的。
加百列号上面有内鬼，而且地位应该不低，至少他能接触到穷奇。
“果然……”燕泽喃喃道：“当年毕方也是这样……”
乌利尔号上配备了大量重型电磁武器，毕方更是联盟的杀器，为什么会走到舰毁人亡，除了少许人员乘坐太空梭逃生，大多数将士尸骨无存的地步？
因为毕方的机油出了问题。
s级机甲被堵在乌利尔号里面，根本无法出战。而主帅被困，除了战力上的不足，士气更是大幅度衰落！
而更要命的，是当时偷袭乌利尔号的舰队中，还有s级机甲。
弗朗西斯回头，瞳孔中冰冷一片：“——s级机甲联盟只有不到十台，而就算是整个星际，所有s级机甲都出现过——是哪一台？”
“是我们都不知道的一台，”燕泽平静道：“我们有巴哈姆特，为什么别的家族，就不会有一台秘密机甲？”
弗朗西斯咬紧了下颚，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燕泽无声地叹了口气，从背后拍了拍弗朗西斯宽厚的肩膀。
他极其冷静，然而声音中似乎又含带着一点叫人不寒而栗的意味，牙缝里都冒出了丝丝冷气。
“驾驶巴哈姆特，开启机械伪装系统。”
巴哈姆特是钟家自主研发，存在是秘密——因此，当年钟离在最后阶段，一力主张为巴哈姆特安装一个系统。
机甲伪装系统。
换句话说，巴哈姆特可以伪装成大多数机甲，包括……穷奇。
片刻后，星舰加百列号上，广播骤然响起——
“c级以上机甲驾驶员全部进入待战，中校以上军官立即进入战时加密频道，”弗朗西斯的声线从广播中传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森冷无情的意味：“派出无人侦缉舰进行探测，无人导弹战机随时待命。”
“加百列号，进入战备状态。”
……
就在数千艘战舰跃迁出来，铺天盖地地包围住了加百列号的同时——
加百列号顶端舱门打开，巴哈姆特冲出，纯黑色的外壳携带着乌金色的光芒，在瞬间进行了人形重组，重粒子炮伸出，沉黑色的重型武器带着冰冷的压迫感，直接指向了对方。
而在巴哈姆特身后，铺天盖地的无人导弹战机涌出，乌压压遍布其后，直愣愣全部冲了出来！
加百列号所有的无人导弹战机，全部压上！
其实一般而言，弗朗西斯作战的时候不会这么凶残。
毕竟这么多无人战机，使用后的成本巨大。还有可能会被议会的人弹劾，声称将领只图功勋，不考虑民生，用纳税人的钱来挣军功，搞不好还要上军事法庭。
然而这时候，对方明摆着就是要图命，那还犹豫什么！
弗朗西斯抬起眼，湛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霍然厉喝：“——百分之百充能，所有无人战机启动自爆系统！”
与此同时，燕泽与巴哈姆特的契合度直线上升，在达到一个恐怖的峰值后，他咬紧牙，将操纵杆一推到底，直接开炮！
而加百列号上所有的重型武器，都在这时候瞄准了对方战舰！
绚烂的光芒绽放在了深蓝色的星空，电磁光束兜头盖脸横扫，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嗡鸣声，直接砸在了对方打头的战舰上。
太空中常年都冰冷死寂，然而此时此刻，无数的光球爆炸，被横扫的战舰有的一声不响就烧成了烂铁，璀璨到近乎美丽的光芒“轰”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而所有无人导弹战机全部冲出，以最大的速度撞进对方的战舰群里，所有星际导弹都不要钱地扔了出来。
战机的体积根本不能喝战舰比，平时也无法对战舰造成杀伤性伤害，然而当上千艘战机横冲直撞进入，丧尽天良地扔出几万个核弹的时候，造成的杀伤力还是无法想象。
——再强大的战舰保护罩，都无法在绝对的高温下护住战舰。
火光覆盖了那一片星空，冰冷岑寂的外太空被渲染出了轰轰烈烈的光芒，隔着上亿公里，似乎都能看见熊熊燃烧的钢铁！
而在投放完核弹之后，所有无人战机立即开启自爆系统，擦着对方战舰的边儿，疯狂地炸出了一朵朵极尽灿烂的烟花！
弗朗西斯坐在驾驶座上，眸光冰冷彻骨。
他带着耳机，卡尔准将的声音从里面传播了出来：“——上将，要进行招降吗？”
“不，”弗朗西斯冷冷道：“打完再说，只要有人活着，什么话挖不出来？”
“让卡尔率领c级以上机甲，直接切入对方战舰之中，”燕泽与弗朗西斯在这个时候，精神网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在弗朗西斯的意识云中开口。
弗朗西斯面沉似水，将燕泽的话吩咐下去。
卡尔准将，作为一个既无家世，情商可疑的驾驶员，最让人诟病的就是战场上作风极其类似土匪。
然而他尽管极其不受议会欢迎，他却还能在军部立足，靠得就是无与伦比的悍勇。
他不适合作为指挥官，但却是一把利器。无论是钟离还是弗朗西斯，都承认他作为先锋的杀伤力。
片刻后，机甲列队，如同利剑一般直接横切，以悍不畏死的架势冲入敌方战舰之中。
——收割战术。简称……趁你病要你命。
弗朗西斯盯着屏幕，直到脑海中传来燕泽的声音，冰冷彻骨。
“——弗朗西斯，他们的机甲出来了。”
在加百列号如此剧烈的反击下，对方的s级机甲不得不提前排众而出，保护战舰。
那是一台银蓝色的机甲，机型厚重而巨大，可想而知，其上的火力绝对极其强大。它左臂上等离子炮突出，朝着卡尔的座驾直接轰了下去！
燕泽坐在驾驶座上，下颌的线条绷紧，精致的五官上面沉如水，却又凝结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煞气。
他将操纵杆狠狠推到底，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
“毕方，卸载防御罩，将多余的能量全部加载到敏捷点和电磁炮上。”
s级机甲与a级机甲，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有那么一瞬间，卡尔觉得自己必定要命丧在广袤的星空中，然而电光火石的刹那，巴哈姆特猛然冲出，执着电磁盾，悍然挡在了它们中间！
刺目的火光冲天燃起，对撞的电子流晕染出了雪亮的光芒，无数射线对撞，巨大的能量在这一片星空燃烧，碰撞出了惊天动地的剧烈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