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奇怪的吼叫声持续了大半夜,天快亮时总算消沉了。

    被吵得几乎没怎么睡的苏乐就跟关瑞两人坐在洞口守到天亮,闲聊之余顺便偶尔给火堆添添柴。

    早晨清理火边堆积的灰烬时,苏乐打着哈欠说,“我们这火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烧,消耗会不会有点太大了,别说就这一个岛的资源,再来两个都有烧完的时候。”

    “是要节约资源没错,但晚上火不能熄灭,不然遇到紧急情况没法及时反应。”关瑞在一旁回道。

    “那就白天不需要用火的时候把火种留起来,能省一点是一点,”苏完,在火堆里扒拉了一小块木炭,拿上自己做的木质牙刷准备去海边洗漱。

    “有这个必要吗,别到时候柴禾没节约多少,反而火种捂灭了,”童言学着苏乐的样子,也蹲在火堆旁扒木炭。木炭有清洁吸附功能,在条件如此艰苦的环境下,只能用它来充当牙膏了。

    “是啊,熄灭很容易,生火就麻烦了,”丁香和袁菲也加入了扒木炭的队伍。

    凌立正好从外面洗了土瓜回来,听到他们在讨论节约柴禾资源的问题,加了一句:“节约资源是个好习惯。不过关于火种灭了之后如何生火这个问题,我建议大家轮着来,体会一下钻木取火的特殊感受也是不错的。”

    苏乐听完他们这些话,算是明白他们的立场了,再浪费也不如生火事大。

    想到之前关瑞和凌立钻木取火时费的劲,苏乐心里所谓的节约资源的想法也动摇了,他耸耸肩边往外走边叹气道:“行吧,就这么几个人,也浪费不到哪儿去。”

    “也就烧点柴谈得上浪费,别的都是要啥啥没有,活得还没岛上的野猪自在,咱们就别折腾自己了,趁还浪费得动多浪费浪费,说不准哪天就over了。”童言说完举着黑乎乎的手走出洞口。

    “一大早的你晦气不晦气,”苏乐啧地一声,跟上去踢了他一脚。

    谈到节约资源,就这么几个人都没法统一思想,更难怪现代的环保发展那么迟缓而不受重视,想必所谓资源枯竭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杞人忧天的事。人是一种健忘的生物,很少有空去想事不关己的东西,特别是在挤挤攘攘的利益时代,独善其身才是众向所选。生命就那么点时间,享受一秒是一秒,过得一天是一天。

    “你今天要跟我们一起去?”关瑞整理着工具,问正架锅烧水的凌立。

    “不然你以为我昨晚就是随口忽悠?”凌立挑眉一笑,抬手就准备将洗干净的土瓜整个扔进去。

    一旁的袁菲见了连忙给他接手,“我来吧,得先切两刀,这样熟得快点。”

    “好,”凌立把土瓜放回篮子里,笑着看了她一眼。

    袁菲脸颊微红,不敢直视他的面容,低着头边切土瓜边轻声细语:“你今天起的好早,还特意去洗这些……”

    “太晚出发气温又升高了,所以想早点吃了早点出发,”凌立拍拍手,随口回应道。

    “以后这些,交代一声就好了,”袁菲缓释着心里的羞怯说道。

    “好,”凌立全然没发觉她羞答答的神情,手里的活交出去,他正好去跟阿诺聊天。

    “要去海里吗?我抱你,”凌立蹲在阿诺身前,笑吟吟地问他。

    阿诺听他提到海这个字眼,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拘谨的脸上稍稍露出一点笑意。

    “好。”

    自从两人那天发生了身体上的关系后,凌立明显感觉到阿诺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温和顺从起来。偶尔还会被他逮到阿诺偷看自己,不过哪怕被抓包,阿诺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凌立听阿诺说好,便作势地要将他抱起。阿诺看到有人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便不愿意被他抱,拖着鱼尾自己往洞口边爬。

    “等你这样爬到海边,太阳都要下山了,”凌立嘴上嫌弃着,强行将他一把抱起来,大步往外走去,手臂上的肌肉随着他用力动作而紧紧绷起。

    正往回走的童言跟他两擦身而过,看到凌立力量爆棚的表现,忍不住调侃道:“阿立,你这锻炼效果不错啊,肌肉都出来了,看来病确实好了。”

    凌立得意地挑挑眉,径直往海边走。

    苏乐回头看了凌立跟阿诺一眼,好笑地说,“他们两这腻腻歪歪的劲好像不太对啊!”

    “什么不太对?”

    “……你耳朵打蚊子去了,听力不太对。”

    回到岩洞,苏乐凑到关瑞身边,摸着自己微刺的下巴腆着脸跟他说,“关师傅,能抽空帮我刮个胡子吗?”

    关瑞还没说话,童言厚着脸皮凑了过来,“关师傅,能顺便也帮我刮一下吗?”

    “想得美你,凑什么热闹,这是我专属的形象设计师,”苏乐霸道地将手搭在关瑞肩上,笑嘻嘻地说道。

    “什么你的,我们两从小玩到大,脱裤子比撒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童言嗤笑一声。

    “这种事就别说出来了,你不要脸,关瑞还要呢。”

    “他要什么脸,他小时候干的没脸的事多了去了。”

    “说来听听,”苏乐一脸八卦地松开关瑞,转而搭上童言的肩膀。

    童言也是唯恐天下不乱,见苏乐很感兴趣的样子,当然乐得抖一抖关瑞的糗事,顺便琢磨琢磨为什么小时候也是皮得没边的关瑞现在长成了一副假正经的样子。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关瑞便凉嗖嗖地出声。

    “……苏乐,胡子还刮吗?”

    苏乐后背一凉,回头对上关瑞淡定的眼神,连忙澄清,“啥都还没说呢。”

    “看吧,开始紧张了,就怕我把他小时候的糗事说出来,”童言还在幸灾乐祸。

    关瑞轻飘飘地看了童言一眼,“童言,还记得魏菁吗?”

    童言一听这个名字,立马变得老实无比,“什么味精鸡精,你饿昏头了吧……”

    关瑞翘了翘嘴角,点到即止,并不捅破他,转身拿了小石刀给苏乐刮胡子去了。

    童言暗暗出了一身汗,不动声色看了阿心一眼,就怕被她知道自己曾经干过的好事。

    然而阿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做贼心虚的模样,反而是目光沉沉地审视着关瑞和苏乐。童言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感到失望,有史以来第一次忍不住问自己,这么执着就是为了被一次次无视吗。

    “土瓜熟了,可以吃了,”袁菲跟丁香一起将煮好的土瓜捞出来,盛在木碗里。

    童言想到昨晚阿心和凌立发生的小隔阂,今天一早起来互相还没说过一句话,便有意想找个由头给他们两一个台阶,于是对阿心说,“阿心,你去叫阿立一声,通知他开饭了,再磨蹭没他的份。”

    “不去,”阿心丝毫没领会到他的用意,十分坚决地回绝道。

    “还生气呢,都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你很烦啊,管好自己就行了好吗?”阿心本来就心头有气,这下彻底被童言自作主张的态度激怒了,将手里的木碗一摔,高声叫道。

    本是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却被她当着众人面前打脸,多次包容换来的只有她越来越大的脾气。童言脸上的笑终于慢慢隐去,他冷冷地看着她,“我很烦?ok,许语心,你记住,我童言要是再烦你一句就不是男人!”

    阿心先是被他狠厉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被他的话激怒,不屑地说道:“我记住了,有本事你说到做到。”

    童言看都懒得再看她,径自端起木碗里的土瓜走到一边吃起来。

    袁菲跟丁香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捡起被阿心扔在地上的木碗和洒落的土瓜,吹掉表面的沙粒装回碗里。

    一旁正在享受关瑞特殊待遇的苏乐听着他们两的气话,转了下头似乎有话想说。关瑞一把捏住他的下颌,低声喝止道:“别动,还要不要脸了?”

    “……你才不要脸,”苏乐刚用气音挤出几个字,就感觉到冰凉的石刀在脸颊划过,吓得他顿时肌肉僵硬。

    海边。

    凌立站在及膝深的海水里,弯腰温柔地看着坐在水里的阿诺,“别游太远,等我回来。”

    阿诺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慢悠悠说了一个字:“鱼。”

    “抓鱼不重要,你别把自己玩丢了就行,”凌立轻轻摸了摸他的面颊,冷玉一样细腻的皮肤令他爱不释手。

    阿诺任凌立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了一会儿,才移开脑袋转身往海里游去,临入水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看样子有点念念不舍的意思。

    凌立冲他抬了抬手,“注意安全。”

    阿诺埋头潜入水里,柔韧的鱼尾在水面上轻盈地一甩,扬起的点点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知道海里并不安全,但阿诺是人鱼,在水里肆意来去才是他的生存方式,岸上跟水里的阿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

    吃过简陋的早饭后,关瑞几人出发去树林。临行前,关瑞私下跟丁香和袁菲打了个招呼,希望她们别跟阿心一般计较,进出活动时能捎带着叫上她。

    其实要是没有关瑞特意交代,她们估计还真不想理会阿心,她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早就令人反感至极。

    也不知道阿心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明明有着三座稳固的靠山,不好好收敛脾气团结一致,反而三言两语将他们都得罪光了。

    几个男的不在,丁香她们也不敢离营地太远,继续沿着划分出来围墙分界线挖坑。休息之余,找找野果土瓜,顺便砍些枝条回岩洞里编篮子。

    午后的阳光正是猛烈的时候,三个女生都在洞里躲太阳,角落的火堆只留了一点微弱的火种,以减少热度。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啸,阿心跟袁菲对这声音都有印象,是人鱼发出的特殊叫声。

    袁菲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是不是阿诺遇到什么麻烦了?”

    “快出去看看,”丁香一听连忙说道。

    两人刚要往外走,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阿心出声阻止了她们,然后对着袁菲说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袁菲,你要是真喜欢阿立,就不要管那条鱼的闲事。”

    袁菲愣愣地看着她,没明白,“什么意思?”

    阿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话给她挑明,“阿立跟那条鱼有超乎寻常的关系,你难道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吗?”

    “……超乎寻常的关系?”丁香重复了一句,猛然醒悟,“你是说那种关系?”

    “是的,”阿心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再度对袁菲说,“有那条鱼在,阿立永远都不会看到你的存在。”

    洞外的尖啸再次传来,虽然听不懂这叫声的含义,但其中夹杂的急切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