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南舒公子（二十八）
“啪！”价值连城的瓷器古董抬手间化作毫无价值的碎片，地上跪了一地的奴仆，战战兢兢的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面前这个人的残忍程度。
七皇子顶着一张怒气冲冲的娃娃脸，脸上是孩童般残忍又天真的讥笑，他像是一个，抢不到玩具，得不到关爱的气急败坏的孩子，即使他只比六皇子小两岁。
他趾高气昂，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外祖父！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本宫已经折损了不少人，父皇近日整天骂我！父皇从来没有这样对我！”他显的稚气的娃娃脸上布满阴鸷的乌云，“本宫的颜面都丢尽了！如今京城谁不在看本宫的笑话！”
说到这里他紧握着的双手又毫不留情的毁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仿佛只有这价值连城的碎裂声才能稍稍舒缓他内心的不痛快。
他的下首作者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他普通的面容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样子，小小的眼睛被皱纹坠着眼皮挡住，但当他抬起眼的时候，里面的锐利与精光绝对让人不敢轻视。
他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七皇子在他面前发怒、尖叫，他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闹够了没有？”他语气平淡，神情波澜不惊在教导一个发疯的孩子。
他知道怎么掌控这个孩子。
七皇子不满道：“外祖父！”
七皇子的外祖父——当朝次辅林正奇。
林正奇拍了拍衣摆，背手站起，年迈让他的说话瓮声瓮气：“殿下在老夫面前生气有甚用？平白气坏了身子，徒添笑柄罢了。”
七皇子像是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气焰一下瘪了下去，乖顺走到面前林正奇垂头丧气地叫道：“外祖父，外祖父教宁儿罢？”
林正奇抬头轻轻摸了摸七皇子的头，似是万般宠溺爱怜的样子，但是稍稍睁开的眼中泄露的目光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七皇子掩在阴影中的脸上一丝稚气都不见，全然是更深重的厌恶与压抑着的忍耐。像是一只露出肚皮却暗中露出利爪的猫。
林正奇声音低缓的道：“六皇子殿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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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晌午，秦惬穿戴好衣衫，打算出门一趟。
他受伤之后将千鹤楼等他知道的西楚暗桩让清风寻人透露给了七皇子，七皇子当初领差事，正着急立功，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将几处连根拔起。
当时的规模不小、场面很乱，秦惬就命人捞了几个人带走。他如今正要去关押着这几人的地方收收尾。
他刚穿戴整齐，就听见外面穿来风逸的声音，风逸是伺候在六皇子身边的另一个暗卫。
风逸：“先生可在？”
听声音回答他的是清风：“公子在屋里呢，这会子要出门，正要动身。”
风逸：“可是什么急事？”
清风知道风逸这下来怕是有事，自己也做不得主，就道：“我带你去见公子罢。”
不会，清风就将风逸带到了屋，风逸站在正堂候着，清风进东稍间见秦惬：“公子，风逸来了。”
秦惬早就听到了，他点点头，转身走出东稍间。
秦惬：“风逸，可是殿下有事？”
风逸行礼问好，道“方才七皇子殿下派人来知会，说要来看望殿下，殿下想请公子过去。只是听说公子正要出门，不知可是要紧的事？”
秦惬眼珠动了动，七皇子？他沉吟片刻，心中大概有了数，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换身衣裳，这就去见殿下。”
风逸点点头“殿下如今正在书房。”
秦惬：“知道了。”
风逸转身离开。
秦惬又将清风七凤九叫来换衣。
古代就是这般麻烦，礼节繁杂众多，衣食住行，处处有规定有限制。
不同场合，见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衣裳。
秦惬本是私下要去处理些事情，就换了身随意低调的直缀，他这般模样去见见见不得光的人也就罢了，去见六皇子、七皇子就是失礼，若追究起来是要被扣上蔑视皇族的罪行的。
偏生正式些的衣裳也都繁复沉重。
这般衣裳换来换去，也耽搁不少功夫。
他到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
他到书房时，风宿正守在门口，见秦惬来，就亲自将他引入屋内。
秦惬进门时，六皇子屋内还有三人，均恭敬的站在六皇子下手。
从衣着打扮，相貌细节来看，并非幕僚，应是六皇子手下的人。
秦惬进门时，六皇子正在吩咐些什么，见他进来只看了他一眼，话语没有一丝停顿，继续吩咐道：“......夏淳那边儿你仔细盯着些，切莫让他放肆......”
“......老三哪儿出事之后，羽林军、金吾卫人员变动换一批自己人上去，名单先拟出来。”
说完挥挥手，三人鱼贯而出。
六皇子端起身边的茶，茶汤已经凉了，香味散尽，他一口没动又重放回去。
秦惬注意到了六皇子的动静，就伸手为他斟了一杯。
六皇子起身走到他面前，端起茶杯，轻嗅了下，神色和缓了些轻抿一口，眉头轻轻皱了皱，放下茶杯，“风宿。”
风宿闻声进来，飞速的扫了眼，心中就有了决断，净手、烫器、请茶、洗茶、泡茶、拂盖、封壶、分杯、回壶、分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完成。
六皇子这才接过茶来，啜饮几口。
秦惬眨眨眼，自己也接过一杯，仔细的品了品，确实比他沏的好。
显然，他自己的手艺被六皇子嫌弃了，但是秦惬并不感到羞赧或者恼怒，亦不会吐槽什么。
六皇子一向讲究，他是知道的，只是被自己忽略了罢了。
六皇子的讲究，这是在六皇子身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的事情。
六皇子府的风格虽不是富丽堂皇，但没一件摆件都有讲究，不是有历史的古董，就是价值连城有市无价的珍品。
六皇子用熏的香，是千金难求的雪里青。
六皇子的照明灯是夜明珠。
六皇子的衣裳用的都是最上等的雪蚕丝织成的云锻。
......
六皇子是一个很懂得享受，品味很高的人。
虽然在外人眼中看来，这种程度已经可能已经不是龟毛二字可以形容了。
但秦惬却并不反感，相反，他很欣赏。
秦惬没穿越之前，也总是因为处处“讲究”被身边的人吐槽。
他用的带香味的东西都是在法国的一家私人作坊内定制空运过来。
他家里的叉子，盘子，地毯，花瓶......都是他指定，遣专人在全世界挑选的。
有人说他是万恶的资本家，穷奢极糜的糜烂生活方式只不过是为了弥补他自己精神上的空虚，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虚荣心而已。
但秦惬从来都不以为意。
他为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付出了很多，那他为什么不去用心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用自己的劳动成果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
在他看来，这种“讲究”是一种认真的生活态度，是品味与热爱生活的体现，而不是所谓的什么虚荣心。
虚荣心说到底是给别人看的，秦惬觉得自己足够爱自己，不会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的意愿，如果他的意愿不曾伤天害理的情况下。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又怎么回去吐槽别人。
而且说实话，六皇子这般“讲究”，跟在六皇子身边儿的他也享受到了这一切，他有什么理由不满呢？
不过六皇子的程度比他要厉害许多。
起码他不会在自己口渴的情况下，挑剔一杯水。
六皇子一点儿都不愿意委屈自己，秦惬想。
“可看懂了”六皇子突然出声。
秦惬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点点头“看明白了。”就是还不会。
六皇子伸手指了指他泡的那一杯：“有长进，尚能入口。”
秦惬这才想起，自己上次给六皇子斟的茶，六皇子似乎一点儿都没动。他本以为六皇子是喝不惯别人斟的茶，没想到是嫌弃自己手艺。
秦惬被人嫌弃了，两次。他品了品，这种感觉挺复杂的。
六皇子又道：“下次为本宫斟茶时，想来会更好些。”
秦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他去学茶艺吗？他说过下次还要帮他斟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