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舒公子(七)
秦惬在床上躺了三天,骨头都躺软了,实在受不住,硬是要下床。
早上的太阳还不毒辣,空气也清新,他身上有些虚弱,但已经没有大碍,就让清风陪着他在王府的花园转转。
王府有一处很大的花园,仆从打理的很用心,花草无不精致。姹紫嫣红的开了一院子,又有假山上的细渠潺潺流下,暑气都消散了几分。
穿过花园旁掩在树丛中的小道,连着的是一片人工湖,湖中开满白色睡莲。湖心有一竹亭,竹亭一面设了水帘,想来一定凉快。
秦惬刚走到连着湖心亭的木栈桥上,就见里面有两个身影,瞧着像是六皇子和风宿。
他一番犹豫,不知该不该过去,就见六皇子抬头看了过来。这下却是不能走了。
他走过去行礼:“殿下。”
六皇子颔首:“坐。”
秦惬一边坐下一边想,六皇子见他说过最多的莫过于这个字了吧。
沉默。
秦惬想着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就听六皇子主动开口:“身子可好些了?”
秦惬心中诧异,这目下无尘无欲无求的六皇子殿下竟也会主动向臣下寒暄?只道:“谢殿下挂念,已无大碍。”
秦惬忍不住猜测到难不成这人还会嘱咐几句表达关心不成?
接着六皇子低醇的声音就响起,他单刀直入:“那下午随我去一趟芙蓉楼。”
秦惬心中念叨着果然,虽然六皇子寒暄都这般敷衍,目的性这么明显,却让他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一个一直都目下无尘、冷淡高傲的人,如果突然亲切的与你寒暄关心与你,那么你就真的该戒备的竖起汗毛了。
他随声应了,低头思索...芙蓉楼...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城南的酒楼与青楼街车马盈门。
秦惬一身红色锦袍将他苍白的脸衬得有几分气色。清风扶着他下了马车,六皇子也正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
他换掉了蟒袍,只穿一身青白色锦袍,衬得一身冰冷的气息越发的不沾烟火气。
二人没去二楼雅间,只在一楼高台处寻了一不起眼的地方,点了酒菜,风宿一一拿银针试过。
秦惬大病初愈,胃口不济,本也不喜外面的吃食,草草吃了两口,细嚼慢咽起来没个头。
六皇子也是偶尔夹一筷,二人吃得甚是敷衍。
一楼设有莲台,与青楼一般有舞女淸倌儿弹唱起舞,大厅座无虚席。食客们小声交谈,热闹却也嘈杂。
秦惬跟着六皇子放下筷子,看着嘈杂的大厅,尚不明确六皇子此行目的。
他索性直接询问:“殿下此行所谓何事?”
六皇子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等。”
哦。
既然问不出,那就等吧。
他耳边儿听着管弦萧瑟所奏的靡靡之音,视线在大厅盘桓,时而瞥一眼舞女曼妙的身姿,时而从门前席中划过。
过了没一会儿,大门就进来一人。
这人约莫着二十多岁的样子,衣着富贵,脸色僵白,眉眼细长,眼下有淤青,颧骨略高,身材消瘦。
前呼后拥的在大厅一楼靠近莲台的位置赶走了一桌的人坐下,听别人叫他世子爷,再结合年纪与嚣张样儿,估计是陈天成了。
秦惬神色动了动,他去西南之前就觉得六皇子盯上了陈天成与杨明远,看来果然不错。那待会儿,估计杨明远也就到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大门又进来一前呼后拥的人。他衣着华贵,相貌尚且周正,只是身材臃肿,眼角眉梢有一丝傲气,身边儿人都“杨少爷”的叫着,应是杨明远了。
两人坐的都靠近莲台,却远远的分开。秦惬看不出来六皇子的目的。
他看了眼六皇子,他端正的坐着,不知道风宿从哪儿掏出一套茶具,他正垂眸仔细的斟茶,似是没发觉他的视线。
他回头继续盯着这两个人看。
过了一会儿,只见刚刚还喝的高兴这两人突然转头盯着台上,神色兴奋,对着台上那人举止轻佻的逗弄。
只见台上舞女纷纷退场,上来一怀抱琵琶的女子。
这女子长得实在是漂亮。
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眶深邃,大眼迷情,高鼻挺巧,朱唇纤薄玉肤瓷肌,像是个混血。
她坐于一高凳之上,琵琶微挪,漏出轻薄的衣衫下傲人的上围,腰肢盈盈一握,风情万种不过如此。
秦惬自从来了这边儿就一直素着,上次去青楼还被破坏,又是许久不曾见过女子,几乎快忘记女人是什么模样了,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宕”的一声,秦惬回过头来,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杯茶。
六皇子轻啜一口,“此女是老七的人,欲安插在杨明远身边以获取情报。阴差阳错之下,不仅招惹了杨明远,更是勾结了陈天明。今日杨明远欲为此女赎身,但其与陈天成已珠胎暗结。”
秦惬瞠目结舌,这真是一出好戏,利用好了可激化两家矛盾。
但他自认默司的暗桩遍及天下,消息再是灵通不过,但他都没得到消息的事情,六皇子竟了若指掌,看来他可能要重新估量六皇子的实力与自己的位置了...
秦惬思量一番,张口却只问道:“殿下想要动陈家?”
六皇子:“陈杨二家明面上分庭抗礼势不两立,实际暗地里相互勾结把持朝政。”
秦惬心中先是一惊,随垂眸思索片刻,脑中关于陈杨二家的情报在脑海中闪过,他眼中闪过一道光线,果然,确实是有问题,这恰能印证六皇子的说法。
只是他万没想到这两家竟然是这般大胆狡猾,练手懵逼老皇帝。
这两家分别是朝中最大的党羽,一主文,一主武,老皇帝一直用二者相互制衡以稳住朝局以保证皇权的无上地位。
恐怕老皇帝做梦都想不到,他安心用了二十多年的帝王心术,实际上实在刀尖上跳舞!若两家再稍微胆大些和睦些,那皇帝的地位不保。
因此,六皇子若想问鼎大位,就不得不除掉两家。但两家势力过于庞大不可轻易撼动,只能从挑拨两家开始,从内部瓦解。
所以“陈天成必死”秦惬压低声音道“此女也必死。”
六皇子没有温度的目光扫他一眼没说话。
秦惬眼中有光满闪过,计上心头:“殿下可有安排?”
六皇子看了他一眼,不答,片刻道:“你去吧。”说着转头吩咐了风宿什么。
秦惬点头,带着清风悄无声息的离开。
*
台上那女子下了台,杨明远就迫不及待的跟上去。
“妍妍,今晚我帮你赎身可好?”
妍妍眼神顾盼生辉,扭扭捏捏羞涩的轻“嗯”一声,青春羞涩的像是朵百合花。
杨明远双颊晕红,满脸的甜蜜,看着真真是痴情不已,走上前想抱住妍妍,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脸上的表情竟有几分虔诚,讷讷的说了句“妍妍你真美。”转身就跑去交赎身钱了。
妍妍抬起头来,轻嗤一声,一个白眼儿还没翻完,就被人从身后保住。
两只大手在凶器上一番揉搓,妍妍小声惊呼一下,见是身后那人,就妖妖娆娆的轻哼一声,媚眼如丝:“死鬼,嗯~轻点儿。”
妍妍被揉的娇喘连连,还挺凶直往大手里送,妖娆的样子完全与在杨明远面前清纯可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陈天成一边儿叫着小妖精一边儿手往衣裳里头伸,本就单薄的衣衫褪得七七八八。
杨明远回来的时候就见两人衣衫不整的搂在一起亲热,他只觉心脏一阵刺痛,血倒流至大脑,冲掉了他一切理智,他冲过去,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
妍妍吓了一跳,慌乱的从陈天成怀里出来,捂住luo露大半的酥凶,看着怒不可遏的杨明远,心知自己坏了事儿,惶恐不已,吓得花容失色。
她一脸慌张的抓住杨明远的袖子祈求道:“杨公子,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你不要误会!你听我解释......”
杨明远看着妍妍白花花的身上的痕迹,被愤怒冲坏了头脑,“误会什么!你这奸夫淫妇!”
陈天成喝了酒,酒壮人胆,何况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茬,哪儿忍得了别人这么骂他:“死胖子,你骂谁奸夫淫妇呢!死肥猪,要怪就怪你性无能,满足不了妍妍还想霸占着她”
杨明远气的快要爆炸。
妍妍赶紧伸手拉着他,“杨公子,真的不是,真的...呕...”话没说完只觉杨明远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胃里一阵起伏,就呕吐不止。
陈天成哈哈笑道:“哈哈妍妍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死肥猪身上味道太恶心了哈哈哈...还是怀了我的种了?哈哈哈,是不是!肯定是怀了我的种了哈哈,毕竟我们这么久了...”
杨明远只觉脑袋要炸了,怒不可遏的一把将妍妍扇倒在地:“荡妇!”
“啊!”妍妍被一巴掌扇倒在地,这巴掌极狠,脸立刻就肿了,只觉头晕眼花,小腹坠痛不已。感觉腿间有东西流出,抬眼一看全是血。
顿时惊恐不已,捂住肚子,哭喊道:“陈郎,陈郎,救救我,就就我们的孩子!”
陈天成一看妍妍腿间全是鲜血,才觉她是真的怀了孩子。
陈家子嗣艰难,极看重的每个孩子。他吓的脸色一白,瞥见杨明远得意解恨的脸,怒上心头,就是这个人害他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直接扑上去撕打在一起。
杨明远空有一身肥肉,奈何疏于锻炼,几乎是被将门出身的陈天明压着打。
陈天明喝了酒又怒上心头,下手没个轻重,杨明远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打死了。
他拼命逃窜不得,却见陈天明突然脚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抓住时机,捞起手边一物,狠狠朝着陈天明头砸去。
“碰!”鲜血飞溅。隐约混油白色不明物。妍妍看着眼前一幕发出一声尖叫,晕死过去。
杨明远回过神,看了一眼手上沉重的铜雕,吓得飞快扔开,就在这时,外满冲进来一群人,就看到一脸血的杨明远手边放着沾满血的青铜雕,一遍躺着已经凉了的陈天成,和满腿是血的妍妍。
接着就有人尖叫出声,一群人冲进来要捆住杨明远报官。
杨明远的家丁仆从冲出来,两拨人打成一团,陈家家仆冲进来,只见到自己主子的尸体,吓得脸都白了,看死了自家少爷自觉小命不保,更是拼了命的与杨家家仆打成一团。
酒楼后台乱成一片。妍妍被救起,杨明远被趁乱带走。
一场闹剧结束,一场纷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