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眼中钉
昌乐卧在榻上,浣溪在榻侧轻摁着她的腰,纱帘之中两个妖媚的人影摇晃,时不时还能听见昌乐从鼻腔里发出慵懒的声音,忍不住让人阵阵遐想。
玉郎子不敢抬头,只是跪在榻下,但此时的他似乎像是被昌乐遗忘了,就这么一直跪着,纱帘里的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偶尔里头传来暧昧的嬉笑声,伴随着昌乐那媚到骨子里的娇态,两个恍惚的人影,让玉郎子的拳头紧了又紧,不过是出宫里两日,怎么就成了这样,难道大公主已经另觅新欢,自己成了可有可无之人吗?想到这里玉郎子的身体就止不住发抖,能在宫中立足并且走到今天这一步,若不是有大公主在背后扶持,只怕他还没有走到今天就没命了,脑海里又泛起了以前的日子,挨打、辱骂,沦落街头卖艺,那种日子玉郎子连想都不敢想,若是被打回了原形,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不知跪了多久,纱帘里已经没有再传出嬉笑声,原本卧着的人翻转了下身子。
“你来了。”昌乐的声音不像平日那样慵懒,反倒是带了几分严肃。
此时玉郎子的腿已经跪麻了。
“愚,来了。”
“嗯~”一声轻哼从昌乐的鼻腔里传出,不知是应声玉郎子,还是被身上的人按的舒服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昌乐拨开还在自己身上摁揉着的浣溪,抓过她的手,用自己的食指在浣溪的掌心轻挠了下。
“公主~”浣溪手心一痒,连忙娇嗔几声。
“呵呵——”昌乐抿嘴一笑,似是安慰新宠道:“听话,晚上再给本宫揉揉。”
浣溪收起之前的娇嗔,低头窝在昌乐的颈窝,似是做给外头的人看,声音有些高“是,浣溪在心里惦念公主。”
“嗯,下去吧。”昌乐又抚了抚浣溪的头,这才罢了。
掀开纱帘,浣溪露出了身子,她是散着头发的,但身上却穿着白色长衫,一身男子打扮,素白的衣衫,衬的她更是俊俏。
之前柔软的眼神全都消失了,此时的浣溪神情阴冷,与方才在纱帘中的,狠狠地瞪了眼跪在地下的人,接着便仰起头趾高气昂的离开了,玉郎子眉头紧皱,但却又无可奈何,看着此刻嚣张的浣溪,他想起了往日的自己,甚至是两天前的自己,那时候在这百花阁中有谁敢对自己这样,那个不是卑躬屈膝的想巴结一下,那时是何其的风光,何其的霸道,宫里的新人就与这明争暗斗一样从来都是层出不穷的。
“你的管家寻好了?”昌乐单手支着头隔着纱帘向外头的人看去。
“回禀殿下,寻好了,是个有经验的老管家。”玉郎子的声音很轻,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都是托殿下的福。”
“你知道就好,本宫的福分,就属你沾的最多。”昌乐的声音太过冷清,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愚,知道。”玉郎子的心理有些发憷,昌乐从未如此严肃的与他这样说过话“愚,心里一直惦念殿下。”
“是吗?”昌乐起身,两只玉腿交叉在一起,直勾勾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只玉足轻点在玉郎子的腿上“疼吗?”
“不疼。”玉郎子摇了摇头。
“那就继续跪着吧。”昌乐说的自然,原本点在玉郎子腿上的玉足,渐渐向上移去,碰到了他的下巴,轻轻勾了起来,大概是出宫这两天,玉郎子并未剃须,昌乐的脚趾挨着他的下巴,摩擦起来有些扎人。
“殿下,愚知罪,还请殿下责罚。”玉郎子被迫抬起头跟昌乐对视。
昌乐嘴角一弯,两手撑着在床榻上“你知罪?那好,你来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愚,愚——”玉郎子一时哑口。
昌乐看着玉郎子哑口的样子,边叹气边摇头“知道我为什么在那么多的面首里单单只独宠你一个吗?”
“愚,不知。”
从昌乐见玉郎子的第一面,便记在了心底,不然也不会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周转去寻他,然后招他入宫。
“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昌乐的思绪飘得很远,那时她跟现在的延庆一样还没有成亲,没有驸马,没有这些为外人所诟病的面首,更加没有这样阴暗的心理。
玉郎子在以前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代替品,昌乐公主对他没有真心,她要的只不过是自己的这张面容,这就是作为下等人的悲哀,玉郎子再低贱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此刻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划开了般,鲜血淋漓。
“延庆这几天都在找你,说是要跟你一起看什么画。”昌乐挑了挑眉“你去好好陪她玩吧,我这里暂且先不用你伺候了。”
“殿下!”玉郎子急忙用手捧住昌乐抵在自己下巴上的玉足“愚知罪了,求殿下不要把愚推出去。”
昌乐敛起嘴角,望向他“延庆喜欢你,你该感激。”
“愚,心中只有殿下!”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说这样的话!”昌乐一脚踢开了玉郎子,恨恨的说道:“你只不过是本宫的玩物,还敢违逆本宫的意思!”
“愚知罪,愚知罪!”玉郎子连忙磕起头来。
“现在本宫让你去陪延庆,你就去,不要跟本宫在这里装可怜。”
“是,是,愚这就去。”
玉郎子似是受了惊吓,浑身都在发抖,好半天才起来。
“好好陪她,她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惹了她别说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懂了吗?”
“是,愚明白了。”
玉郎子几乎都快要摔倒了,颤颤巍巍的出了百花阁,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昌乐,从来没有过——
延庆撩了撩水在脸上,莲镜正给她擦着,外头就有宫女进来了,贴在翎月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翎月就出去了。
“你这是?”翎月看着眼前的玉郎子,像是不认识了一般,额上是被汗打湿的青丝,一袭素衣沾了些许灰尘,此刻的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大公主说让我来给延庆公主请安。”玉郎子说的很慢,眼神里还带着些惊吓。
翎月皱了皱眉,她不清楚玉郎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与她也无关,但若是让他就这样去见延庆,怕是多有不妥,翎月不想延庆为任何事情伤神。
“殿下正在梳洗,怕是要多等一会儿了。”
“无碍,我就在这里等便好。”
翎月复手顿了顿,片刻才又出声道:“你也先简单整理一下吧,这样子见公主,不大妥帖。”
被翎月这么一说,玉郎子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去,浑身上下狼狈不已,他何时这样过?不禁在心里暗自垂泪。
翎月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延庆刚往脸上撩了撩水,莲镜正给她擦着。
“翎姐姐,是谁啊?”莲镜瞧见了翎月刚才出去,便问道。
翎月脚下一顿,特意瞧了瞧延庆,才说道:“是,玉郎子。”
“公主,玉郎子来了。”莲镜没什么心思,她知道这几日公主一直要找玉郎子,现在人来了,她觉得就不用公主再去找了。
“我不见。”难得延庆头一回说不见玉郎子。
“那奴婢去回了他。”翎月嘴上说着,脚下却没动。
“等等——”果然,延庆又反悔了,看向翎月:“他在外头?”
“在外头候着呢。”
延庆突然猛地起身,从书柜上抽出来画卷,塞到翎月怀里“把这个给他。”
翎月看了看手里的画卷,像是在思索什么,还没说话,就听见莲镜问道:“公主,你不去见他了?那回头人家走了怎么办?”
“走就走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这话一出莲镜跟翎月都看出来了,延庆这是再闹性子,看来那天的事情还没过去。
“那奴婢,这就去打发了他。”这回翎月动了真格的,说完人就出去了,只见延庆咬着下唇,鼓着一张脸。
“这是公主给你的,拿了就回去吧。”翎月将画卷递给了玉郎子。
画卷一展开,玉郎子的心里就是一动容“原来四公主是如此上心。”
翎月叹了口气,目光也瞥向了画上“四公主心思纯净,对谁都是这样。”
“公主不愿见我?”玉郎子没有看到延庆出来。
翎月点了点头“公主让你先回去。”
“为什么?”玉郎子不明白,以往延庆见到他都是眉开眼笑,如今怎么会连见都不愿见他了呢?
“这不是你该问的话。”翎月收起方才的温和,口气变得有些硬。
玉郎子深知其中肯定是有误会,于是便有跪地说道:“烦请翎姑娘再为通传。”
玉郎子此时的态度在翎月看来有些不知好歹,竖起秀眉说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便好,走的深了,反而会害了自己。”
“何为害了自己?”玉郎子抬头看向翎月“自从入了宫,我便没有后路。”又想到了昌乐公主,玉郎子的心是又惊又寒。
“你愿意跪那你就跪吧。”翎月嗤之以鼻“只是别到时候打错了如意算盘,折了自己的性命。”
自从林中奇作完了那副画后,待遇也就比之前好多了,安排了偏殿的一间小屋与她,虽说没有多好,但总比柴房强。
“谁?”林中奇听见有人在敲门,心中就是一紧。
“是我,翎月。”
林中奇听来人是翎月,心中就舒了口气,急忙拉开了门栓“原来是翎姐姐。”
“现下是准备睡了吗?怎么就拴起了门。”翎月说着便让开了身子,方便后头的侍女进来“给你送些吃的,大晚上饿着肚子可是睡不着的。”
林中奇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心中一热“多谢翎姐姐,可我吃不下。”
“为何?”翎月没有看他,打发走了侍女,将托盘里的饭菜一一的放在了桌子上。
“我想家了,想爹爹了。”林中奇说到这儿眼眶就有些热“也不知道爹爹这几天怎么样,现下用饭了没有。”
翎月见她带着几分哭腔,于是便拿出绢帕,替她擦了擦,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我,我——”林中奇用力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怕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我不哭了。”
翎月将她拉到桌前的椅子上,又把筷子放入她的手中“先好好吃饭,你爹爹那里不急,我去过了,放了些钱财给他。”
“嗯?”林中奇手上一顿,看向翎月。
“我跟你爹爹说了,先暂借你几日,过后定会原封不动的返还。”
林中奇没想到翎月会如此心细,一时间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多谢,翎姐姐。”
翎月摇头笑道:“好好吃饭,便是多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