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楼笙歌

    九曲平江占尽吴地半壁繁华,江上画舫悠悠揉皱一江碧水,沿岸楼阁琳琳背依巍巍青山。入夜后花灯似海,红楼粉阁中丝竹起而旖旎显。贩夫走卒、富贵闲人往来络绎不绝,为只为那赏不完的佳人,听不厌的笙歌,掩不尽的风流。

    容景守了明月楼几日后难得的一次出门便是护着宣如墨来了平江岸旁的玉梨苑,这日宣如墨约了人在此处谈生意。

    玉梨苑布置精致,不似寻常教坊,堂内雕栏画栋,炉香袅袅,宽大的墨色山水屏风将人隔开,屏与屏之间陈设楠木桌椅,桌上铜瓶养着几株碧桃,娇嫩嫩的艳红更增了满室妩媚。待到玉兔东升,金钩松了珠帘,娇滴滴的美人方踏着软绵绵的步子迈入帘后,弹起缠绵悱恻的小曲。

    满室紫醉金迷,容景见了都不禁脸红,宣如墨却是面色不改的与楚都商贾张绪谈着今春丝绸生意。张绪摆着一张严肃的脸,只是眼神不时扫向台上,宣如墨见了道:“千月公子是这玉梨苑的头牌,不仅容貌出众,才情更是了得。若是张老爷不嫌宣某多事,待他曲后宣某便派人将他请来,为张老爷歌一曲,不知张老爷意下如何?”

    张绪听了喜上眉梢:“宣楼主实在是太客气了,若是张某能得千月公子青睐,张某定对楼主感激不尽。”

    他俩人连番客套,容景听了心中暗暗佩服:“这宣如墨真是好手段,心细胆大脸皮厚,难怪明月楼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千月款款而来,他久处风月之地,眉上眼角皆是风情,迷的张绪都找不到了北。张绪虽然沉迷于千月美貌,但心中仍有几丝清明,她见千月一双眸子时不时在容景身上打转,顿时心生不悦:“宣楼主这是在哪里寻到的俊俏女郎,居然把千月公子都迷住了。”

    千月听了捂嘴轻笑道:“瞧老爷您这醋吃的,女郎眼生我才多看了两眼,这就惹您不高兴啦?都是千月的不是,老爷消消气,喝了这酒原谅千月吧。”说完他举起酒杯贴到了张绪嘴边,人更是柔若无骨的靠在了张绪身上,他言语娇俏,眼波流转间即媚且妖,张绪被迷得失了心魂,也不再计较。

    待千月安抚了张绪,宣如墨才皱眉看了眼容景吩咐道:“你去后堂取壶酒过来。”容景虽不满宣如墨将她当小厮丫鬟看待,只是眼前这活色生香的场景她实在有些吃不消,宣如墨话音一落她便匆匆随着小厮去了后堂。

    容景随着小厮入了后堂一间厢房,她四处打量后顿时觉得不对劲:“怎么这里有门无窗还安置了床榻?”

    那小厮低头答话道:“小姐且先在这等着,我去取了酒给小姐送来。”说完他退出了房间关好了房门。

    容景百无聊赖的坐在椅上把玩茶盏,片刻后随着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容景抬头看了眼来人有些吃惊:“你是何人?方才的那位下人呢?”

    来人屈膝款款行礼:“容小姐勿惊,奴碧珠奉命前来侍奉小姐。”说完他伸手欲碰容景。

    容景刷的红了脸,她连连摆头道:“你、你定是弄错了人,我只是前来取酒的。”

    碧珠摇头笑道:“奴虽然愚笨但也不会蠢笨到将客人弄错,奴是奉了明月楼宣楼主的命令来的。”

    容景听了恨得咬牙:“这宣如墨实在欺人太甚。”

    她绕过碧珠想出门却被碧珠抓住了一角:“小姐生的这般好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奴虽不及千月,但也会尽心服侍小姐的。”

    容景甩开他的手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说完她伸手开门,不想门被人做了手脚,她根本打不开。

    碧珠在她身后劝道:“这门机关是专门请人打造的,小姐纵然身手再好也开不了。小姐还是让奴服侍您吧,待完事了爹爹自然会派人来开门。”

    说完他贴到了容景身旁,容景只觉得体内血液沸腾,她看了眼香炉后暗道:“不好,我只怕着了道。”

    她暗暗平了平气息勾唇笑道:“能得碧珠服侍容景三生有幸,就是不知碧珠准备如何服侍?”

    碧珠听出了语中的风流音顿时心喜,他软软靠在怀中轻笑道:“容小姐想奴怎么服侍奴就怎么服侍。”

    容景点了点头:“碧珠真解风情,就是不知碧珠有没有这个本钱?不如碧珠且先宽衣让我瞧瞧?”

    碧珠见她眼光灼灼顿时放了心,他婉转轻笑后背着容景慢慢退下衣衫露出雪白的身段,待衣衫褪尽他正欲回头却只觉脑后一痛,人也慢慢陷入了迷幻之中。

    容景取了碧珠脑后银针后暗道:“还好师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有效,要不徒儿我就要被迫失/身了。”

    原来容景在浮云山闲着无聊之时,就偷了锁经阁里的书打发时间。那些书讲的都是些旁门左道的事,容景瞧着有趣也暗暗记下了一些。书中曾记载若是银针刺入人脑后几个特定穴位,再配着药物作用人便会陷入幻觉之中。

    此时铜炉内正燃着袅袅香烟丝丝缕缕刺人□□,碧珠喘息着爬上了床,他只觉得今日的恩客格外温柔,令他情难自禁。床下容景盘膝而坐运功排出了一身汗,床上碧珠抱着大红丝被缠绵,房内只闻男子的轻吟声由低至高,室内仿若春情无限。

    待到炉烟燃尽容景方听到门前轻响,她点了碧珠昏睡穴走到门前拉了拉门,门晃悠悠的开了。门外立着先前的小厮,他举起手中的酒壶道:“容小姐,您要的酒来了。” 容景没好气的接过酒气匆匆的向前院走去。

    自后堂到前堂需得绕过一段迂回的长廊,长廊两旁花木深深,竹影斑驳。突然从乱花深处有流箭飞来,容景闪开后跃上了一棵高树。她低头俯看树下,只见花木深处有五名黑衣人围攻两位女子,这两位女子中锦衣华服的一位显然没有功夫,她身前蓝衣女子将她严严护着,蓝衣女子看着身手不错,只是对方毕竟人多,她渐渐显出了不敌之势,在蓝衣女子又受了一道刀伤之时,她高声呼道:“树上的朋友,若是你能出手相助,我家王爷定会感激重谢。”

    容景听了有些惊奇,她心中暗道:“王爷?眼下在吴州的王爷应该是三皇女,难道被围攻的是她?不管如何,我且先助她们脱了困再说。”说完她将手中树叶刷刷飞出,那五人中有一人躲闪不及,被树叶打中,树叶锋利如刀嵌入血肉之中,那群黑衣人见了顿时心惊。

    容景提身落在那王爷身旁对着黑衣人道:“你们不想死的赶紧滚开,想死的伸长了脖子好好等着。”

    那群黑衣人只觉得容景太瞧不起人,提剑便向她冲去,容景足尖点地,冲天而出,当头有剑袭来,容景凝气于掌,翻手推出,那五人只觉一股迫力涌来,手中长刀更是被生生折断。

    强弱之势已显,容景收了掌笑问:“你们还来不来?”那群黑衣人对望了一眼腾身离去。

    蓝衣女子还想去追却被她口中的王爷拦住了。那王爷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后对容景抱拳行礼道:“多谢女侠相助,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容景细细打量眼前王爷面容后笑道:“多年不见,王爷倒是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说完她报了自家姓名。

    王爷君如玉听了顿时大喜:“小景,原来是你,没想到你如今居然这么厉害了。”

    容景幼时时常出入宫廷,与君如玉倒有些交情,只是她上了浮云山便再不曾回京都,后来君如玉也被贬吴州,两人算来也是有十多年不曾相见了。

    旧友他乡相逢两人都有些激动,君如玉笑着打量容景后道:“当日小景上浮云山时都不及我肩高,如今居然都高过我了,果然是长大了。算来你该从浮云山出师了,日后你是如何打算的?和容烨一块上战场?”

    容景摇头笑道:“大姐说我生来就体弱多病,如今好不容易把身体养好,不能再去战场折腾坏了。她让我出师后好好做个富贵闲人呢!”

    君如玉笑道:“容烨实在太宠你了,你如今身手做个富贵闲人岂不是太可惜了?”

    容景听了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太平盛世做个富贵闲人正好。王爷在吴州可好?”

    君如玉摊手笑道:“你看我如今像不好的样子吗?”她如今肤色圆润,倒是比在京都时胖了些,容景见了也安下了心。

    君如玉看了看容景手中酒壶笑道:“小景如今出息了,居然知道来青楼喝酒,有没有看上哪位?本王请你。”

    容景听了顿时头皮发紧,她急忙道:“我是奉师命来此办正事的,王爷可别乱说。”提到正事她不禁担心起来,宣如墨这次出门只带了她和另一名护卫,若是他在此地出了什么事,容景难辞其咎,日后回了浮云山师父那关更不好过,想到此她匆匆别了君如玉赶往前堂。

    君如玉看着她匆忙的身影笑着问身旁蓝衣女子:“安明你看容景如何?”

    安明听后道:“容小姐身手极好。”

    君如玉眼中有了些阴霾:“就不知这好身手日后会用在谁身上。”

    安明欲答话被她打断道:“算了,不说这些来了,小秋儿还在房中等着本王呢,春宵苦短,还是别白白的辜负了。”说完她笑着入了后堂。

    前堂依旧热闹,只是不见了宣如墨一行人的身影。容景顿时着了急,她四下打听方知张绪和千月风流去了,而宣如墨早带着他的护卫离开了玉梨苑。

    容景急匆匆的赶回明月楼,书房中银烛正亮,容景推门入室见宣如墨安然无事的翻着手中书,她放了心却又更愤怒,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敢这么戏弄她,她走到宣如墨书桌前沉着脸道:“今日你为何设计我?”

    宣如墨不以为意的道:“你留在身边碍了事。”

    容景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双目喷火似的盯着宣如墨。

    宣如墨久不见容景离去方抬头看了她一眼,他见了容景神色有些不解:“你还有事?”

    容景咬牙切齿道:“这次的事你至少要向我道个谦。”

    宣如墨冷笑道:“我让你风流快活了你还要我跟你道歉?容小姐不愿意在此只管滚回浮云山就是,何必装着一副委屈的样子。”

    容景想甩头收拾包袱走人,又想到若是她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传了出去实在不好听。她看着宣如墨最后不怒反而笑了,出手如疾电点了宣如墨几个穴道,宣如墨发现自己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这才有些慌了,容景见他眼中慌乱模样极为满意,她凑到宣如墨面前道:“说来我确实该谢你,只是那碧珠滋味想来不如宣楼主。如今春寒料峭的,你好事做到底,今晚就来给本小姐暖床吧。”

    宣如墨听了眼中杀气腾腾,容景顿时笑逐颜开:“想杀我,你们明月楼的人只怕还没这个本事。本小姐也不是怕事的,你要是再敢惹我我就将你先奸后杀,然后去向师父请罪。不过嘛,你这么身骨头抱着也不舒服,我实在不想对你下手,你若是依了我几个条件我就放开你你看如何?你同意了就眨两下眼。”

    容景牢牢盯着宣如墨的眼睛,待见他眨了两下眼后,她急忙取了纸墨过来,大笔一挥,在纸上刷刷几下将她的条件都列了出来。

    容景将纸放到宣如墨面前道:“我也不会为难你,就这么几个条件。第一:今日之事以后再不许发生。第二:宣如墨不得对容景恶语相向。第三:宣如墨让容景做事需要征得容景同意。”

    容景念完了条件又道:“你看,我也不是什么歹人,我日后还是会尽心保护你,只是你也不能总为难我是不是?你要是同意再眨两下眼睛,我将你的穴道解开好在纸上按了红印。”

    宣如墨穴道一解便张口喊道:“来人。”

    容景不曾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不守信誉,她长袖一挥死死封住了门窗,随后阴沉着脸道:“你叫吧,这下叫破喉咙他们也进不来了。” 她话音落下后自己也愣住了:“我怎么越来越想调戏良家人的坏痞子了。”

    宣如墨放在轮椅上的手不禁有些发颤了,他心中有些害怕却又不愿求饶,只是死死咬着下唇,薄唇咬出了几滴血珠,衬的他惨白的脸格外惊心。

    容景心中微微叹了一声:“不过是名瘦弱男子,身兼这么大的家业,我又何必再为难他。”

    容景笑了笑撕了宣纸:“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只是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绝不饶你。”说完她转身开门出了书房。宣如墨愣愣看着满地碎纸有些愤怒又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