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挥之不去
一月底差不多到了，影响中国的重大事件即将发生——一年一度的春运近在眼前。因为应允了主编她将会作为这次春运报道的主力军奔赴前线，工作狂萧冉总算获得小小嘉奖:一天难得的假期。
昨晚回家抱着老妈撒了一回娇，再和老爸探讨探讨国内外大事，上了一阵网，萧冉就躺在床上梦会周公去了。今朝六点半就醒来，在床上翻滚几回在了无睡意的情况下她终于起来刷牙洗脸。梳洗完后她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摁键一看，一条新信息已经到了收信箱。
咦，今日这么早？萧冉想着，笑着打开信息，看完后，笑得东倒西歪。
信息是这样的——
发信人：肖燃
《医疗事故》：木兰出征不幸遇上月事大出血，在马匹上晕倒了，待醒来后军医一脸沉痛泪流满面地告诉她：“木兰，老夫无能未能帮你保住命根子，但伤口我已经缝好了。”
萧冉摇摇头，嘴角含着深深的笑意，这个肖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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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向他倾诉完毕后，肖燃就保持每早发一条信息给她，既有慰问也有提醒，更多的是让人冷得簌簌发抖的冷笑话。就如昨日那样，他发信息问她：“成人纸尿片，猜一历史人物，你觉得是谁？”萧冉想了好久，投降，不久后他回复“包大人”，让她很是无语了一会。
萧冉明白他的好意，既为他的热心感激着，更为他的体贴感动着，一日连着一日，因为他的坚持她竟对每日早上的信息产生了期待，以致今早看到信息提示时心情也舒畅不少。
但她没想到，今日他的尺度竟这么开放，连这些笑话都搬了出来，难道他其实是一个闷骚男？暗笑肖燃难得的奔放，萧冉顺手回复了他，没想到肖燃竟打了电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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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不是我发的！”萧冉一摁了接通键就听到肖燃莫名其妙的焦急解释，她一愣：“什么啊？”
“嗯哼…”肖燃犹豫一会还是掀开了嘴巴：“是晓越，昨晚我值夜班没空找冷笑话，就叫晓越代我给你发，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竟发了这些给你！”
“啊？”萧冉怔住，哭笑不得，这时肖燃那边响起了饶晓越迷糊又愤怒的声音：“干嘛啊…肖燃你去死，哥这么早帮你找信息容易吗？啊？这么有趣还嫌，你怎么不去shi？”
好像在开战…萧冉的嘴角抽了几下，抹抹汗，她不介意地说：“没关系啦，偶尔看看这些，还是觉得挺有趣的。”
过了几秒那边那边终于安静下来。
“你这么早？”肖燃的嗓音在静寂的环境中略显沙哑，萧冉估计这是因为熬夜造成的，大觉不安和歉然，她赶紧说：“我昨晚回家很早就睡了，今天休息。你还是去睡觉吧，熬夜这么辛苦，去，早点休息！”
肖燃怕是真的很累，他略略地和萧冉交谈几句就挂了电话，但挂掉前他还屡屡提醒冷空气来要多穿衣服，要不是她一再保证恐怕他会一边抱着手机一边入睡。结束通话后，萧冉移开手机看着屏幕上慢慢消失的肖燃二字，一股怪异的温热缓缓地在体内升起，散发出浅浅的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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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碰巧是周六，不用上学的朱墨云和萧如霜得知萧冉回了家就屁颠屁颠相约过来蹭饭。吃完午饭后，萧冉打算出门去新华书店买书，不想缠人的萧如霜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离开，还嚎啕大哭：“姑姑啊姑姑啊你别走啊，你别走…”
萧冉又一次因她产生了恶寒的感觉，她一脸黑线：“霜霜，你什么时候成了杨过？”
萧如霜只哭不答。
萧冉怒道：“还装！再装我就一脚踹了你。”
闻言萧如霜真的放手了，只是，她站起来，双手叉腰，一脸理直气壮，没有丝毫泪痕，稚容也掩饰不了狐假虎威：“你去哪？我跟哥哥也要去！爸爸说过你会陪我们的！”
萧冉好声道：“我去书店，乖。一个多小时就回来，到时陪你和哥哥。”
“不要！我也去！我们也去！”萧如霜不屈不挠，萧冉头大：“霜霜你就不能乖一回吗？”
“哥哥也想去！”萧如霜哭闹着还不忘指指坐在沙发上沉默的小帅哥，萧冉移目看去，看到了朱墨云浓黑眼眸里的淡淡期待。
“好吧，”她无力地叹了口气：“我们一起去。”
“哦也！”萧如霜像弹簧似的从地上跳起，转身快速奔向沙发：“哥哥快，快拿你的包包，我们去书店买喜羊羊和大灰狼的光盘咯！”
萧冉的嘴角和眼角都狠狠地抽搐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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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最大的新华书店位于市中心，萧冉带着朱墨云和萧如霜乘地铁前往。过了30分钟到了书店进了门口，萧如霜就兴奋地拉着朱墨云赶往儿童专区，口里念念有词：“嫁人当嫁灰太狼！嫁人当嫁灰太狼！”
这都什么孩子？萧冉担心着这个脱线的堂侄女，大声喊道：“霜霜你别乱跑，姑姑去文学专区，你看完了就过来找我。”
“知道了！娃娃！”萧如霜往前跑着在人群里回头更大声地回应，她身边的朱墨云因着她的呼喊肩膀抖了几下。萧冉又惊又怒，这个萧如霜，还真是敢玩，大庭广众叫她的小名，不就是要她难堪么？回家定要教训一番！
萧冉此行的目的是想把《人格失格》和《失落的秘符》带回家，她在文学专区里转了转很快就找到了，怀揣着两本书在文学专区里继续逛，却再也找不到她喜爱的书籍，兴味阑珊的她无聊地举目四望，发现对面竟是医学专区。估计两个小孩正玩得欢不愿意走，尤其是萧如霜，既然如此，萧冉抬起腿往对面走去，那就先让她看看医学书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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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专区的书籍类别分得很细，萧冉看得眼花缭乱，这里的书对她这个医学白痴而言和天文书刊没什么分别。走了走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她就向自己唯一感兴趣的地方——中医学专着区域走去。
在中医学专着区域寻书的人不多，除了离她前两米处有一对靠在一起研究书本的男女就没他人，两排书安在书架上，都是新簇簇的。萧冉选了背对那对男女的一边书架，拿起一本《中医学探讨》翻了看。
“原来菊花除了明目平肝还有治愈风热感冒的功效，下次我帮你熬菊花茶哈。”萧冉看了几分钟，那对男女好像已经放下手里的书移步往她的方向走来，女人娇柔的声音十分好听，萧冉听在耳里也感觉到了她对男方的温情脉脉。
“好。”男人很快就回答了她，萧冉只觉诧异，他的声音，怎么这么熟稔。
“可是你得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自己都不愿意保护自己，我熬再多的菊花茶也没用。”女人拉低声音抱怨，但因为他们靠得越来越近萧冉还是听到了。她微微一笑，觉得这个女人当真可爱。
“嗯，知道…”他们说着话快要擦过她身后，萧冉自觉地竖起耳朵细听，就在这时，一阵风往她身侧扑了过来，来不及反应，身后就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冉…冉？”
声音里满是低低压抑的狂喜，是突然释放的欢腾，是陪伴着她成长挑衅着她蜕变的熟悉，熟悉到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七年前他害羞的声线里隐着的丝丝颤抖。
一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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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初始，萧冉已经和连响走到一起。那时他们经常去s市市区乱走乱逛当谈恋爱，有一日萧冉和他约好两点就出发去纪念公园，没料到一群高中同学突然杀了过来，给她一个措手不及，为了陪旧同学她只好把约定时间推迟。
眼看着改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同学们的玩意却丝毫不减，萧冉只好厚脸皮地说有事先走，幸好还有其他s大的同学在，那群人笑了几句就放她走了。
萧冉急忙往自己的宿舍楼下的方向跑去，但才在校园小径上跑了几步，身后就有人追了过来。
“冉冉！”
她停下来回望，他跑到她面前，脸涨红得像一个熟透的大番茄：“你去哪？”
“啊？”她始料不及，对着他清亮的眼神，她略略地怔了怔，竟说不出谎话：“我…约了朋友…”
“你不是说团委有事吗！？”眸色一收，他又变成了那个习惯和她作对的他。萧冉愣住，下意识回瞪他，心生不忿，干脆老实道：“干嘛！？我约了我男朋友，很急的事情！不去不行！下次再陪你们！对不起了！”
原本以为他可以听明白她的不满，没想到他却用一手拉住她，语气强硬：“不许去，你太不厚道了！”
“放手！”萧冉大惊失色，朝他怒道，然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不仅不放手，还两手并用地握住她的手臂。他垂下头，目光中带了些羞意，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硬朗：“萧冉！不许去！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萧冉！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回忆的场景一闪而过，背后的人还在等待。萧冉的全身都在叫嚣着逃跑的念头，但迫在眉睫的窘况却只能让她轻轻地转动身躯，迎上他震惊而又狂喜的眼神。她强压下心里的无奈和怯懦，尽量用平静的语道回应——
“沈…追，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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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他专注地看着她，专注到忘记周围的存在。他的眼眸里波涛汹涌，如像涨潮时拍打着岩石的江水。
“阿追？这是谁？”娇柔的女声骤然响起，萧冉和沈追都振了下。要不是女人的吭声质问，这两人可能会一直一看一避地继续下去，沈追感到妻子语气里的紧张，肩膀抖了抖，立刻靠近妻子身侧，笑道：“洋洋，这是我的…高中…同学，萧冉。”
“萧冉，好久不见，这是我的爱人，洋洋。”沈追对萧冉的介绍用了学名，萧冉的心一顿，抬头迎上洋洋疑惑的目光，尽量自然地笑：“你好。”
却不看沈追。
“你好，你是阿追的…”洋洋侧头看丈夫，眼神里是怀疑：“高中同学？怎么我没见过？”
“呵呵，我和很多高中同学失去联系了，所以你不知道我也属正常。”萧冉强笑着说，此刻她真希望地下开了一个洞让她钻进去。
“哦！”洋洋点头，但眼神里的疑窦重重却不减丝毫，她继续用目光扫视着萧冉，好像在检查一件货物似的。萧冉从未试过像今日这么尴尬，即使上次被妈妈被相亲遇到肖燃也没此刻这么尴尬。明明她和沈追什么关系什么纠葛都没有，但是在这场会面中，她却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初恋情人一样迎接沈追妻子的怀疑和质问，不可谓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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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娃娃！你怎么在这，要我们好找！”就在这时，萧如霜的嗓音传了过来，萧冉只觉心中一松，以往对萧如霜的不满和怨言都消失开去，此时她就觉得这个堂侄女真是无比可爱。
“霜霜，过来！”萧冉侧过身朝她喊道，声音里掺杂着求救的意味。萧如霜不大情愿地磨过来，奇怪地看着和萧冉对峙的两夫妇，嘟嘴：“姑姑，这是谁呀？你认识的？”
“嗯，这是姑姑的旧同学，叫叔叔阿姨好。”萧如霜的眉头皱了皱，但还是依言照做，萧冉想这正是脱身的好时机，赶忙把萧如霜挪到身前，对上洋洋的脸，柔笑：“两位，真不好意思，我还要陪我的侄女去买书，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逛。”
萧冉说完不待他们回应拉了萧如霜就落荒而逃。
从头到尾，除了初始那一眼，她都没看过沈追。自然，她也不知道，沈追眼里的喜悦因她毫无说服力地离开淡了许多，更因她这么匆匆一别黯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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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萧冉不看，不是因为不想看，而是不敢看。胡乱且含糊地应着萧如霜“我要这”“我要那”的无理要求，萧冉全身由上至下只有一个念头——
逃！
拼命地逃！
使劲地逃！
她无法面对沈追，因为她无法面对过去审视现在。
她一再逃避沈追，因为她也在逃避着过去与现实的交锋。
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岁月雕刻年轮却不减一分清俊的脸，只会让她想起另一个人——那个离开她已然四年的人。
任何一个曾和她与连响有过交集的人，她都害怕相见。
明明是记着的，却又害怕看到，明明是念着的，却又害怕想起。
午夜梦回的想起让她恸哭，与人倾诉的回忆让她泪流，甚至面对连旭时她也是害怕且愧疚的，但每次她都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去克制身心的颤抖。
她紧记于心却又时刻潜逃的的梦，美好是因他，可怕也是因他。
既然如此，她怎么还敢面对，怎么还敢忆起，既然如此，她怎么还肯联系，怎么还愿交流——所以她宁肯和那些同学朋友断绝联系也不愿意略为记起。
然而，她一直想抛弃一直想遗忘的一切，却只会跟着她，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