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不在
肖燃关了机。
听到中国移动那把温柔的女声时，萧冉愣了愣。她再拨一次，还是她。
萧冉站在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路上，有点迷惘。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下意识地打电话找肖燃，而不是蒋斓，也不是石靖堂，甚至不是她远在青岛却情如姐妹的好朋友林馨。
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知道肖燃关机后，心里的感觉是如此的压抑，压抑得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萧冉甩了甩头，她举目凝望，发觉她不仅打电话给肖燃，她还来到了肖燃工作的地方——马路对面，就是t市第三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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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着心意去了医院急诊室，但没找到肖燃，值班医生告诉她，肖燃今日请了假，要到明天才来上班。而且就算肖燃上班，今夜也不是他值班，她不可能见到他。
萧冉失望地走回宿舍，才刚到宿舍楼下，手机就响了，她想或许是肖燃，赶紧快点拿出来接听，可一看手机屏幕却呆了下——连旭。
“冉冉，节日快乐！有没有去哪玩呀？”
萧冉走上楼梯，捶了捶背脊，郁闷地说：“阿旭，我最近都在忙，累死了，今晚打算早点睡觉。”
“哦。”连旭的语气有点惋惜：“我还以为你会出去玩的，你知道你以前…”
声音戛然而止，萧冉怔了怔，笑着掩盖这段尴尬的时刻：“阿旭你没去玩么？没跟女朋友一起吗？”
“冉冉，我没女朋友。”连旭不急不躁，一字一句地回答，发音极其清晰，萧冉拿出钥匙开门，边转着钥匙边问：“那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有要跟我说喔。”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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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呀，长得漂亮么？”萧冉走进室内，一只手合上门，一只手拿起挂在墙上的大衣向后一甩抛到身上。
“她呀，”连旭好像笑了，笑得有点愉悦，但说话时却带了些黯然：“明明离我很近，却又遥远得像隔了千年。”
草草地寒暄问候一顿，她和连旭的通话并没持续很久。连旭告诉她他明年就会来t市，叫萧冉做好迎接的准备。萧冉笑着说好，她为这个弟弟的到来而觉得欢喜，她还感激连响在这个节日打电话来给她，因为他的贴心让她感觉到自己并非没人关心。如果说石靖堂是她的知己，那么连旭就像她的亲人，能够收到知己和亲人的祝福，这是她最大的喜悦和荣幸。
但她倏地想到了肖燃，那肖燃呢？
肖燃，肖燃，他又是她的谁？萧冉想到这，有点迷糊，瞬间却又明悟了：
肖燃，不就是她的一个朋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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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回到宿舍时才九点，把电视机所有节目都翻遍，她还是觉得无聊。想了想，拿起手机，翻出有些人发给她的圣诞祝贺短信，她稍作修改，转发给其他人。
萧冉自大学毕业后就换了手机号码，她也没把自己的新号码告诉太多人，回到t市后再换一次，这样一来，她保存下来的、属于大中小学和研究生同学的号码少之又少，现在存在她通讯录里的，除了朋友亲人外，多数是和她有工作关系的人。
她在发送人那里挑选着亲人朋友的号码，翻到“沈追”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停滞了一会，最终越过了这个号码。
挑选完毕，萧冉群发信息，阵阵满足感在心里翻腾，但胃酸也在胃里翻滚——她饿了。
噼里啪啦地跑进厨房泡面去，刚从里面捧着泡好的方便面走出客厅，萧冉就听到了她的手机在鸣唱，放下碗奔向沙发，拿起手机一看，她愣住了。
上面显示着的，是沈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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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燃跟她说，他在h市遇到他的初恋，他就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对于萧冉而言，沈追不是她的初恋，但如果某一日她不期然地在街上遇到他，她也一定会想躲起来。
沈追是她的高中同学。
如果很久以前，久到回到十七八岁的年纪，有人问她，你觉得沈追怎么样？她一定会回答：沈追嘛，不就是一个成绩过得去，家境还可以，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勾搭女生的小人么！
在我们似懂非懂的少年时期，或许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总是和你争，争老师的宠爱，争家长的信任，争同学的崇拜。他总是和你抢，抢考试的名次，抢作业的优劣，抢课堂的回答。
不争个你死我活誓不放手，不抢个名正言顺誓不低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然而多年后回想起来，你会感谢身边曾有一个这样的他，和你并肩对战。
在十年前的t市一中高中部，萧冉和沈追，就是这样的一对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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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后来的后来，他们终于在大学前分道扬镳，再难成对手。沈追高考失手，留在t市于csufs念书，萧冉展翅高飞，飞到s市进入盼望已久的s大读新闻。
大学的四年，两人也不是毫无交集，相反，沈追经常去s市找萧冉，但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两人的最后一次联系是萧冉读完研究生打算回t市的时期，那日，她收到一条署名为沈追的信息，他说——
“我山高水长地想遗忘你的容颜，却又在异乡庄园寻找似你身影之人。”
不久后，她听说他在s市结婚，据说是奉子成婚。
再不久，她听说他的孩子没了，他在酒吧大醉三日方归。
很久后，他们彻底失去联系。纵然他们都有彼此的电话，却从不问候探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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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迟疑了一阵才摁了接听键，将耳朵对准手机喇叭。
“冉冉，你终于听了！是我呀！我是何妍媚！还记得么？我在用沈追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刚你发信息给我我手机没钱回复不了你呀！”
何妍媚？萧冉怔了一会，记起来时浅浅一笑。她记得，何妍媚，怎么不记得，不就是高中的宣传委员嘛，她最爱拿着画笔在墙上画。
原来自己刚刚也发了信息给她。
“妍媚，我记得。我知道是你。你怎么和沈追一起？”
“哈哈，阿追难得回来t市一趟，恰好今日又是圣诞，我们就给他洗尘咯，正玩着呢。对了，冉冉，你现在在哪里工作？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我在t市工作。”
“原来你回了t市呀，阿追之前还说你在h市读研，我们都以为你在h市，没想到你已经回了t市！”
“对啊，一毕业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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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妍媚那边的喧闹声很大，萧冉几乎是竖着耳朵才听到她的说话。
“冉冉，你过来我们这里吗？我们这离颜沙挺近的，很好玩！哇！洋洋放了一个大烟花！”
轰地，萧冉彷佛看见烟花在眼前盛放，她提了提嗓音，大声回应：“我明天还得早起工作，不去了！洋洋是谁？”
“阿追的老婆呀！哎，冉冉，他结婚那会你不在，真可惜！现在你也不来，真是太太太可惜了！”
“是吗？”萧冉讪笑，烟花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萧冉又听不到何妍媚的声音了，她卯足劲向话筒喊：“妍媚！妍媚！你还在吗？”
长久的沙沙声混杂着轰轰的爆竹声，萧冉真想把电话挂了。忽然，话筒的杂音渐渐消失，对面好像变成了一个空无的世界，慢慢地找不到一点回响。
“妍媚？”萧冉蹙眉，试探着叫了一声。
“妍媚？”
寂静之后，那边终于有了回音，清澈的男嗓音响起，还带着萧冉极其熟悉的语气——
“萧冉，我是沈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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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只觉得后颈一片冰凉，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她勉强扯动嘴唇：“啊，沈追，是你。”
“嗯。”沈追好像离那片喧闹越来越远，萧冉已能感受到他身处环境的安静：“萧冉，你现在在t市吗？”
萧冉喉头紧了紧，即使沈追看不见，她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是的。”
“工作，还…还可以吧？忙不忙？”
“忙，但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沈追不假思索就回应：“呵，那就好。萧冉你总是这么随性，只做自己喜欢的，就像你中学那时，还说自己的理想是伸张正义。”
萧冉的脸色微微地红了，不过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她听到沈追的揶揄，久违的感觉归来，忍不住握紧手机反驳：“沈追你比我更幼稚，你还说要当科学家呢。”
“萧冉，你还是这么可恶。”
“沈追，你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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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过后，两人又沉默起来。
“萧冉，”沈追忽然叫她的名字，再开口时，声音变得颤抖：“你…不过来吗？”
“我不能来了，我准备睡觉，明早有工作。”
“是吗？”沈追强笑几声，嗓音里满是苦涩：“你真是大忙人，我结婚那时，你也没来。”
萧冉噎住，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对不起，现在我补送一句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给你，行不行？”
“你不在，就少了好多乐趣。知道你在t市，你也不能来，你总是不在，我…我真是…”
沈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萧冉的心脏因他的断续和吞吐而急剧地跳动起来，不安的情绪缓缓地在她脸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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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萧冉打断他的喃喃自语：“能把电话交给妍媚吗？我想…我想跟她再说会话。你知道的，很久没见，很多话想说的。”
萧冉用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阻隔了沈追想继续下去的话，沈追无言了一会，终是挫败地说：“萧冉，我总是输给你。”
萧冉一惊，不知作何反应，没想到手机这时已转到何妍媚手上，她的声音满是笑意：“阿追你这个手下败将，想和冉冉抢我？没门！冉冉，你说是吧。”
“呵呵…”萧冉抹了把汗，笑得极其勉强。
这一通电话，总算在几分钟后被萧冉以方便面快要化了为理由挂掉。放下手机，她的额头和背脊都出了一身冷汗，在微凉的空气里汗水的热度渐减，化成凉意浸着她全身。
她再次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肖燃。
她说，今晚我还没来得及转头，就看到了现时和那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