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莫海诺盯着海面有很长时间了，她像是在思考，又像在发呆，杰克从莫海诺的左边偷偷绕道右边，他伸出手，在莫海诺的左边肩膀轻轻一拍。
“我看到你过来的。”莫海诺的肩头微微耸动。
璀璨之心号在大海上缓慢的前进，他们已经非常接近目的地了。
“很失望吧，没有金发碧眼的人鱼跟着我们的船。”杰克匍在船沿，对莫海诺说，“他一定是尝过你的味道之后发现你不合口味，这是好事，被人鱼惦记可不是愉快的经历。”
“我只是在观察这里的景色跟10天前的景色有什么不一样。”莫海诺平和地说，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感到疑惑，自那晚她对人鱼的行为表达斥责过后，人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你说快到皇家海港了，但我觉得现在跟之前的海水一点儿区别都没有，你到底靠什么判断方向？”
一路走来，四面全是相似的大海与蓝天，没有航线标，也没有雷达扫描，更没有卫星定位，璀璨之心号却能准确无误的沿着计划好的航道前行。期间，他们又遭遇了几次不大不小的风暴，帆船有时候会偏离航线，但杰克总能很快把船驶向正规。
“因为我是杰克.斯派洛。”杰克道，“没有我找不到的港口，也没有我去不了的岛屿。”
或许有点道理，毕竟同样的暴风雨，走私犯就差点让所有人葬身海底，而杰克倒是游刃有余，所以莫海诺没有反驳：“你们这里有人鱼岛吗？”她的问题刚从嘴里掉出来，莫海诺就看到杰克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我是绝对不会带你去的。”杰克说。
“真的有人鱼岛。”莫海诺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风，“我还以为电影和童话都是异想天开，你去过吗？”
杰克有些不高兴地说：“听着，我的大副，你要知道，人鱼只是和我们很像，但它们属于海洋，跟鲨鱼和抹香鲸才是邻居。”他指着莫海诺，“而你，你对它们来说就是一道菜，金发碧眼的人鱼不喜欢吃你，不代表其他颜色的人鱼不爱吃。”
“你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意那条对我求爱的男人鱼？”莫海诺弯着嘴角，“我没说我要去人鱼岛，我只是很好奇，因为300年后，没人相信他们的传说其实是真的。”
杰克局促地扭了扭脖子，他跳上船沿，一屁股坐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但你得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
“岔开话题并不能掩饰你的嫉妒之心，杰克‘船长’。”莫海诺道暂时放弃戏弄杰克的游戏，“我很擅长保守秘密，你要给我看什么？”
当莫海诺用西班牙语称呼杰克为“船长”的时候，海盗的嘴唇微微轻抿，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得过于兴奋：“一个我总能找准航向的道具。”
他把罗盘从腰带上取下来，杰克打开盒盖，上面的指针再一次停顿在莫海诺的方向，他暗暗地咄了一句脏话，摇了摇罗盘，随即笑眯眯地对莫海诺道：“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人鱼岛的地址。”莫海诺故意说。
“我是认真的。”杰克有些焦躁不安，“除了那座该死的人鱼岛。”
莫海诺任由杰克故弄玄虚，反正航海的日子无聊又寂寞，任何话题都能变成打发时间的娱乐：“这让我有点为难，我现在只能想到那儿，你不该提起金发人鱼的，毕竟他真的令我难忘。”
“我以船长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动人鱼岛的念头。”杰克显然生气了，但除了抱怨，他拿莫海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别这么肤浅，人鱼就是长得好看，它们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粘液，你不会想跟它们近距离拥抱的。”
“那倒未必。”莫海诺装模作样地说，“他身上没有怪味儿。”
杰克当然知道莫海诺口中的“他”是谁：“好吧。”杰克粗鲁地收起了罗盘，赌气式的说，“你就跟你的人鱼过吧，别待在我的船上。”
“所以你又当真了对吗。”莫海诺说，她摸了一把杰克的胡子，“我在开玩笑。”
杰克的脸红了，一个阅女无数的花花公子却因为被女人摸了胡子而脸红，他不得不别过脸，隐藏自己难堪的一面。
“行了小气鬼，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秘密？”莫海诺用胳膊撞了一下他。
“没有秘密了。”杰克嘟嘟囔囔地说，“不会告诉你。”然而杰克的肢体语言却不是拒绝，他浑身上下都传递着“问我，问到我说出来为止，快啊！”的信号。
莫海诺没有看到杰克脸红，麦芽色皮肤很好的掩盖了他的窘迫：“我想去皇家海港，也许那里有我回去的办法，也许离开这艘船，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你一定不希望我们所剩无几的时间都浪费在彼此猜忌上。”
杰克倏地把罗盘塞到莫海诺手里：“自己看。”
“我以为你至少会教我怎么看。”莫海诺说。
“想想你现在要去的地方。”杰克道，他依然拧着脖子望着别处，“即使你完全不知道它在哪里也没关系。”
指针在底盘中间疯狂的转圈，莫海诺将它拿得远远的，生怕下一秒就爆炸。
杰克也很紧张，他害怕莫海诺此刻惦记着人鱼岛，那是一个危险又到处是诅咒的地方，还有该死的金发人鱼说不定也在那里，搞不好他就等着莫海诺上钩呢，杰克不愿再往下想。
指针突然稳稳地停住，杰克探头看了看，他松了一口气：“跟我想的一样。”他指着西南方说，“只要我们继续航行，明天的这个时候，船就能靠岸了。”
“我不是很明白。”莫海诺道。
“魔法。”杰克说，“罗盘能够指引你心中所想的地方，我猜300年后肯定没有这种好东西。”
翌日傍晚，港口隐隐约约出现在海岸的尽头，远处炊烟袅袅，充满了生机。
莫海诺提着藤编的箱子站在甲板远眺，她的行礼很少，最值钱的一直都是随身携带。
她刚刚换了一身略显昂贵的男装，头发也盘了起来用帽子盖住，杰克说，打扮高雅的男士，才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尽管女士会得到更好的待遇，但他希望她低调行事。
莫海诺即将到达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而这样的决定仅凭自己父亲的一张发黄地图的暗示，看着目的地近在眼前，想到即将跟杰克道别，她竟然有点动摇了。
“我猜你肯定很紧张。”杰克恰逢时机地调侃缓解了莫海诺的压力，“不知道接下来将遭遇怎样的命运，听上去就很刺激。”
“你跟我一起下船吗？”莫海诺不抱希望地问。
杰克笑着摇头：“海盗只会在一个港口下船，它叫特图加。”他洒脱地说，“你会想我的，因为我也是。”他从身后掏出两瓶酒，杰克习惯性地将其中一瓶拿给莫海诺，“为我们的相识干上一杯。”
“不了。”莫海诺道，“我想保持清醒。”
“噢，真扫兴，喝一口又不会醉。”杰克熟练地打开了瓶盖喝了起来。
“你也少喝一点儿。”莫海诺把瓶子在杰克的酒瓶上撞了撞，象征性地喝了一点儿，“为了你的身体健康。”
帆船行驶缓慢，尽管如此，港口周围的景观也越发清楚。
“别再招募船员，你适合单干。”莫海诺像过来人似得对杰克给予嘱咐。
“一个人可控制不了大帆船，亲爱的。”杰克正准备喝一口酒，却因为莫海诺刚刚的叮嘱而下意识地把瓶口移到了别处。
杰克道：“你愿意跟着我干吗？不管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可以等你做完事再上船，我知道哪里有宝藏，我们可以在一夜之间变得富可敌国，我会换一艘更大更好的船，然后一起去找巴博萨报仇。”
他是真心的，莫海诺看得出来，杰克的视线又变得深情而充满爱意：“我不喜欢大海。”
“但你喜欢我。”杰克说，“你还喜欢我的西班牙语，你想听我唱西班牙语的情歌吗？”
杰克想要招募莫海诺是不争的事实，海盗船上需要一个可靠的打手，当然一个或许还不够，但莫海诺一个人就能搞定很多窝囊废。杰克不断强迫自己相信他只是看中了莫海诺的能力，而不是为了她本人，所以舍不得。
可惜莫海诺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他：“谢谢你的邀请，我认为，你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间在港口逗留太久。”
“是的。”杰克沮丧地说，“因为我是海盗，海军会很快发现并逮捕我，他们很乐意把我送上绞刑台。”
莫海诺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他们都没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两个小时后，璀璨之心号抵达了皇家港口的码头，杰克将船停在方便上下的岸边，过路的行人和船夫对这艘饱经风霜的船只投去怜悯和鄙夷的目光。
“欢迎来到皇家港口。”杰克夸张地打开双臂，“祝你一切顺利，宝贝儿。”
“叫我的名字。”莫海诺说，“我知道你已经学会了。”她见识过杰克的语言天赋。
“聪明的姑娘。”杰克没有否认：“等你下次再登上我的船时，我会叫的。”
莫海诺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明白，这就是最后的道别，不会再有下次。
她走到木板架起的简陋阶梯前，转头对杰克道，“你们这儿跟朋友道别通常说什么？”
“朋友？”杰克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我没有朋友，大概一声‘再回’就足够。”
莫海诺上前一步，拥抱了他：“我们那儿流行这样。”
杰克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大脑空白一片，手脚也不听使唤的僵硬无比。
像是中了某种邪恶的巫术。
“再回杰克。”莫海诺拍了拍杰克挺直的背脊，“少喝点酒，少睡几个姑娘，如果你想活得长一点儿。”
莫海诺松开胳膊，却被他用力地抱紧：“再一会儿，就一会儿。”杰克从指头上取下死亡之雀戒指，偷偷放进了莫海诺的裤子口袋。
“黑珍珠在我的房间里，既然你喜欢寻宝，就自己去找。”莫海诺道。
“你说换了钱我们一人一半的。”他不动声色地把莫海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拨弄了下来。
莫海诺浑然不觉任何异样：“可你不打算跟我下船。”
杰克不情愿地让莫海诺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海诺？”他突然开口，有些不够自信，“是这样吧？”
莫海诺踮起脚尖在杰克的脸上亲了一下：“尾音不要上扬，除非你有问题要问。”她学着杰克的口气纠正他。
“海诺。”杰克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说英语的时候口音含含糊糊，却在念莫海诺名字时吐词清晰。
“就是这样。”莫海诺道，“你的声音很好听。”
杰克看着莫海诺逐渐远处的身影，忍不住道：“嘿！”
莫海诺回过头：“还有事？”
杰克踌躇半天，终于喊道：“我不喜欢你，一点儿也不！”
莫海诺笑了起来，她从杰克火热的目光中感受到了真情实意：“撒谎太多好运就溜走了，杰克‘船长’。”【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