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笑烽火诸侯
周朝森眸子含笑,“乖乖睡,我会留意碧水山庄一切动向,先帮你把文珂的事办妥可好?”
“成交。”黄芪自然而然地伸出右手,要与周朝森击掌。
周朝森难以掩饰心底的兴奋之色,她以前喜欢与五个婢子这样击掌,但他好几次想与她击掌,她都不屑为之。
“啪”清脆的一声,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击在一起,血脉相连。
“不对,成交是指双方之间有交易,你拿什么与我交易?”周朝森严肃地问。
黄芪睁大眼盯着他:皮了啊弟弟!
“说?”周朝森不给她细想的机会,追问。
黄芪呶呶嘴唇,凶巴巴地说:“说什么?说老子想掴你几巴掌,让你清醒点?知道什么叫长姐吗?”
周朝森不怒反笑,如深渊般深不见底的黑眸闪着愉快的光芒,“长姐怎么了,其实是我先降生于这人世。”
黄芪只当他玩笑,因为人设就是朝歌先出生,再到周朝森,长幼天定,所以不以为然地道:“别胡说八道,再不服也没用。宗谱都是写我是嫡长女,你是嫡次子,不服也没用,老实点。”
周朝森笑笑,不辩解。
黄芪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古有为睹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若然是母系社会,恐怕主角要换成像他这般少年。
“你回去吧。”黄芪怕他还有事要处理,不想耽搁他。
“不回。”周朝森忽然走到黄芪跟前,弯身与她平视,低声道:“你瘦了许多,还吃不惯宫里的菜肴吗?要不把家里的大厨调到御膳房去吧。”
黄芪抿唇想了想,抬头望着他道:“还是别旁生枝节,不若那些歹人见风就是雨,没事平白弄点事出来烦我。”
她瀑布般的发丝倾泻于身后,乌黑浓密光泽,世上最美的黑绸难以比拟。
周朝森伸出双手,把她的头发全部捞到左肩前,凝脂肤、星月眸、冰肌骨……忽然问道:“皇城有趣吗?”
黄芪莫明其妙,皇宫能有什么趣事?如果能选,她肯定选呆在家里早上跑步,吃早餐后回家写稿,中途撸猫;中午吃饭,下午睡觉,醒来写稿,再吃饭,接着撸猫散步,再看看各灯新闻——
多么愉快的人生。
黑暗丑陋狰狞,那是新闻中才看到的事,哪里像现在自己四周围无时无刻险象环生,想得到安宁就得比别人强大,压别人一筹。
黄芪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的读者只喜欢看平淡如水田园生活,各个人为鸡毛蒜皮的事吵几章,还乐此不疲,可能是更接近生活吧。
她就比较喜欢看科幻,畅想未来,幻想自己变身超人,遨游星辰大海。
黄芪思绪越飘越远,又想起自己半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了,如果她回不去,永远留在书里面,那么……
“你说,如果我哪天死了,会有人想我,为我流眼泪吗?”
话音未落,黄芪立刻跌进强健有力的臂弯里,舒适、温暖、宁静。
黄芪合上双眼,那是朝歌皇后的亲弟弟呢,也和她自己亲弟弟一般的,血脉相连。
周朝森过了很久才道:“无论碰上什么危险,报出我的名字,都可以换你无虞,不要倔强。你解决不了的事情,有我。只是我,不是定国公府,明白吗?”
他分明在说,即使没有定国公府,他依然可以护她周全,为她顶天立地遮天挡雨。
黄芪突然就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与自己父母那么疏离,好像是因为她两三岁时很皮,自己走到马路上恰好有车经过,爷爷为了救她,却让才几个月大的妹妹摔落在地,不幸过世了……
这是一段极度悲痛的记忆,朦胧且零碎,像半夜胡乱做的梦一般。
爷爷在她十岁那年因病逝世。
那天,她把全市小学生征文比赛一等奖的奖状拿给他看,他紧紧握着她的手,露出陌生又熟悉的笑容,没多久就合上了双眼,享年六十九岁,走得很安祥。
后来,她鼓起勇气向父母说及她的梦时,父母说就她一个女儿,没有生二胎。她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恶梦,也没去求证。
原来有兄弟姐妹可以倚靠,是如此温暖感动。
“弟弟,谢谢你。”
她没有抬头,埋在他肩窝,让溃堤的珠泪打湿他的衣衫,丝毫不担心他会生气,因为他是朝歌的弟弟,也是她的弟弟。
周朝森一直等到她缓过气,才轻轻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看她梨花带雨的脸,心疼不已,想为她拭泪,却被踢了一脚,只好趁势滑落地面,故作不悦地道:“粗鲁。”
黄芪早就背过身,把丝帕收拾自己的脸了。
“我走了。”周朝森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黄芪咯咯直笑,“生什么气,大不了赔你一套衣裳。”
“你亲手做的才要。”
“一辈子都别想。”
“想一辈子。”他突然停下脚步,未几,闪身离开。
黄芪说也说了,哭也哭了,什么憋屈都随着泪水发泄干净,又得他相助散去体内热毒,不觉身心舒畅,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她做了个梦。
幽蓝的天,一轮明月。桂花树下,玉人抚琴,佳人唱曲——
蜀中大雨连绵,关外横尸遍野;
我的笑像一条恶犬,
撞乱了你心弦……
傍晚,黄芪醒来,精神爽利。她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但又立刻收住情绪,窝在被窝里拿起棒槌敲击旁边的大钟。
很快就听到开门声,紧接着是闻了令人作呕的草药味。
黄芪合上眼眸,眼珠子转了一圈,权当是翻白眼,把不满撒出去后,才露出小脑袋往外望,只见洪姑姑和小冬一前一后走向她,小冬拿着托盘,上头有药和蜜饯。
她还发现,华瑾站在门口,悄悄往里面探看。
洪姑姑福礼道:“娘娘,您身体见好些了吗?”
黄芪点点头没作声。
洪姑姑接着道:“现在已是酉时中,娘娘足足睡一下午。秦世子担心娘娘身体,早就命下人煎药,半个时辰煎一贴,这已经是煎好的第三碗了,刚好端来给娘娘喝。”
小冬走到黄芪跟前前,呕了好几下,“哇,主子这药真是臭,比陈太医开的药还呛人,不知道徐太医弄的什么鬼搁里面煎。”
洪姑姑马上斥道:“小冬,管好你的嘴。”
小冬连忙挺直身板:“遵命。”
黄芪想把小冬嘴巴堵上,幸好在她发作之前,小冬果然安安静静地站好。她瞟向药碗,药汁比墨汁还要浓稠,令人恶心的却非草药本身,而是可能掺杂于里面的危险。
由于知道华瑾有问题,黄芪肯定不会再让洪姑姑替她喝药。
“端到外面去,先侍候本宫更衣。”
小冬甚至没去看洪姑姑询问她的意见,直接就往外面走,还不忘把门带上。
华瑾笑着问小冬:“娘娘也是怕喝药呢,可是娘娘病了,不喝药怎么行,都说病从浅中医。”
小冬觉得华瑾很和善,像个亲切的长辈,登时有很多话想说,但又想到阮氏常说出门在外,知人口面不知心,莫要多嘴,只好严令自己把嘴巴管严实,“华姑姑说的是。”
华瑾又道:“药都不烫了,还是先请娘娘服药吧,凉了更苦。你是娘娘心腹,说话应该有份量,娘娘爱听。”
小冬两眼一亮:“那是,谁人不知主子手氏下有五个出色的婢子,圆圆也就是小春,是咱们五个的头儿,可说到最得主子欢心的那一定是我小冬!”
华瑾好奇地问:“为什么呢?”
小冬得意地说:“姑姑可知主子最擅长什么?”
华瑾自是不知。
小冬连忙把托盘搁下,眉飞色舞地表演了一套螳螂拳,“看到了吗?这套螳螂拳是主子十岁时,亲自教授与我。主子最喜欢舞刀弄枪,而众人婢子里面,只有我能陪主子扎马走梅花桩。”
华瑾慈祥地说:“我知道练武十分辛苦,你也是够上心,为了让娘娘不寂寞,铁了心练武只为在她需要时能陪伴她左右。”
小冬脸都红了,很不好意思,“其实并不是很辛苦,就是手和腿会变得粗壮些,但是你知道主子很疼我们,知道我的手起茧后,会专门派人给我护理。主子还说将来等我二十岁,会给我找个好人家,将领出身,就不会嫌我粗鲁了。”
华瑾感触良多,“真是良主难求,你有幸侍候娘娘,也是三生有幸。”
小冬又变得很兴奋,“谁说不是呢。我回家看望老母亲时,邻里都说我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进得周家的门。主子还说,有空去泰山庙里捐香油许愿我们下辈子不用为奴为婢。”
华瑾接着她的话茬道:“可娘娘哪里知道,大家恨不得都做她的婢子侍候她呢。”
小冬竖起大拇指,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姑姑真是小冬的知己!”
华瑾露出会心的笑容。
听到这里,黄芪望向洪姑姑,小声问:“可察觉到端倪?”
华瑾之言,黄芪暂时也难以断定哪里有问题,但从小冬所言去归纳,她暴露的事情太多。一是朝歌皇后喜欢舞刀弄枪,此条众所周知;二是朝歌皇后十分护短,有心人可以利用圆圆等人对付她;三是朝歌皇后曾有去寺庙捐香油的说法;四是小冬言过其实,最得朝歌皇后欢心的是圆圆和小秋。
只是她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洪姑姑不敢妄下定论,“婢臣会注意她的行踪。需要提点小冬吗?”
黄芪道:“或然对方有所图谋,我们提醒小冬反而会打草惊蛇,先隔岸观火吧。”
洪姑姑遵命,又问道:“娘娘要不要喝药?”
黄芪简单粗暴地说:“本宫会发脾气将药打翻。”
须臾后,黄芪示意洪姑姑开门。
洪姑姑把门打开,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高声行礼。
黄芪才坐下,小冬立刻把药端到她跟前:“主子,快趁热喝吧。”
黄芪皱皱眉头,“搁边上。”
小冬却犟上了:“主子,凉了会更苦,这是秦世子特别命徐太医为您调配的药方,华姑姑还亲自监督他们煎药呢。”
刚认识还不知底细,小冬就要为别人说好话。
黄芪也很服气,举目望向厉害门口,暮色已至,但天时不错,今晚夜景该是很好,出去散散步,给秦梓柏一个偶尔的机会吧,打定主意后才对小冬说:“闻着就难受,你去看看公主在做什么,如果没特别的事,就请过来一起用晚膳吧。”
小冬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安慰自己道:主子青睐扶风公主,派她去请代表对她倚重,不然随便叫阿猫阿狗都可以。
“遵命。”小冬领命退下,走过华瑾身边时,与她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然而谁也没劝黄芪喝药了。
黄芪打了个呵欠,望向托盘,冷沉的眉目微愠,“本宫感觉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不需要再喝药,华姑姑你把药拿走吧。”
华瑾为难地道:“娘娘,您别怪老奴多嘴,病了就得治,不治如何是好呢?”
黄芪却不听劝,心里巴不得华瑾赶快把药端上来让她打翻,一了百了,烦躁地道:“拿下去。”
华瑾无奈地望向洪姑姑,哪里敢把药拿走,若是耽搁皇后的病情,只怕项上人头难保。
洪姑姑端药走到黄芪座前,苦口婆心:“娘娘,苦口良药,请您趁热服下。”
黄芪趁机发怒,扬手把药碗拍飞,药碗落地呯嘭一声碎开,回声震荡好久才消散。
所有下人都屏神静气,怕殃及池鱼。
只有洪姑姑痛心疾首地说:“娘娘,您任性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您现在有恙在身,大家诚诚恳恳侍候您,还不是望您早日康复,可您看看这一地狼藉!那是别人花两个时辰煎出来的药啊!”
黄芪脸色阴沉,冷眼看着华瑾蹲下徒手捡碎瓷。
很快,华瑾就把裙摆将碎瓷兜住,福身退下后,把碎瓷交给别的宫人处理,自己去了禀报秦梓柏。
约莫两刻钟后,徐见山求见。
既然不愿意喝药,那先施针吧。
黄芪起初不愿意见,待到扶风来了劝慰几句后,她方才宣徐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