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八】
【十八】 三寸之舌
“王弟,听说你这里来了一位稀客?”一个男子修长身材,华服长衫,手执金扇,斜倚栏杆,眉梢眼角,似笑非笑。
他对面一魁梧男子落落大方:“他就是名满天下的知痕。”
“听闻他貌美胜妇人,优雅似神仙,若真是在王弟府上,不知可否一见?”
“呵呵,”魁梧男子爽朗笑起,“王兄,你两年不曾踏进我府,今日前来,不见他面,你肯走吗?”
金扇一摆,整整衣冠:“那还不领路?”
“王兄,看在眼里当心拔不出来,”魁梧男子三分调笑,七分警告,“他是我的人。”
“你当我会为一个男宠伤兄弟和气吗?王弟.......”反驳被忘在脑后,面前,有人素衣宽袖,踏着夕阳余晖飘然而至,偌大一个王府后园,百花盛开,百鸟朝霞,万紫千红,莺莺翠翠,都成了陪衬。
“知痕!”华服男子信心满满的笃定。唯有他,才可以美到天地失色的地步。
“王兄。”翼天丹很是烦闷,他本打算拼命拦阻王兄,也就是当今后陈国太子翼天拓的,谁知知痕竟自己现身。翼天拓虽不好色,尤不好男色,但那双望着知痕始终炯炯有神的眼,似乎在说有人已改变初衷。
“王兄!”翼天丹一巴掌打在太子肩上,力道不重,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翼天丹没想到的是,王兄竟看知痕看到呆滞,连起码的警惕都丧失干净;太子没想到的是,自己竟会看一个男子看到连旁边还有王弟都记不得,从未有过的专注投入在面前惊鸿一瞥的人身上,从未有过的渴求藤蔓一般攀过心坎,那一刻翼天拓开始懊悔,方才自己对王弟许诺的太快,现在收回不晓得还来不来得及。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瞄着知痕款款走近,不约而同的一个箭步跨上去,撞在一起。
“王兄!”翼天丹真怒了,他肯定王兄动了非分之想,刚刚说过的铁定不认了。
“王弟......”翼天拓尴尬的笑笑,知痕面前他还想有所矜持,他怕吓坏知痕。
“这位便是太子吗?”知痕施礼,举手投足,风华绝代。引得面前尊贵的二人,目不转瞬。
知痕也不给机会等他俩回神,自顾自收了礼节,颇有些神秘眨眼道:“二位,借一步说话可好?”
三人来至花厅,太子才想起问知痕的出身来历。知痕惨然一笑:“我,是被人弃了不要的。”
“怎么?!”两位皇子眼睛同时瞪圆。也曾道听途说平恩与知痕的故事,但听来的到底不真切。再者,也从未料到会真见到知痕,故而也从未真正留心过那些传闻。现如今,活生生的妙人在面前黯然神伤,由不得不信。
“自幼,我便不知生父为谁,家母望穿秋水盼不来,郁郁寡欢半世到终了。七岁起,我便孤身一人闯南北,战乱之中屡次险把命丢,遇平恩后才有温饱,偏他爱我,那时更送我不离不弃的承诺,我信了,故而流言蜚语中苟延残喘,深宫内院中苦苦挣扎。那时我以为,平恩称帝,一切困难便可迎刃而解。可我哪里想的到,做了九五至尊便不是他了。他答应的,非我不爱,结果还不是娶了名门之秀,非但如此,还要深夜加害于我,怕我拖累他,坏他声名,我是拼了性命才逃出虎穴.......”
翼天丹两兄弟对视片刻,显然半信半疑。知痕抬手,整整衣冠,袖子遮挡处,顺便轻轻拭了一下眼角,不经意露出腕上伤痕数道,怵目惊心。翼天丹有些相信了:“你恨平恩,所以投奔后陈?你想要借我兄弟之手,抱一箭之仇?”
翼天拓金扇开了又收,收了又开:“你以为你是谁?”
知痕自怀中掏出一物,置于桌案上。两皇子凑近一看,只见一把形态古怪的宽腰短剑,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这是何物?”
“掣心剑。我凭此物逃出生天。”
“有何稀奇?”
“一剑能挡百万兵。”
翼天拓翼天丹赶紧又将宝剑端详了一遍,仔仔细细,果然发现侧面有细微缝隙,里面看不清楚,但也知有决不寻常的奥秘:“.......你做的?”
“正是。”
“你?!”两兄弟异口同声的质疑道,“你怎么会有如此手艺?”
“在下是墨家弟子。”墨家,传说多的是心思巧妙,手艺精湛的能人异士,公输般等都难敌其一。翼天丹又琢磨了一会,再问:“如此心灵手巧,那平恩怎会舍得放你走?”
知痕垂下头去,声音冷冷:“不要再提那个负心之人。今生今世,再见他时,必是我夺命报仇之际。”
翼天拓斜眼望他:“当真这样恨他?”
知痕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牙齿狠狠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却是无声胜有声,看的人百倍怜悯。翼天丹首先软了心肠:“你怎么就笃定我二人能帮你?”
“二位弄错了,”乌黑的眼珠在兄弟二人之间顾盼流转,“是我来帮你们。”
“啊?”翼天拓不得不坐正,刮目相看面前倾国倾城的人儿,难道只见一面,就被对方看出端倪?
“二位虽然贵为皇子,却时时刻刻有性命之虞,实在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知痕不给他二人辩驳的机会,一鼓作气说下去,“太子殿下,你华服金扇,富丽堂皇,却为何遍体连只蛟也不见?是不敢,还是不能?你是太子不假,身居东宫不假,可为何我在前秦时都听说,殿下玩物丧志,除了一院子的鸟外,根本不问朝政。你是不能,还是不愿?方才我递给你掣心剑,你两眼放光,爱不释手,想必也有雄心壮志,想要一统天下,既有此念,那你不问政事玩物丧志,又做何解?知痕不才,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说得通,那便是,”知痕的眸子闪亮如星,“你不得不如此作为。”
“麻痹敌人耳目也好,明哲保身也好,积蓄力量,准备一鸣惊人也好,反正你不得不为之。而你,二皇子殿下,你虽然英武善战,常胜不败,却鲜少听说你被封地或是赏金,我在前秦更多听到的是二皇子每每得胜还朝,便会被释兵权,赐休长假。若无战乱再起,你绝不会再披战甲。二皇子,知痕尚且对此有所疑问,你竟毫无感觉吗?”
知痕咄咄逼人的急问,叫对面二兄弟不由得胆战心惊,倒吸凉气,沉默良久。翼天拓忽然一个眼色,二皇子起身,推窗开门,里里外外仔细查看数遍,确信无人,才又重新关闭。太子长出一口气:“知痕,我玩物丧志是我天性使然,二弟带兵打仗,常常带伤劳累,回来歇假,也在情理之中......”
他话未完,知痕猛然起身,面无表情,双手一抱:“告辞。”
“等一下,”太子手疾眼快,赶忙将人拉回座位,苦笑不已,“你倒真是干脆。”
知痕微微一笑,胜券在握:“合作可好?”
夕阳最后一抹光折过天际窗边,映在他的侧脸,勾勒出完美精致的轮廓,那双黑眸更是七彩琉璃似的漩涡,很容易便将人吸引过去,再难自拔,或者不愿自拔。
翼天丹看的只剩苦笑的份,他栽了,他认了。
哥哥翼天拓还存有一丝理智:“你要什么?”
知痕定定望着二人,一字一顿:“我、要、平、恩、的、命。”
交易很容易达成,因为知痕的手艺和头脑,恰巧对了那两个落魄王子的胃口,他们求之不得。相比之下,两位皇子答应的兵权更像是空头许诺,缥缈虚无,还不及风中的沙尘至少感觉的到。故而不等知痕质问,翼天拓先抱拳致歉,言语诚恳,态度和蔼,却叫知痕听的不舒服,眉毛随即一挑:“太子这时候说客气话,是不是嫌知痕不够诚心,故意一试?”
太子一怔,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被识破,更没料到小小庶民,不但有胆量跟皇家商谈合作,还有勇气直言不讳,捅破双方中间那层薄薄的隔阂;而自己......翼天拓在心里暗暗叹息,扪心自问,他及不上知痕万分之一的魄力,话说到这般地步,还要虚伪客套:“哪里,哪里.......我的确是,毫无把握。”
知痕抿嘴一乐,言尽于此。
翼天丹适时插话进来:“知痕你倒说说看,有什么法子?”
知痕仍是笑,眉里眼里,自信满满。夕阳已落,夜幕渐临,唯独知痕那双亮晶晶的眼,依旧神采飞扬。
翼天丹看到呆滞,心擂如鼓,幸好天黑,看不出他栗色的脸庞上一抹说不清的酒红:“呃......你卖什么关子,不说就算了。”堂堂后陈二皇子嘟着嘴巴,像个得不来糖葫芦的孩子一样埋怨着,听的知痕笑意更深。
“呵呵,说穿了倒也没什么,二皇子你身经百战,应该最清楚何时你们父王会下放兵权。你倒先说说看。”
“这个......”翼天丹望了自家哥哥一眼,见他沉默,吐了口气才道,“有外敌入侵时。”
“二皇子此言差矣,”知痕一句话便将常胜将军翼天丹打入十八层地狱,“你说的是外患,可据我所知,攘外必先安内,内忧往往祸害更重更广,一个不慎便可改朝换代,难道内忧不该镇?”
太子一个激灵,两只眼睛瞪的铜铃一样:“你要干什么?!!”
知痕邪邪的一笑:“反!”
“啊?!”二皇子闻言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慌忙站起,一脸尴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