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七 ＊＊
** 七 ** 浊世慧眼
这女子绝不简单，这女子必有诡计，无名笃定，别的不说，单看她口不可言，不知费了多大周章辛苦才教给盲伯歌曲，引他在路人面前唱个不休。只是，她为何会选中自己，莫不是看透自己目的？无名暗自思索，足下却不敢怠慢，紧紧跟随树梢红影。身后不远，竹老负着藤椅和白发女子，追奔十里，不曾滞后，真如壮年。
行路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张狂，比灵猿巧三分，比云雀敏七成。眼见那树梢红衣飘忽又远，竹老只得紧赶几步，偷语问椅上姑娘：“主上，她领咱们去往何处？”
“想知倒也容易，问问不就好了。”说着，白发女子足下多了一柄七弦古琴，趾尖轻挑，挑一串七窍玲珑音。
音似插双翼，直飞云霄，于雅绿叶间穿行远。擦过无名鬓角，扑落红衣发间，似纯真孩童，牵父母衣角，风餐露宿，流离失所，却还记挂何时归家，院中那棵老槐树发新芽。
曲可怜，意阑珊，红衣也驻足，疾步改缓行，后来干脆足尖一点，叶不沾身，飘落地上，单等的竹老他们。待凑前，却又后退，退到无名背后淘气探头。红酥手，轻推无名背后。无名会意，一步上前，款款施礼：“听闻幽冥谷有斜方曲，能胜奇毒，能医百病。未卜今日有幸，竟可不必洗耳便听仙乐，平白的祛病延年，多了无数福分，实在要多多感谢西施姑娘。只是不知小小无名有什么可以效劳。”
话说的客套生硬，听的竹老也皱眉头，但白发女子偏偏不怪，非但不怪，还要更拉的亲近：“无名？这名字雅而不俗，实在是好。我以后便直呼你姓名，你可会怪罪？”
无名有些讶异，不懂白发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能断然拒绝，眼睛一转，勉强应了一声“怎会”。
就这一声，竟换来白发女子展颜：“礼尚往来，无名今后也别唤我西施或幽冥主人之类，那都是些江湖中的无聊人士，起的无聊名号罢了，着实提不上桌。无名如果不嫌弃，叫我一声本名可好，下雪的雪，沉默的沉。我叫雪沉。”
这回非但是无名，连竹老都愕然，这名字早已是主人的忌讳，轻易不肯给人知道，江湖人说起，敬畏的都是幽冥谷主人毒西施。然而今次，多年陈规破例，却是为这不起眼的鹤梅山庄卑微婢女！竹老低呼一声，怎样都想不明白。而雪沉也并未给他开口机会，径直问向一旁无名：“你身后这奇女子又该如何称呼？”
无名再惊，对于红衣女的绝顶轻功她再三见识，就算此刻她站在自己身后也是听不见的，怎么远在半丈之外阖目始终的雪沉竟能知晓她行踪？当下不敢轻视，无名欠身让出红衣女子：“若说我也不知你可相信？”
雪沉微微颔首，似乎并不觉半点意外，然而她却道了句叫无名一日之内第四次惊诧的话：“你怎可能会知晓？她手中兵器为我幽冥谷所属，名唤银蛇出洞，丝锐声尖，在寻常耳力之外，我绝不会认错。故而，她或者她背后指使之人，无论何目的，都与我幽冥谷有些溯源，所到之处必定也遵守我谷中规矩，不会将名姓俱实相告。即便你......”习风过，传过竹老一声咳嗽，雪沉当机立断收了话尾，“我不记得幽冥谷今日请过什么客，还是烦树后那位远道而来的，及早回家去，莫无辜丢了性命。纵使我等手下留情，你侥幸不死，丢个胳膊腿的，怕也会伤了颜面，以后再无江湖立足的可能，断了你黄粱一梦，也是不值得。”
树后飞出不屑冷哼，掉进无名耳中，犹自心惊，急忙转头去看，果然是不可一世的自家公子，从大树干后慢悠悠转出，颌角抬高，目光下落，刻意略过其他，只看向无名，话锋更是冷上加冷：“你倒过的逍遥自在。”
“嘻。”有人不合时宜笑出声来，招的鹤公子一双怒目：“什么人？！”
无名低眉，她未料到公子竟连他身后近在咫尺的梅兰竹菊四人都没察觉，是何事扰了他心思。只听竹弃戏谑道：“鹤公子真是有匹良驹，从城里奔到此地，不消半日。只是林荫路崎岖，不大好使，这才失了前蹄恼了公子，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吧。公子真是仁慈，居然没将它的肉煮来吃掉，我们姐妹可瞧的清清楚楚，公子一天多没进水米了。哦，或者鹤公子是连肉都不会煮的，没法子才来寻婢女烹肴？”
鹤公子的脸一阵黑一阵红，不肯应答，也不肯俯首，仿佛一举一动都会示败相。
“公子容禀。”反倒是无名一步上前，施全礼数，“奴婢未敢忘老夫人遗命，正要随这几位去寻人。”
鹤公子面色更冷：“有什么可寻的？不都在这里吗？”
无名闻言大骇，慌慌劝阻：“公子万万不可！她们杀不得，杀了她们如何寻该寻之人？”
鹤公子手中宝剑一扬：“无名，你竟不听我差遣？！要造反不成？”
无名连连摆手：“公子冤枉无名，无名九死也不敢犯上。”
鹤公子这时才露一丝难得笑容：“那你去，先杀了她们几个。娘要的九百九十九颗玲珑心还差一成，她们几个都是上上选，一个都不准放过。”
若是既往，无名定当毫不犹豫的拱手从命，毕竟她是老夫人养大，欠的就是鹤梅山庄性命。以性命抵性命，无名虽然不愿，也绝不会说个否字。但如今，她有更紧要的要寻，老夫人说过，九百九十九颗玲珑心是奇药，药引更是非常之物，万般谨慎寻觅都只怕是踏破铁鞋，无功而返。
“请公子恕罪，无名不能从命。”无名臻首扎的深深，挡在众人身前，这样，即便公子动怒，伤的也只能是她，殃及不到别人——在确保谁是找到药引的关键之前，无名不得不选择全体保护。
而这一举动正踏中鹤公子的要害，他最见不得被别人比下去，尤其是在无名眼中。银光一闪，宝剑出鞘，有人咬碎银牙：“无名，你有胆再说一遍！”
无名一发狠，为了老夫人，她不得不第一次铁了心肠顶撞公子：“公子......”
嗖——光亮剑锋闪电般刺来，正冲无名心窝。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