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茶叶与烟叶
一个是水中飘，一个是火里走，一个是纯情柔肠，一个是烈性刚强。水火不容，却同为根叶之本，善恶相驰，却皆为人所欣赏。水泡其汁，沁人心脾，火透其质，薰肺染喉。茶品其涩止于舌，烟滤其燥透于鼻。
茶叶和烟叶挨在一块，都穿着十分精美的外衣，胸前贴着的标价是她们身份的象征。
“看，有钱人总是把眼光投向我这边。”烟叶得意地说，“我在人们的眼里是多么重要，人的交往离不开我，人的思考离不开我，多少次合作在我的交递中促成，多少部不朽名着在我薰染下诞生，多少项发明在我的情境里酝酿……”
茶叶报以一笑：“当然，一个男人，没有你的点缀，会失去应有的魅力。”
“何止是男人，现在的女人，也醉心于我营造的烟绕仙境。”烟叶毫不谦逊地说，“可是，你想想，你总是被人们遗忘在角落，像存放在博物馆的物件似的。”
“我想，这大概跟我的身世有关，我得泡在沸水中，没有糖果的甜味，没有桔柚的酸味，没有花椒的麻味，没有咖啡的苦味，人若不细细品味，全然察觉不出我的存在，于是便以为我是多余，我是无能，我不善于去讨好人的嘴舌。在这一点上，我真要向你学习，你让人们欲罢不能，你让人们深深爱恋，你让人们产生依赖，你让人们瘾上生瘾。”
烟叶听后哈哈大笑：“人的生活与工作，已经离不开我了。人可以一日不喝茶，但不可以一日不抽烟。我能让我的味儿持续地刺激人的神经系统，让人时刻记着我，这是火烧的好处。不但如此，我还能通过烟的飘散，让一些没接触过我的人，加入到我的好友中来，我给他们免费品味，让他们渐渐习惯于我的存在。而你，溶在沸水里，盖上了盖儿，没有人会记起你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人渴了，会想到水，人饿了，会想到香喷喷的饭菜，人吃饱了，自然想起了我。你对于人，可有可无呀，真是可悲，可怜的茶叶，你丢了我们叶类的脸！”
“我想人们把我放入柜台，总是有些用的。”茶叶不甘被烟叶耻笑。
“你有什么用！？人是可怜你，吃不能吃，穿不能穿，看你有点汁气，只好学了我烟叶的包装，把你浸在水间。你看你，一大包的，还值不得我一小撮儿。若是跟了我一起去讨好人的鼻肺，又怕你没那般勾人的魅力。你只能做我身旁的一点陪衬，当人们实在闲得无聊时，才会在杯口吐出舌头来碰碰你的身。”烟叶的语气十分尖刻。
“你不觉得有人开始讨厌你吗？”茶叶有意点明。
“哪里会呢？那是无知的人们，那是妒忌心在作怪。社会的进步与创新，起间接作用的不正是我的催发吗？”
“我想你应当看到了，就连精美的外衣，也贴着拒绝你的标志，还有那医院里的大量病号，多半跟你能扯上关系。”
“你怎么啦？想撕破脸吗？你一无是处，倒诽谤起我来了。我功不可没，天下已成定论。”烟叶提高了嗓门。
茶叶静默。
这时，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将茶叶与烟叶收入塑料袋中，带走了。茶叶与烟叶来到了一户人家，另一个男人拆开了包装。
烟叶说；“这男人想我了，他很快就会沉浸在我的烟雾里。”
茶叶说：“男人拿的是杯子，杯里有水，还冒着热气，我想他会让我在水里飘动。”
“你臭美吧，他多半是涮口，他家里尽是饮料，谁都比你有味儿。”烟叶占了上风。
茶叶与烟叶再次相遇的地方，是在垃圾桶边。
茶叶湿淋淋地，像洗了一个痛快的澡，十分舒畅：“你怎么躺在这儿，你身上还有那男人的鞋印儿，难道那男人身上没带火吗？”
烟叶晦气地说：“那男人想把我揉碎，最后还是将我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我想他是犯神经病了，我这么尊贵的身份，他竟是瞎了眼，看不清楚。”
这回笑的是茶叶：“他在品尝我的味儿时，我听他自言自语地说，他父亲就是被烟叶害死的，他憎恨送他烟叶的人，说那是谋财害命。而他，升官发财后，得了富贵病，肚胀腰酸，幸好喝些茶水，比药还灵，消化通畅些。他将我泡了几回澡，含在嘴间亲我呢。”
烟叶大嚷：“给我火，给我火！我要让那男人魂不守舍！”
突然一声雷鸣，闪电撕裂暗空，倾盆大雨裹挟劲风，将地上烟叶浇了个稀烂，那泡过澡的茶叶，倒飘在水面哼着畅快的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