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根树
升广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一会跑一会停下来玩玩，这条路他不知走了多少回了，路边总有让他觉得新鲜的东西。看蚂蚁吃虫子呀，挖小坑做饭菜呀，在水沟里捉小鱼呀，摘野花野果的呀。太阳快落山了，他走得出汗，书包是那样沉，他的脚有些酸痛。于是，升广坐在路边的草地上歇息，一群蚊子绕在他头顶上，像一团雾一样，他拿手去抓，一只也没有抓到。这时，他摸到一根树枝，向那群蚊子横扫而过，风过处，蚊子散去了。
“带我离开这儿吧。”一个声音细微地传出。
升广一愣，手中的树枝动了一下。他惊吓地站起来，问：“谁在说话？”
“是我，你刚才差点折了我的腰。”树枝说。
升广奇怪极了，心想，树枝怎么会说话，难道附有人的灵性么？他马上害怕起来，赶紧扔了那树枝，向远处跑去。跑着跑着，升广发现身边的景物只是晃动，而没有移动，他的脚虽在跑动，但他的身子还停留在树枝旁边。
“带我离开这里，小朋友。”树枝挂在升广的衣服上。
“你不是魔鬼变的吧。”升广问。
“我很喜欢你，每天都看见你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的。”树枝说，“可是我渴得要命，我身上没有一片叶子。”
升广说：“我家里正缺柴火，我把你放到灶里去，行么？”
“千万别这样，小朋友，我是有生命的。”
“你连根连叶都没有，干枯枯地，哪来的生命？”升广问。
树枝紧紧地扣住升广的衣服，说：“给我一点水，我需要水，我会报答你的。”
升广想了想，既然脱不了身，索性帮帮它，反正弄点水是容易的事儿。升广拿着树枝，这确实是一根极其平常的树枝，有主枝，有细枝，像一棵树的缩影。
“我让你在池塘里喝个够吧。”升广跑到村前的池塘边，将树枝按在水里。水中立刻冒出一串串气泡。
“最好把它淹死。”升广松开手，树枝并没有抓住他的衣服，他于是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天上学，他没有走那条碰见奇怪树枝的路，他抄了一条小路。上课又下课，又上课，学校里的学习生活极有规律。就在他快要把树枝忘记的时候，他在操场后边发现了一棵奇异的小树。那小树向他招手：“你真好！”
升广又是一惊，他认出来了，这棵小树就是昨天他按在池塘里的那根枯树枝。他怀疑是哪位同学带进校园里来的，他正想回避，可他的脚却向小树迈了过去，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你最好别烦我，会影响我学习的。”升广说。
小树说：“我像你一样，也有脚，是我自己移到这学校来的。”
“你还要喝水吗？”升广问。
小树晃了晃，说：“看见我枝边的两片树叶吗？把它摘下来，放在你的鞋子里，它会帮助你的。”
升广看了看，干枯的树枝上果然长着两片小叶子，他怕小叶子控制他，正如树枝控制他不能跑动一样。升广并没有听小树的话，而是将小树拔起，小树不过是一根树枝，连根也没有，升广使尽气力，两手抓住树枝，想折断它。但树枝像弹簧一样，将他的两只手弹了开来，麻酸得失去了知觉。
小树嘻嘻地笑着：“跟我较劲，你还嫩了点！顽皮的小朋友，我是帮你呢。”
升广跌坐在地上，很沮丧，他只有将两片小树叶摘下，跑开了。
“记住，放在你的鞋子里！”小树说，“千万别干坏事，否则你会吃亏的。”
升广好奇，也没有跟别的同学说，将两片小树叶放在鞋底里，又穿上了鞋。这时候，鞋底先是起一阵青烟，接着发出微微红光。升广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像树叶一样轻飘，他迈开一步，身子竟像皮球一样，弹了起来。他吓坏了，心想：“小树要把我摔死吗？”
升广不敢动脚，立着。
放学了，他必须回去，但他怕那两片树叶。校园里到处是水泥地，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升广坐了一程同学的自行车，将两条腿悬了起来。可同学得回家，与他不同道。没办法，升广只得小心翼翼地迈步。这时候，他的身子已经离开了地面，只要他张开双臂，他就可以借着风势，向家里飞去。他在空中打了几个回旋，渐渐能控制两片树叶的神力。升广惊怕的心理多了一份喜悦。书包不再沉重了，回家的路不再遥远了。
“看人家升广，你骑自行车，还比升广晚回家，你怎么搞的？想偷懒吗？”一位家长在责备孩子，“快点把牛牵进来牛棚里。”
升广暗喜，他能滑翔了，虽比不上孙悟空的筋斗云，外出总是方便多了。看来小树是报恩的，升广只是让它在池塘里喝了些脏水，却换回了天大的惊喜。别人买票坐车，他升广可以不买票，别人挤楼梯上下，他可以直接升上四楼。升广也不用起那么早了，八点钟上课，他七点五十起床，也能赶在铃声之前，这多好呀。更令他奇怪的是，谁也看不到他能飞，好像他能隐身一样。
升广走的不是路，是空中弧线。他从人家屋顶掠过，从水塘上空飞去，从森林上空滑过，小鸟成了他的同伴。渐渐地，升广飞行的技能提升了，他能在空中逗留，能控制速度与高度。他看见挂在高楼上的一件童装十分迷人，于是他一伸手，童装成了他的。人家树上的果子，他想摘多少就摘多少。还有挂在外头的腊肉，他可以轻易地提到自己家里去。
当升广飞向一幢高楼时，他看见窗户打开着，一个玩具就摆在窗台上，他拿了过来。
“玩具不见了，玩具不见了！”一个孩子哭着。
升广听到哭声，马上向远处飞去，这时，他的鞋子掉了一只，身子失去了平衡，他跌撞在墙角旁，鼻青脸肿的。
“千万别干坏事，否则你会吃亏的。”升广记起小树的话儿，他去找鞋子，怎么也找不着。他脱出另一只鞋子，里边的小树叶也不见了。升广飞快地跑向学校，去找那棵无根的小树，那地方长着许多大树，小树杂在其中，枝繁叶茂的。他根本识别不出来，于是拿手去拔一棵棵小树，拔得他的小手也酸疼了。
“树有了根，怎么拔得起来？”一个声音飘进了升广的耳朵里。
“是你吗？亲爱的小树，帮帮我吧，我还想飞——”罗升叫着，但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