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轮胎与鞋子抬杠
如果你侧着脑袋去马路上看，去马路上数，你看得最多的、数得头疼的便是轮胎，轮胎大哥占据着宽阔的马路，像千军万马一样，川流不息地滚动，把人气滚来了，把财气滚来了！就这么牛，可以说，没有轮胎大哥的飞速滚动，整个城市将陷入瘫痪！经济社会嘛，就得交流流通，除了空运、海运，轮胎大哥包揽了陆地运输的全部业务。在轮胎大哥的滚动下，你今天早上还在南昌，晚上就到北京王府井逛街了；你昨天还在为缺少一架珠江牌钢琴而烦恼，今天不是运来了吗？你家果园里的十万斤桔子，如果让你们一家人不停地吃，就是吃上一年也吃不完，轮胎大哥让想吃桔子的人吃上桔子，至于票子呢，就归你了！互通有无，互惠互利，都得请轮胎大哥帮忙！几十吨的大米，从江西运到上海，如果让你一担一担地挑，就是挑四十年，也未必能挑完！即便能挑完，等你挑过去，白米变黑土了！有了轮胎大哥，上海的大妈第二天早晨就可以拿江西的大米煮稀饭喝了，就这么快捷！
轮胎大哥身材壮实，有弹性，耐磨，崇尚黑色。每天从早贪黑滚个不停，勤劳致富，社会地位上去了，身份提高了，大至高官老总，小至职员个体，都爱与轮胎大哥交朋友。
鞋子老弟呢，除去双腿残疾的、有光脚嗜好的，人人都穿，普及率自古至今，高居不下。也就是说，鞋子的地位一直很重要，资格老，是人脚区别于其他脚的显着特性，是人脚赖以行走的助推器、防护罩。可最近几十年，你侧着脑袋去马路上看看，能看见成千上万的鞋子在一二一吗？鞋子老弟呢，躲轮胎大哥脑袋上去了。也就是说，轮胎大哥看鞋子老弟辛苦，热心帮助他，让他休息休息，别太操劳了。鞋子老弟本来是用来走路的嘛，为什么不下地走路？专用来装饰吗？就这一点上说，轮胎大哥算是抢了鞋子老弟的生意，鞋子老弟整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心里不踏实呀。可轮胎大哥说：“我只是同情你，帮你，你说出抢你生意的话儿来，太不够哥们义气了。你想想，我轮胎大哥滚来滚去地，减轻了你的工作负担，可全天下的人不是照样穿你鞋子老弟吗？你以前灰头灰脑地，脏泥满身，里边又臭气熏天，现在把你擦得光亮，抬脚是地毯，迈腿是地板，你享福了！”
鞋子老弟一肚子的苦水：“轮胎大哥，你有所不知呀。我宁愿风里来雨里去的，是鞋子就应该亲近泥土，触摸大地。早先那年代，我过万水千山，走天南海北，我活得充实呀，我过得有意义呀！生命就在运动，我哪怕破底穿洞，也心甘情愿呀！可现在，你轮胎大哥惯得一帮人们，出去坐车，回来坐车，把我晾在一旁，我好歹也是个实践家呀，图有虚名有什么好处？你看看，现在把我套在脚上，取了什么作用？坐车的人要么翘起个二郎腿，有我无我一个样，要么将我脱掉，把脚儿搁皮垫上透气。出了车，进了屋，我又成多余的了，那地板喜欢摸袜子小妹的脸，我顶多在门外站站岗。这哪里是鞋子老弟过的生活呀？”
轮胎大哥意气风发地说：“社会再怎么进步，不会淘汰你鞋子老弟的，你操什么心嘛，你被人踩了几千年，也该抬抬头清闲一回了。你没看见乡下的老农、山区的大婶吗？还是把你鞋子老弟当宝贝用着，你服侍了他老爷子，又服侍他小二哥，祖孙三代没把你遗弃，那是我鞭尘莫及的地方呀。”
“唉，我鞋子老弟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已经没指望了，落山的太阳呀！现在村村通公路，家家买车子，你轮胎大哥青藏高原也敢滚去，还怕滚不到穷乡僻壤？”鞋子老弟长叹一声，“我跟你已经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成员呀，你随便扯下一片皮，也当我一打鞋子呀！”
轮胎大哥沾沾自喜，说：“现在的年代是轮胎的年代了，谁也左右不了，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你鞋子老弟统治了人脚数千年，也该退位了！”
鞋子老弟听得十分不舒服，回了一句：“别高兴得太早了，总有轮胎滚不赢鞋子的那一天！”
“笑话，天大的笑话！轮胎滚不赢鞋子？！这么说吧，你鞋子老弟大可以往前走十天半月的，我轮胎大哥也可以赶到你的前边去！”
“你滚得快，这是公认的。可是你没见过大上海、大北京吗？还有美国的纽约、日本的东京，这些个地方，一到下班高峰期，你轮胎滚得赢我鞋子吗？”鞋子老弟说，“现在地上地下的，桥上桥下的，都被你们轮胎占有着，别太猖狂了，给鞋子老弟留点空间吧，也给你们自己留点余地吧！人们已经尝过你轮胎大哥停在原地一呆就是半天的美好滋味了！”
“这只是个别现象，不值得一提。”轮胎大哥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这几十年为人类创造的价值，相当于你鞋子老弟上千年创造的价值，你有非议吗？”
鞋子老弟哈哈大笑：“论资排辈地，还轮不上你这样和我说话儿。你轮胎大哥创造的价值可真大呀，三分钟翻一辆，五分钟来相撞，八分钟追个尾，十分钟三级跳。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伤亡人数被你打破了！瘟疫、战争远不及你的杀伤力，你了不起呀！”
“这是我的原因吗？这种责任也往我身上推吗？”轮胎大哥莫名其妙地问。
“你当然没有责任，你无偿为人体作深加工，活的整成残的，残的碾成死的，高达九十万的赔偿交易是你一手促成的，反正有保险公司替你买单，你擦擦身上的血迹照样上路，照样去促成下一桩九十万的交易。”
轮胎大哥怒不可遏，狠不得把鞋子老弟压成两截。鞋子老弟稍一拐弯，避让开来，说：“你看你，表面上舒服人类，实际上残害人类。现在的人哪里有大腿呀，全萎缩了，站起来都喘气，都是你坑得：当年委派我鞋子老弟掌权的时候，人的小腿结实又粗壮，大腿更是健壮有力，肌肉一块一块，那才叫美呢。说出来你也不知道，那年代你还没出世呢。”
轮胎大哥气得破骂：“你小子就是下贱，给脸不要脸！我到人类面前参一本，保管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人脚非得穿鞋子么，穿轮胎更爽。哪咤三太子踏的就是风火轮，那是我轮胎的始祖，比穿鞋子风光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