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觉察
“石皓！快带着你的小女朋友离开，”他转向石皓大声喊道：“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回走，回到那间茅草屋，你们就安全了。”
石皓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的约定可不是这样的。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也许出现了连你也预料不到的情况，但只要我们一起应对，肯定可以排除万难，离开这里的。”
“我和你们不一样。”何南神色黯然：“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即便遭到毁灭，我也要跟着陪葬。”
“你们在说什么傻话？”村长瞪着眼睛嚷道：“不管谁都休想离开。现在全村人的性命都系在了一起，就算洪水再凶猛，也必须要保证每一个村民的安全。现在所有人听着，包括你何南，还有那两个外地人，都给我拿工具筑高防洪工事……”
还没等他作好安排，何南就打断了他的话：“太晚了，现在做什么都已经徒劳了……”
“何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村长对何南如此消极的态度很是不满，生怕他会进一步打击村民们抵抗洪水的决心，便厉声说道：“是了，你是鬼，死都死了，不怕水淹。可是乡亲们呢，他们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呢……”
“够了！”石皓直接打断了村长的话，用更高的声调说道：“都过去二十年了，难道你们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石皓！请你不要说了。”何南急忙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说！不用理会他，我倒想听听我们应该要察觉到什么。”村长望着石皓异样的眼神，心里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恐慌。
石皓顿了一下，遥望着村边激流的洪水，尽管水势已成，但短时间内应该是淹不过来的。他拉着方妍馨绕过何南和屋里的汉子，径直走到村长的面前，朗声说道：“其实这些年来发生的某些异状，你们早就留意到了吧，只不过是不肯或者不敢继续往下想而已。比如过你，还有其他人，为什么都没有变老，还有小孩子一直都长不大，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二十年来你们这个小村庄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死。你可以让何南来背锅，用被他诅咒了这种低级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只是这样你真的就能麻痹自己的内心吗？难道你们就真的没有想过，其实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洪水中，你们就已经死去了，一个人都没能活下来。”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面面相觑，试图从旁人那里找到答案，然而他们得到的只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疑惑。
“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村长企图用呵斥来掩饰内心的惊恐：“我们苦楝村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生活的，你一句话说我们死了就死了？你能拿出证据来么？呵呵，别跟我说是何南告诉你的，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唯一死了的就是那个何南！那是很多人都亲眼目睹的，也是我亲手掩埋了他的尸体，这绝对是假不了的。一个死人的话，还能相信吗？”村长的话得到了几个村民的附和，让大部分村民的慌张神态都缓解了些。
“和你说的恰好相反。”石皓没有退缩半步：“我问你们，平时感到口渴的时候，你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喝几口水还是嚼个蕨根？今晚早些时候我给你们的二婶，哦，或许我应该叫二婆婆。给她送水时，她本能地拒绝了，反而去嚼块蕨根。”石皓提到二婆婆嚼蕨根的事情，故意停顿了一下，村民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石皓对他们的表现并不感到意外：“蕨根是阴性植物，阴质体吃了可以补充大量的阴气，对于鬼来说，也是很好的解渴食物。通常鬼魂话说得太多，也会感觉口渴，不过喝他们需要补充的不是水，而是阴气。大家回忆一下，自己以前嚼蕨根是不是比喝水还要频繁呢？”
这一番话，竟让村民们都沉默了下来。石皓继续又说道：“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我们刚才跟着二婆婆走了大半个村庄，从头到尾，我们没有看见一只鸡，也听不到一只狗的叫声。不养鸡，不养狗，这样的村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并不是不能解释的。”村长沉着脸说道：“何南把村民们困在村里二十年，我们养的禽畜早就吃光了。”
“那二婆婆熬了二十年的鸡汤，所用到的鸡，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石皓直接反问了一句，见村长没有回应，便转向方妍馨说道：“妍馨，你刚才喝过鸡汤了，说说那是一碗什么样的鸡汤吧。”
方妍馨点了点头，说道：“那是我喝过的最难喝的‘鸡汤’。里面没有半点肉味，倒像是几叶芥菜熬成的。我知道在有些农村里，芥菜也会被说成是‘鸡菜’。可是二婆婆，说那是‘鸡汤’你自己信吗？”
“我……”二婆婆的双唇一颤一颤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石皓看在眼里，笑道：“当然，我相信你们当中肯定已经有人发觉自己跟平常人发生了变异，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比如说，二婆婆，你从习惯吃米饭喝米粥到爱上嚼蕨根，这一转变的过程，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怀疑么？”
“我……已经吃习惯了。”二婆婆直接坐在了地上，失神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想，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为什么会对以前喜欢的东西感到恶心，却对那些厌恶的东西欲罢不能。我抗拒过，可是最后还是抵住不了诱惑。我想，我一定是死了，可是……可是……其他人明明跟我是一样的，他们也一样嚼蕨根，一样喜欢大晚上晒月亮，不可能他们还活着，我就已经死了吧。我一直努力地说服自己，而且这二十年下来，日子虽然清苦了一点，也算是过得去的。”
石皓说道：“二婆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实际上苦楝村里的人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洪水中已经全部都淹死了呢。是不是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了呢？”
这话一出口，全村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他们都不情愿相信这会是事实，却找不出一点反驳的理由。
何南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你已经猜出来了，可你不应该在这里说出来的。”
“住口！”村长竭斯底里地喊道：“你……你们少在这里妖言惑众，这一切，都……都是因为我……我们受到了何南的诅咒，只要何南死了，诅咒就会解除，我们就都能恢复正常人了。各位乡亲父老们，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大伙儿快上啊！”
村民们一下子惊醒过来，他们仿佛抓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带着怨毒。不光是院子里的汉子，连外面的老弱病残都纷纷挤进来，像饿极的养狼看到鲜肉一般扑向何南。
石皓急忙对何南说道：“何南，你快走，你现在还是一个生魂，如果魂魄被他们撕碎的话，就真的死了。”
何南却显得十分淡然，他冲着石皓笑道：“如果我的死，能够唤醒村民，那也算是值了。你们走吧，离开这里，按着我给你们指定的路线，就能走出去。”
说着，他猛喝一声，一拳打在墙壁上，墙面轰然倒塌，打出了一个齐人高的墙洞。
“院子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我来挡住他们，你带着小姑娘从这里赶快走吧。记住我们的约定，那是我最后的请求了。”何南一把将石皓和方妍馨推到了墙洞外面，对他们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自己转身冲向了涌上来的人群……
石皓想要冲回屋里把何南救出来，被方妍馨死死地拉住：“小白，你不要这样，何南他已经做好了觉悟，也许他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了，我们这样做他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