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往事

    很多年的事,如今想来却依旧是历历在目,自从生下颜石之后席殊的身子就便得愈发差起来,脾气也亦是有一阵没一阵,大夫告诉颜至善,这是典型的产后忧郁症。

    婴儿篮里的男孩气色红润,却在此刻的男人眼里,宛若无法跨越的屏障一般,阻拦了面前女子本应得的幸福万丈。便是忽然生了些恨,却又迟迟不知如何是好,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像极了女子的双眸,一次又一次,提醒着自己所谓“血浓于水。”

    “殊儿,医生说你最近总是拒绝进食……是伙食不好么……我让王妈给你煲些汤吧……”

    “殊儿,要不要下楼走走,总是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

    “殊儿,你看我们的孩子……”

    极其粗鲁地打断了男人的言语,女子娇小的面上分明是难以遏制的厌恶,

    “至善,我累了。”

    男人俊俏的眉宇间掠过细小的弧度,却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反手关了房门。

    大约真的如方才男人说的那样,自己已是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席殊想着,起身下了床。腹部的伤疤还未愈合,白皙的肌肤上隐约见得几些个深褐色的结痂。转而却是望见颜石睡得正酣的笑容,嘴角涌下些许口水,白里透红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熟的刚好的苹果,惹得席殊一阵笑意,

    “石头乖,妈妈一会就回来。”

    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吧,婴儿床上的颜石挪动着臂膀,圆鼓鼓的身子打了个弯,却是继续酣睡着,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动静影响了情绪。

    席殊低下头,随手套上床边的纱裙,便是转而出了门。

    深秋的天气是有些冷了的,一路却是熙攘的人群,倒也让席殊觉得颇为愉快起来,四处转悠着,转而便是来到了闹市。

    中央百货门前的落地玻璃将那处娇小的身影轻盈地倒影其中,席殊颇是有些好笑地走上前去,却是转眼间望见低处那个糜烂的身影。

    破旧不堪的爵士帽丢弃在身旁,刚毅的脸上堆满不规则的胡茬,如街边拾荒者一般的落魄难挡。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挂包,竟是方才发现前些日子去银行取来的钱尚未交给至善,席殊有些尴尬地抖了抖身子,却是鬼使神差般,一路晃荡着来到男子面前。

    因为紧张而揉捏着的纸币早已被手心的汗水浸透,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几些怜悯,却不料遇见男子犀利的眼神。

    看得到的,是欲望。

    他猛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子挡住她小小的视线,便是一路被拖拽着,进了那条闭塞的矮巷。

    席殊没有哭闹,只是任由男子一路拖拽着,直到手臂上刻下那道不深不浅的红印,他便是将自己生生地压在墙言,力道大得有些过了头。

    唇齿间满是男人肮脏的酒气,有些厌恶地挣扎别过头,却被面前大手强硬地扭了回来,席殊大约是知道,这劫,逃不过。

    竟是微微睁开眼,端详起面前如狼似虎地男人。

    大约还算是俊气的男子,只是穷困掩盖了底子上的美好,取而代之的,是深邃进骨子里的恨意,忽然便似是触到了什么,她竟是迎合地撑开双腿,尽管是疼痛,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身子上再也无法承受的过多。

    目光缓缓沉了下去,带着激情尚未褪却的红晕,还有男子忽然停下的动作,夹着眼神里忽闪而过的怜惜。

    “石头……妈妈一会就回来……”

    女子喃喃着,却早已没了知觉。

    席殊的葬礼在两天之后的阴霾天气里举行,颜至善空洞的双眸里再也寻不见一丝情感,怀中依旧是睡得甘甜的颜石翻了个身,全然不知母亲的骤然离去。

    人称商场上颜至善的心狠手辣,大约也是从那个时候逐渐有了名号罢。

    亲属一个接一个得拜过,直到散了场,男人依旧是怀抱着手中的男婴,立在昔日触手可及的娇嫩面容前。

    “我不会放过他的。”目光里大约是恨,男人伸出手,竟是落下泪来。

    “至善,连警察都说这样的事太常发生……是席殊她命不好……算了……算了吧……”上了年纪的颜母拉住儿子的手,心疼地为有些着了凉的石头盖上了摊子,却是被颜至善一把褪了去,

    “都是这个祸害,如果没有他,席殊也不会这样走了。”男人说着,一手便是上了男婴的脖子,力道之大,直到望见那张原本红润的小脸上泛出青筋。颜母自然是又气又急,却又不知怎样阻止,便只好一边落泪一边拖着男人的臂膀。

    鬼使神差地,颜石睁开了眼,那双似曾相识的细长的眸子,直径落在男人的目光里。掐着颈项的手浑然瘫下,泪如泉涌,

    “殊儿,我……我竟然想杀了我们的孩子……殊儿……”

    哽咽着,如凋谢一般的疤痕,挽回不了的伤害。

    逐渐长成的颜石有着和席殊一般透亮细长的双眸,却是重复提醒着颜至善心中深处的疤痕,已是那么些年,从未放弃过对席殊死的调查。

    明明是知道她被人侵犯,面对无动于衷的调查部门,颜至善知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到足以让所有人畏惧,才有机会赢得翻盘的可能。

    颜家的小企业便是在那样六亲不认的环境下迅速成长着,颜至善也因此在业界名声大振。大约是七,八年前,他终是在他人的协助下找到了那个曾经的肇事者,上市公司行政董事,秋国城。

    颜石似懂非懂的望着墙沿上母亲的相片,女子温和的眼神似曾相识,他大约是记得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身着纱裙的席殊轻柔一句,

    “石头乖,妈妈一会就回来。”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继承了颜至善的冷漠,颜石的语气一如其父那样的波澜不惊。

    “秋国城早些年结了婚,现在有个女儿叫秋末,作诱饵吧。”

    “哦?怎么来?”

    “我知道秋国城的公司近来不怎么景气,只要我们再推一把手,便能强取豪夺,顺道牵羊了。”

    “那有什么意思,将那个女人带回来。”

    “石头,”颜至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母亲当时受的屈辱,我要秋家,十倍奉还。”

    颜石顿了顿,鬼魅的眼睛里捉摸不透的情感,

    “如果我爱上她了呢。”

    “那是你的事。”颜至善微微皱起的眉宇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你要记住,你母亲的死,你不是没有责任。”

    “知道了。”

    少年俊俏的背影顺着月光一路离了去,颜至善长叹一口气,相片里女子美貌不便,却是依旧温柔的笑颜,

    “席殊,那么多年了,你还好么?”

    计划性的接近和聚餐,一切进行的顺利妥当,颜至善利用业界的名声,掩盖住了一切所谓的企图与怨恨,只是在见到秋末的第一眼,一向冷漠的他微微有些发了悚。

    不高的女孩眼中没有恭维谄媚,如明镜一般的纯净似将暗处阴霾一扫而尽,当然,颜至善清楚,自己并不会因为如此便放下了多年的夙愿。

    “不错的名字,长得也很是俊俏。”

    语气里透过的冷漠大约是吓着了面前的秋末,她微微向后退了些许,却被颜至善一幕幕收紧眼底,

    “石头,过来。”

    颜至善心底多少是对秋末有些喜欢的,然那么多年的处心积虑,不能因为一句喜欢而灭了誓言,

    “秋总的女儿,秋末。”

    颜石微抬得上额下细长的双眼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却是尴尬地发现她并没有迎上自己伸出的右手,心里不由更添了些恼怒。

    颜石自是知道。

    这个叫秋末的女人,是父亲报复的绝佳目标。

    小声却带着戏谑的语调,悄然走近她身边,一字一句,顿然做声,

    “你是我的女人。”

    秋末不由自主地颤栗让颜石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疼起来,然父亲的话语却是镌刻如铭记,一刻不缓。

    书房里那张上了年纪的红木桌上,黑白相片里的温顺女子,多少是因自己而落得当时那般下场。颜石有些自嘲地低下头,转而扯过身边的男人,

    “连管家,有些事情还需要跟你商量一番。”

    被称为“连管家”的男人随着颜石一路出了厅堂,肥胖而臃肿的面上是忠诚不阿的遵从,

    “我知道怎么做,到时候少爷一个电话,连某随叫随到。”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是,少爷,跟您差不多大了。”

    “叫什么。”

    “子苏,连子苏。”

    “这名字倒是取得颇有风韵,”颜石结果连似水手中的相片,微微扬起眉,“莫不是因为管家你喜欢吃莲子酥的关系?”

    “少爷,”一阵搔头弄耳的尴尬,连泗水禁不住红了脸,“您也知道我没什么文化,您就别作弄我了。”

    颜石俊气的笑容展开一片,转而回过身,做了个反身的示意,

    “走吧,时间久了那小妮子大约会想我。”

    一切在颜至善安排下的进展顺利,秋国城很快就尝到了落魄的滋味,在一路求助未果的情况下,颜至善适时的电话宛若救命稻草一般让他欣喜若狂,以至于对于牺牲秋末也在所不惜。

    人的贪婪往往就是这样,算准了第一步,却永远也算不出下一步。

    颜石和秋末的婚礼很快便在众人瞩目下筹划起来,由于颜至善的一再要求,婚礼当天只请了双方部分亲友,莫大的教堂里奚落的人群,在秋末看来,都在一分一毫里嘲笑着自己的无助。

    诚如秋国城期待的那样,婚后一个星期他便得到了颜至善提供的第一笔资金,而大批撤资的空缺也因此被齐齐补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始终都认为这样的决定是正确无误的。